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圓月散發濛濛的光輝,漫天星河,美不勝收。
熱鬧的紀府,賓客雲集,九進九出的府邸階級分明,能夠登堂入室賓客,多是在北祭城內外頗有身份。
“來了!”
就在白衣衫紀明等得焦急之際,坐在八進院落正堂上首位的白髮老者,則是感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壓迫氣息。
“是接引使者到了嗎?”
發現白髮老者神色一動,起身從正堂上首位走下來,手握一塊黑木令牌的紀明,連忙緊張跟了出去。
“恭迎玄陰宗接引靈使。”
出了正堂,白髮老者擡頭對半空中拱手躬身一拜,跟着出來的紀府之人和賓客,則是相繼跪下。
“紀明可在?”
中氣十足的男子聲音,響徹紀氏一族廣闊的府邸,讓人爲之震撼。
面對半空中偌大的紫色荷葉,紀明雖持着黑木令上前,卻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是陰魔一脈的周師兄嗎?師弟陳耕年拜在宗門靈屍一脈。”駝背老者眼很賊,即便紫色荷葉上現身之人,面部隱隱有着紫氣,他還是認出了來人的身份,並提醒了自身的宗脈。
“若這個少年能通過入宗選拔,開脈成就靈種,自有陳師弟的一份功勞。”現身之人面部紫氣散去,儼然是面容英武的男子。
跪在地上的一些人,發現紫色荷葉上男子斜睨的目光,紛紛低下了頭,不敢與其對視。
“周師兄接引辛苦,要不要喝杯水酒再走。”駝背老者笑着拉關係。
“不了,此次接引的少年不只是紀明一人,還要趕回宗門覆命。”男子大袖一揮,一道紫藤射出,沒等讓一些人有所反應,已經卷起驚慌的紀明。
儘管之前已經對紀明交代了很多,可是看到他被玄陰宗接引使者,輕飄飄拉上半空的荷葉,紀寶榮和美婦人還是有話想說。
“母親……”
英武男子掐了個法訣,腳下在紫色荷葉一跺,巨大的荷葉已經呼扇着在半空中飄遠,紀明的哭喊聲也越來越淡。
“紀老,恭喜啊,紀明被玄陰宗接引,日後不但前途不可限量,紀家更是與有榮焉。”不同於大多數看熱鬧,露出羨慕讚歎的賓客,一名黃衫老者同白髮老者一樣,之前只是對接引使者拱手行了個拜禮。
“蘇老過讚了,紀明雖說被接引去了玄陰宗,可是往後還有重重艱難,想要嶄露頭角絕非易事,聽說蘇妍丫頭也得到了青嵐宗的接引令牌,往後一定也會大放光彩。”白髮老者笑到後來,看着目光清冷的少女,隱隱有着尷尬之意。
黃衫老者身邊的少女,也就十一二歲,穿着一身白袍,一頭烏黑的秀髮被梳成一個高辮放置身後,嬌小鐘靈的身材挺得很直,兩隻眼睛透着冷傲之色。
“今日本是紀家大喜的日子……”
黃衫老者沒等將話說完,就被白髮老者紀宏嘆氣打斷。
“你們祖孫跟着來吧。”
察覺到黃衫老者和少女的堅決,白髮老者語氣略冷,有着不想當賓客面張揚開來的意思。
儘管話沒有完全挑明,少數知道內情之人,也知道蘇氏一族家主,帶着孫女大老遠從伏蘇城來到紀家,不只是道喜那麼簡單。
美婦人雙眸微紅,發現白髮老者帶着蘇家的貴客離開,不由蹙了蹙眉:“看樣子,家主對紀明並不是太放心。”
“若是紀凡那孩子還能挨下去,也不必急於將他送去葬靈山脈,畢竟他身上流着紀氏一族的血!”短鬚中年人難得顧忌親情。
美婦人神色一厲,嘴上沒有反駁,並不是有所心軟,而是她擔心在紀明回來之前,紀凡這個活屍徹底死透了。
不同於紀府賓客暢飲,感嘆宗門接引,相互恭維的熱鬧情景,天井小院的石屋中,則是燥熱異常。
“走了嗎?”
躺在石牀上的紀凡,此時還不敢輕舉妄動,之前他也聽到了接引紀明的靈使,響徹紀府滾滾朗音。
一想到紀明前往修煉宗門,而自己還爲了保命苦苦掙扎,紀凡心中不免有所落寞,層次差的太多了。
“嗯?”
感覺到左小臂內側,一枚清秀小巧的妍字印記,對心境產生了莫名的影響,紀凡心頭一咯噔,似乎想到了什麼。
之前紀寶榮在屋中說的話,紀凡不但聽了個清楚,而且他也知道姻緣印記的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千里姻緣一線牽。
修煉世家爲家族血脈考慮,會給家中一些子弟定下孩親,用孩童的一點精魂,彼此種下姻緣印記。
姻緣印記既是契約的枷鎖,也是生死的牽絆,種下的時間越久越難以拔除,儘管這種印記影響心境,但因爲其有着諸如姻緣甲的妙用,所以在修煉界還是有着沿用。
意識到蘇家的丫頭近了,紀凡連忙平靜心境,在石牀上躺好。
“呼隆~~~”
不一會兒,沉重石門蹭地的聲音就已經響起,紀宏帶着蘇家老者和丫頭,進入了石屋。
“這是?”
黃衫老者雖知道了紀凡體弱多病,可是對石屋中撲面的熱氣,以及擺放的六個赤碳爐子,還是露出了訝色。
尤其是黃衫老者看到躺在石牀上的紀凡,才知道他的身體狀況有多嚴重。
“你也看到了,紀凡現如今經脈淤積,失去了意識,已經臨近彌留,無法爲蘇妍丫頭解開姻緣印,一旦紀凡逝去,丫頭身上的姻緣印也就自行消散了。”白髮老者臉色難看道。
“祖父……”
看着一身是傷,有着病容的紀凡,少女蘇妍先是有所驚意,可很快神色又恢復了清冷。
“用不了多長時間,青嵐宗的接引靈使也會到伏蘇城,若蘇妍手臂上的姻緣印不能褪去,進入宗門不但會影響心境,也會遭人異樣看待。”看出來白髮老者心情不好,黃衫老者猶豫道。
“兩個孩子漸漸大了本是好事,蘇妍丫頭顯露天資,得到青嵐宗接引令牌,紀凡卻是這樣,自然高攀不起,但現在沒辦法將姻緣印記啓出,總不能立刻就逼死他,就當是看在我兒與丫頭父親生死之交的份上,蘇老帶着丫頭先回去吧,倘若紀凡能有轉機,紀家也會讓他去找丫頭解去連理之緣。”白髮老者深吸一口氣,倒是沒有提聘寶之事。
“老夫自然也不願紀凡這孩子有事!”
黃衫老者注視一番石牀上的少年,不得不輕輕推着不情願的少女出了石屋。
石屋的門被關上,待到天井小院中沒了動靜,紀凡才睜開渾濁的雙眼。
看了看六爐紅通通的碳火,紀凡心臟憋悶小心翼翼起身。
若這個時候有人在石屋中,就會發現,紀凡臉上非但沒有呆滯木訥之感,反而冷硬如石。
身體狀況很差,二伯母和駝背老者的毒害,孤苦無依,被要求解開姻緣印,這讓紀凡極爲憤怒。
但身處絕境的危機如芒在背,紀凡情緒逐漸冷靜了下來,這是他專注的特殊狀態,心神如冰,理智冷漠。
“這六個碳爐子來得不易,若不能下定決心,往後就更困難了!”紀凡在心中默默思量着。
從今日白髮老者的語氣和態度,紀凡能聽出來,恐怕祖父也像紀家其他人一樣,早已經對久病不愈的他失去了耐心。
在紀凡看來,就算祖父沒有馬上同意,駝背老者要帶他去葬靈山脈,也是早早晚晚的事。
人情冷暖,紀凡清楚,現在的他只有體現出一定價值,默默積累自身實力,纔可能有轉圜的餘地。
反覆考慮,紀凡覺得,要是現在被駝背老者陳耕年帶去葬靈山脈,他的勝算和生還機會太小了。
“修煉焚火鍛體訣雖危險,但值得一試。”機會來之不易,紀凡不敢怠慢,即刻在地上入靜打坐。
據紀凡所知,修煉一道,更多是通過內煉帶動外鍛,這樣才能固本培元,但並不意味着外鍛肉體就不能入道。
就像著就這焚火鍛體訣的人,也是因爲內修無法開脈,另走它途。
根據焚火鍛體訣的描述,所謂的鍛體,就是修煉肉身,讓肉身逐漸強化,最終由外至內入道。
尋常的鍛體過程中,需要服用調養身體的靈藥,或是進行藥浴滋潤,再加上鍛鍊身體,一次次突破極限的打熬,方能顯露效果。
“這些年我也吃了不少的草藥和丹藥,再加上修煉昊陽拳,以及二伯母和陳耕年爲了讓我氣血運行的各種打熬,即便經脈淤積,肉體也算是有了些底子。”林磊思前想後,開始逐漸放開身體的飢渴空虛感,嘗試着利用吞噬外靈,引動面前六個碳爐子的赤炎入體。
對紀凡來說,他如今氣血淤積,走內修肯定是走不通,若不冒險嘗試,就只有等死的份兒。
“如果能衝過這一關,或許連帶經脈淤積的問題,也能有所鬆動。”紀凡暗暗思量,對於六個碳爐子的赤炎沒有動,非但不着急,反而很有耐心。
“嗤!嗤!嗤!”
隨着紀凡閉上雙眼,完全放鬆身心,抵擋不住疲憊睏意的時候,他身體的飢渴空虛之感愈發強,對外吞噬拉扯,很快就引得六個碳爐子涌出絲絲赤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