“嗯,還不錯,”邱明濤展開卷軸看了一眼,只見上面是一首隸字七古,字體蒼勁有力,且帶着幾份古意,於是他點頭道,“這東西五百塊絕對值……咦,這落款居然是巢林汪士慎?贗的吧?”
“那是自然,不然五百塊怎麼買得下來,”袁紫霞得意地笑道,“他們開始還欺負我不懂行,說這是真跡,所以開價就要三千,我一想真跡不要說三千,就是三萬你也買不到,於是我就給他們還了個三百,最後我們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就以五百塊成交了。”
“逸飛你看,這字還仿得挺像的,”邱明濤把卷軸遞到王逸飛面前笑道,“我想寫這幅字的人如果用自己的名字,說不定賣的價錢還比這高,可是他這一造假,就是寫得再好也只能賣那個價了。”
王逸飛本來聽說是五百塊錢的字,就沒什麼興趣,可是當邱明濤把卷軸遞到他面前,他隨便瞟了一下之後,目光不由微微一凝:“咦,你等等,讓我仔細看看。”
“怎麼啦?難道你發現了什麼新大陸不成?”邱明濤忙問道。
王逸飛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拿着卷軸仔細品鑑,半晌之後,他擡頭望着袁紫霞問道:“這字你真是五百塊買的?”
“是啊,有什麼問題嗎?”袁紫霞眨巴着大眼睛問道。
“這就怪了,”王逸飛輕輕撫摸着卷軸,然後皺着眉頭沉吟道,“我怎麼看着這倒像是汪士慎的真跡呢?難道是我看花眼了?”
“真跡?不可能吧?”邱明濤吃驚地探過頭來道,“五百塊能買到真跡?這漏也撿得太大了吧?”
“我也是這麼想呢,”王逸飛搖頭笑道,“不過我仔細看這幅字,又確實象是汪士慎的真跡,因爲一般的書畫作品,要想摹外形容易,難得的是摹其神韻,汪士慎一生坎坷,長年以賣畫爲生,卻又不想媚於流俗,晚年雙目失明之後,還以‘心目’爲書作畫。”
“因此他在作品中透出的那種孤寒自潔之氣,是一般人摹不來的,”王逸飛輕輕撫摸着卷軸道,“我以前也見過他的兩幅真跡,是書兼畫的那種,剛纔一見這幅字,腦子裡就冒出他的那兩幅畫來,我暗暗比較了一下,覺得它們的神韻十分相似,所以我才說這有可能是真跡。”
“不會吧?”袁紫霞一臉狐疑地說道,“我怎麼覺得你象是在逗我開心呢?”
“雖然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我覺得這幅字確實有可能是真跡,”王逸飛將那幅字捲起來遞給她,然後正色道,“因爲汪士慎大半輩子靠賣畫爲生,傳世的墨跡很多,所以你撿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當然,你有空的時候,也不妨拿去讓人鑑定一下,那樣就能確定真僞了。”
“我哪有那閒功夫?”袁紫霞望着他開玩笑道,“要不我把這幅字轉讓給你,你只要多給我一百塊的路費就行了,反正真跡也是你說的,如果你買虧了就當是請姐姐吃飯了。”
“多給一百塊錢當然沒問題,”王逸飛笑道,“不過俗話說,君子不掠人之美,我既然明知道這有可能是真跡,我又怎麼能佔這個便宜呢?”
“那就這樣說定了,”袁紫霞把卷軸往他面前一丟,然後笑嘻嘻地說道,“我們都不帶後悔的呀。”
“啊?”王逸飛愣了一下,然後吃驚地問道,“你不會是當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袁紫霞望着他笑道,“俗話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剛纔都答應了,難道還想跟姐姐翻悔嗎?明濤你說是吧?”
她一邊說一邊對邱明濤使着眼色,邱明濤愣了一下,然後點頭附和道:“對,對,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呵呵,”王逸飛盯着邱明濤和袁紫霞看了幾眼,忽然搖頭一笑,然後將卷軸推回去道,“袁姐,你別開玩笑了,再開玩笑就沒意思了。”
“我……我沒開玩笑啊,”袁紫霞被他看得心裡一虛,於是她低着頭說道,“我是當真的。”
“呵呵,本來我不想明說,但是我如果不說明白,看來你是不會死心了,”王逸飛望着她玩味地一笑道,“我說袁姐,你這幅字壓根兒就不是在什麼字畫攤上買的吧?而且你們今天請我吃飯,其實也並不是爲了吃飯,而是爲了送我這幅字,我沒說錯吧?”
“哪有的事……”袁姐忙矢口否認道。
“袁姐,算了吧,”邱明濤見此情狀,忙對她擺手笑道,“我先前就告訴你,讓你不要多此一舉,可是你不相信,這下你總信了吧?”
“呃……逸飛,其實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感謝你上次幫我這個忙……”袁紫霞見老底已經被邱明濤揭穿,於是她有些尷尬地望着王逸飛笑道。
“我說你演得還真像啊,”王逸飛瞟了袁紫霞一眼,然後望着邱明濤笑道,“還有明濤,我一向都把你當老實人,原來你騙起人來也象模象樣啊。”
“我這不是沒辦法嗎?”邱明濤笑着攤了攤手道,“師姐有命,我是不敢不遵哪。”
“逸飛,我真的沒別的意思,”袁紫霞望着王逸飛有些忐忑地說道,“你……你不會介意吧?”
“這件事咱們就不說了,”王逸飛擺了擺手,然後很真誠地說道,“作爲朋友,我們雖然不奢望所謂的患難與共,但是偶爾相互照應一下,那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所以我希望我們的關係能夠一如既往地簡單透明,而不要落入俗套。”
“嗯,我知道了。”袁紫霞深深地瞟了他一眼,然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那一晚,三人一直聊到十點多鐘才盡歡而散,袁紫霞在桌上酒喝得最多,可是到散場時她卻沒有半點醉態,只是一雙眼睛猶如睛空中的星星一樣,看起來愈發閃亮,這讓王逸飛領教了她的海量。
四月二十二日,這天對王逸飛來說,也許要算是一個值得記念的日子,因爲就在那天下午,政工科正式下文,讓他享受副科級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