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樂房裡出來,穿過一道長廊,木質的長廊兩側每隔數米就懸掛着一個桶狀的燈盞,發出昏黃的光芒。長廊上面,覆蓋着一層密密麻麻的綠色藤蔓,間或開有幾朵或白色或粉色的小喇叭花,在傍晚的夜色中散發出陣陣幽香。
一個青衣宮裝少女急匆匆低頭小跑過來,薛楓一邊走一邊想着商務司的事情,與她正撞了個滿懷。
“啊?!”兩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是你!”薛楓藉着昏暗的燈光,端詳着眼前這張漸漸恢復了紅潤和嬌嫩的俏臉,“青霞,匆匆忙忙所爲何來?”
“駙馬大人,青霞,青霞奉公主之命去廚房取點心,青霞罪該萬死,衝撞了駙馬……”青霞惶恐地跪倒在地。
“起來,是我撞了你纔對。”薛楓俯身擡起手欲要扶起她,剛要觸摸到她的手腕,突覺不妥,尷尬一笑,“快起來!”
“是,奴婢去了。”青霞急匆匆起身,看也不敢看薛楓一眼,側着身子,閃到一邊,躬身一福,快步向着廚房的方向而去。
薛楓望着她嬌柔的背影,嘆息一聲。轉過身,繼續邊走邊想自己的心事。向左行去,長廊的左盡頭,是一個寬大的涼亭,涼亭下方,有一個人工小湖。湖中游魚紛紛,且佇立一座假山,亭臺湖水假山,相得益彰,也算是豫章府中一個最爲雅緻的所在了。涼亭中人影綽綽,已經點起了明亮的燈盞。
今天晚上,太子要來訪。豫章已經安排人在涼亭中設下酒宴,款待李治。李治與豫章的關係本就很好,薛楓出現之後,這種關係就顯得更加緊密了。
豫章還在房中更衣梳妝,高陽和柳湘蘭坐在涼亭一角,看着丫鬟家僕們忙來忙去,不時敘談兩句。高陽一身粉紅的敞胸長裙,酥胸半露,雙峰高聳,高高豎起的髮髻上斜插着一支玉簪,白皙的粉臉上盈光流轉,那模樣要多媚就有多媚!而柳湘蘭,一身清淡色的束腰長裙,胸部處挽了一個蝴蝶結,髮髻低垂如吐芳的花骨朵,柳月眉,丹鳳眼,款款輕笑,別具一番動人的韻味。
當真是春蘭秋菊,各有千秋!薛楓看得心中一蕩。快步走過去,硬生生擠在兩女中間的木墩上,嘿嘿一笑,“兩位公主,我來湊個熱鬧。”
“哎呀,楓哥,你都坐到我腿上了。”柳湘蘭臉一紅,輕輕嗔道。
“哼,明堂,你一個男子漢,坐我們女兒家身上算什麼?來,你抱着我!”高陽嘴一瞥,發出一聲脆笑,身子一起然後一屁股坐在薛楓的腿上,雙手環抱着他的肩膀,媚眼如絲,吐氣如蘭,趴在他耳邊低低道:“今晚,高陽等着你哦。”
薛楓的手在她的豐臀上輕輕拍了一下,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心中一片溫馨和幸福。
不遠處,一個丫鬟打着燈籠,後邊,盛裝的豫章緩步走來。豫章之美與高陽之媚、柳湘蘭之清純相比,更顯端莊大方,豔而不妖,美而不媚,別有一種英武的氣質。
“明堂,你看你們,像什麼樣子,也不怕下人們笑話。”豫章輕笑着,腳步加快,走了過來。
高陽嘻嘻笑着,很不情願地從薛楓身上起身,迎了上去,“妹子,太子怎麼又要來?是不是覺得咱們的飯好吃哦。你也是,這般小題大做,還設宴招待。”
“高陽姐姐,明堂在朝中,仰仗太子的時候還多呢,咱們可不能怠慢了太子。”豫章朝薛楓頷首,“明堂,長樂姐姐好些了嗎?”
“恩,可能是最近沒有休息好。她在房裡,睡了。”薛楓笑着起身,“豫章,太子還沒到嗎?今天這麼隆重,莫非有什麼要事?”
“不知道呢。他剛纔傳過話來,說今晚過來吃飯,有要緊的事情和你商量。是不是和你的商務司有關?”
“太子殿下駕到!”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薛楓一愣,平素裡,李治到此,是從來不帶太監的,最多帶幾個侍衛,今天這是?正思量間,李治大步走來,臉上掛着一絲沉重。
“駙馬,本宮適才聞報,諸遂良等人推薦了一個天竺煉丹士給父皇,父皇有些心動,又要下詔建丹房煉丹了。這些江湖術士,哪裡有長生不老的秘方?勞民傷財倒也罷了,怕是這些紅白之物有損於父皇的龍體啊。可本宮勸諫半天,父皇執意不從,你看這該如何是好?”李治喘了口氣,一腚坐下,順手撿起一塊甜點,往嘴裡送去。
“什麼?”薛楓吃了一驚,李世民真是好了瘡疤就忘了疼了,自己好不容易給他排了丹毒,怎麼又要服食丹藥?想長生不老,做夢呢。
“王兄,先彆着急,我們邊吃邊談。”豫章招呼着,高陽和柳湘蘭也走過來入座。
李治搖了搖頭,“本來想過來與駙馬談一談國事的,但遇到這事,我一點胃口都沒有了。”
“太子殿下,此事重大,拖延不得。必須要阻止陛下聽信術士之言,亂服丹藥,否則對陛下身體大有傷害啊。這樣,薛楓以爲,此事太子不宜出面,還是請房玄齡大人等忠直之臣明日勸諫吧。”薛楓嘆息着,“陛下服丹,意欲永生不老,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仙佛之說幻想而已。生老病死,是每一個人都難以擺脫的循環宿命。”
“好,駙馬,你們吃吧,本宮心急如焚,我這就去房府。”李治說罷,起身朝豫章、高陽、柳湘蘭勉強笑了笑,匆匆而去。
來去一陣風,前後呆了不到兩分鐘,下人們卻忙了大半天。高陽噘嘴,“明堂,太子也忒急了,父皇英明神武,不至於被那些術士矇蔽吧?”
“難說。”薛楓望着李治離去的背影,低低道。
※※※※※
長孫無忌府,燈火通明。長孫無忌和長孫衝正在宴請幾個大唐朝臣。有鄭國公、刑部尚書張亮,有黃門侍郎加銀青光祿大夫兼檢校大理卿諸遂良,有大理寺卿孫伏伽,有吏部尚書馬周等,這些人可以說都是長孫無忌的心腹之人。
張亮舉起杯,“趙國公大人,聖上此番任命薛楓爲商務司大總管,可奇怪地很呢?”
“不錯,駙馬入朝爲官是常見之事,雖然他們尚未大婚,但聖旨已下,薛楓已經是名正言順的駙馬,何以既不管軍,也不從政,搞什麼商務司,令人費解。不過,薛楓此人文武兼備,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旦在朝中羽翼豐滿,必成大器。”諸遂良沉吟道。
“兩位大人是不是高看他了,依馬某看來,薛楓不過是投機取巧之徒,因公主而貴罷了。”馬周猛然幹了一杯。
“馬大人言之有理。想那薛楓,算個什麼東西。靠女人擁有權力,算什麼本事。”長孫衝站起身來,走到場中。
“放肆!衝兒,不許對當朝駙馬無禮!退下!”長孫無忌斥道,長孫衝面色一變,灰溜溜地退回到座位上。
“諸位大人,無忌曾經親眼見過在戰陣中來去自如、有勇有謀的薛楓,也見識過他高來高去如同劍仙一般的神奇本領,更對他的文采歎爲觀止。更重要的是,此人心計深沉,目光遠大,絕非是常人所能比擬。他的確是千古難見的奇才,千萬不可小視他啊!”長孫無忌一邊說着,一邊沉思着,眼前彷彿又浮現出薛楓那晚在麥谷城下縱橫馳騁的一幕幕,“當今之計,我等對其即不可過於接近,也不宜得罪於他,還是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吧。”
諸遂良等皆點頭稱是。
而與此同時,房玄齡府也正在舉行一場酒宴。賓客有,宋國公、太子太保蕭瑀,英國公李世績,固安公、兵部尚書崔敦禮,盧國公、左屯衛大將軍程知節,工部尚書閻立德等。
房玄齡一陣咳嗽,面色變得有些蒼白。李世績憂慮道,“樑國公要保重身體啊,大唐可離不了你這位中流砥柱。”
蕭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恩,樑國公必須要好好調養身體了。”
“唉。諸位大人,玄齡何嘗不想退休養病?但國事繁忙,玄齡受皇上知遇之恩,只有拼死相報了。所幸,大唐有神機駙馬這樣的治國人才,將來必成大唐棟樑,玄齡即便是死了也放心了。”房玄齡又咳嗽幾聲,嘆息道。
“父親,這薛楓有什麼過人之處……”房遺愛站起身,有些激動地說。
“遺愛,你如果有神機駙馬的一半能爲,爲父也就放心了。”房玄齡無力地揮了揮手,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和痛苦。自己是一代能臣,兩個兒子卻都不爭氣,既無才又無德,自己活着還好,倘若自己故去,他們還能過上富貴的生活嗎?
房遺愛不忿地還要說什麼,程知節打斷了他,“遺愛,你莫要不服氣,你比薛駙馬差遠了。”
正在此時,一個家僕來報,“啓稟大人,太子殿下來訪!”
房玄齡等人大吃一驚,太子深夜到此,所爲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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