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駝隊都是月之心訓養出來,大量在市場上出售的貨物之一。那些商人也順便買了過去。他們進入沙漠的時候肯定是輕裝進入,而失去主人後,這些駱駝自然會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阿爾豐斯拿起一顆晶體在手上仔細打量着。
這是未經雕琢的鑽石原石,雖然沒有魔法能力,但因爲數量極爲稀少,作爲最昂貴的裝飾奢侈品,其售價比普通魔法水晶還高出不少。這也是西方國家大多數貴婦人喜歡的首飾,貴族們爲博取美人的青睞是不會吝嗇自己的腰包的。
蘭希顯然不知道這些不起眼的東西在進行切面拋光之後會變成光芒四射的耀眼鑽石,她甚至都沒有興趣再看上一眼。
“你認爲發生了什麼事?”易卜拉欣一直留意着阿爾豐斯的舉動。
“很奇怪的事情,很可能他們碰上了天然沙洞……”話剛出口,阿爾豐斯隨即搖搖頭,又否認了自己的說法。
如果說是流沙洞——這是一種因爲沙子流動造成的空隙而形成的巨大空洞,能夠以極高的速度將地上的生物全部吸入沙內封埋起來——爲什麼駱駝安然無恙的逃出來?顯然光憑這一點進行解釋也太過牽強附會,只能勉強說明爲什麼貨物沒有遭到搶劫而已。
“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教廷的異域傭兵們早就進入沙漠,在各個地方潛伏下來,”冷山從手裡掏出份宗卷,一挑眉頭,“這種手法方式,很像流浪魔冢。而這一帶恰好屬於它們的活動區域。”
“外域機械境的構裝生物都被捲進這個……”易卜拉欣的語氣略帶驚訝。
外域機械境是是一個絕對的秩序位面,那裡的生物大多數都是有各種精密地機械構成,它們出產的機械製品絕對沒有任何暇疵。而廣受歡迎。
“我們被三股能量合圍,沙面三十尺以下,”掃蕩沉悶的聲音打斷了易卜拉欣地感嘆,“分別在正西、正南和東南三個方向以我們所處的位置爲中心進行靠攏,似乎想將我們逼進大海或者朝前走。”
阿爾豐斯心裡一驚,這些魔冢的行動也未免太快了一點。他無法對構裝生物的氣息產生感應。這種生物大部分都是以純機械進行驅動力,反而是掃蕩這種用晶體進行能量驅動的構裝生物作爲構裝同類有所覺察。
如果是魔冢,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在印記城的時候也曾經見過魔冢,和掃蕩一樣。都是產生了自主意識的機械或者半機械生物,只是智力的高低參差不齊,沒有什麼明顯的戈分。
掃蕩反手一拳,無聲無息地砸在沙面。“終於能夠親手挖地鼠了。讓這羣到處亂鑽的老地瓜嚐嚐遊炸的味道。”棱型的眼角閃出一道冷芒。
如果要說意氣瘋發,誰都比不上這位自稱宇宙大帝地傢伙。它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地心態連易卜拉欣都要畏懼三分,當然,最先出事的往往就是這種過於張揚的性格。
阿爾豐斯沒有阻止,他甚至想親自來上一手。如果機械境的生物想打的是自己這幫人地主意。只要冷山不阻止,就直接把它們拆成零件熬上一鍋雜錦湯,雖然暫時還沒有實力撼動整個神祗體系,但教訓這幫不長眼的傢伙不會出現多大問題。
沙面一陣劇烈的晃動,一道道細泉從沙堆裡直噴而出,漫天飛舞的黃色沙雨直接罩向幾個人。
掃蕩的能量透入沙面,直鑽到了地下。在上面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但在三十到五十尺深的沙層深處卻有如一股洶涌的暗流正在進行反覆衝擊,沙子在強大地壓力下不斷往上急速噴出,像極了沸騰的油鍋。
三顆寸草不生的圓腦袋從沙子裡冒了上來,六隻各不相同的眼睛正在注視着外面的情況。
和人類對稱的眼睛比起來,這些構裝生物的眼睛顯得極爲多變,其中一隻虹膜上竟然出現了無數的網格,好像是昆蟲的複眼,類似於人類的臉孔缺少突起的顴骨和眼上的眉毛,線條也不如掃蕩那樣輪廓分明,隱約之間只能分辨出嘴和鼻,當然,它們也沒有耳朵,這是從遠處就能看清楚的輪廓。
一看到掃蕩,它們的面上竟然露出了一種“興奮”的笑容,只是這種表情太過做作,遠遠沒有掃蕩面上的表情來得更爲自然,甚至連阿蘭控制鐵魔像的時候也比它們露出來的表情自然多了。
掃蕩後腳跟在地面一碰,三個呈橫向生長的正方形身體離開沙子直飛到半空,這些像極了地瓜的生物只有正常人的高度,看上去比魔像和盾衛者這樣的構裝同類滑稽多了。
長相滑稽的生物動作並不滑稽,其中一個向上直飛出去,另外一個往旁邊斜斜竄出,最後一個四肢和頭頸往體內縮入,完全成了一個龐大的金屬殼,瞬間碰到了沙面。
阿爾豐斯隱約可以看到這些構裝生物臂腿的連接處隱約散發出紅光,在這種看起來笨拙的身體裡竟然有着和血肉生物看起來差不多的肌肉組織,這些只佔身體百分之二十左右的血肉控制着百分之八十的金屬身體,這完全是一種全新的生命方式,與其說像掃蕩,還不如說和阿蘭所控制的那個鐵魔像的運動機制更爲接近。
“你們弄走的人在哪?”阿爾豐斯擡起頭,冷冷看着眼前的三個魔冢。
他並不關心這些人的生命,只想知道魔冢爲什麼會對這些人下手。魔冢的數量非常稀少,在印記城幾百萬的人流中,能夠看到三四個魔冢就是很了不起的事了,現在竟然一出來就是三個,不知道它們爲什麼會捲入這場是非中。如果出現在血戰戰場爲秩序和混亂之爭而戰還說得過去。
構裝生物們沒有回答阿爾豐斯的話,它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掃蕩身上,似乎被它身上一種奇特地力量吸引着。完全顧不上回答阿爾豐斯的問題。
一排光影閃動,幾十個裝在胸腔裡的金屬小格同時翻開,從裡面飛出來地是一個個渾圓的球狀物體,大的如拳頭,小的只有指頭粗細。
金屬球就像裝在強力彈簧上用力射出一樣,散佈出的一個弧面向阿爾豐斯五人迎面飛來。
掃蕩“哼”的一聲,一層濃密的氣體在瞬息之間將五人團團罩住起來,似乎這裡並不是乾涸的沙漠,而是清晨密霧籠罩的森林。這些小圓球再快。也快不過掃蕩隨心而起地夢境。
圓球突然在飛行線路的空中凝固,看上去就像幾十顆掛在雲松葉上的晶瑩剔透的霜露,只不過在大小地形狀稍有不同。
“啪啪啪”圓球徑自炸開,幾百股**從爆裂地球體往四處狂飛。連實質化了的夢境也不能完全阻止它們的前進。
這種變化有點出乎掃蕩的意料之外。它沒想到小球裡面竟然會飛出這種東西,液態竟然可以穿過自己製造出來的夢域?
阿爾豐斯看得真切,這不是普通地水,更不是腐蝕性溶劑,而是金屬熔化後的熔液。有點像鑄鐵鋪裡的燒出的鐵汁一樣。這種高溫金屬射流比起普通的破片和酸液更具有攻擊性,還恰好可以破開那股實體夢境的阻擾。
夢境再度變幻,從霧氣的森林變成了冰天雪地地寒冷,雖然掃蕩及時想出了應對的辦法,但射流的溫度實在太高,就算置身於冰天雪地,也只是外表的一層稍微凝固。裡面的金屬還在不斷的向前延伸,射流變成了一把把被拉長了的金屬指尖。
六雙又粗又短的手指往身邊射流凝出的尖長金屬裡一套,形成了三十條長長的指刺,好像天生這種東西就是連在魔冢的身上生長着,迅速變短,縮回體內。只是它們的動作變得極爲緩慢,舉手擡足之間就像扯線的木偶。
“它們是高級魔冢,身上特有的能量可以免疫能量吸收。”易卜拉欣看着這些魔冢的動作分析道。
這三個魔冢在能力上並非高於中階神,只是憑藉着機械境的特別能量提供了最後行走的動力。
當日龍神和庫斯伯特只是落入掃蕩的掌握,據掃蕩自己說,他們當時還保留着大部分反擊能力,能把兩人抓住只是因爲自己弄出來的秩序雙蛇讓他們突然反應不過來,只是出於對高階神本能的畏懼。
而來自機械境的魔冢並沒有這種畏懼的心態,特有的能量加上無畏的心態,這是它們還能勉強移動的原因。
教廷把這種傢伙弄過來幹什麼?難道用來打草驚蛇,好讓巫王們做好防備工作?阿爾豐斯有點不明白那夥人的想法,什麼雜七雜八的東西都往沙漠裡塞。不是人多力量大就更好,教廷或者在玩政治上有着自己的一套手腕,但到執行起具體事務,卻缺乏統一的指揮調度。
“幹掉它們,不然只會暴露我們的行蹤。”阿爾豐斯身影一動,朝三個動作遲緩的魔冢衝了過去。
這是一個抱有私心的想法。每件事都有正反兩方面,有得必有失,教庭此舉雖然會打草驚蛇,但就憑這幾個不知疲倦的外域構裝生物已經做到了封鎖住沙漠通往東面的去路,受此影響,月之心的貿易品也只能供給來自北方倫特爾港的海路商人,當然也更容易安插下自己的探子線眼。
而且,更重要的是,阿爾豐斯想知道在掃蕩的實化夢境內自己究竟還有沒有移動能力,這也是檢測自己能力的一種手段,究竟自己和中階神有多少差距,也可以從側面反應出來。海戰的時候他只是碰到了那陣泡沫,並沒有真正和掃蕩進行全力角逐。
一進去,阿爾豐斯就切身感覺到了兩個中階神當時的感受,要想在這種虛體實化後的夢境裡移動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阿爾豐斯拼命移動着身體,但就是衝不出那種無形的障礙。腳下就是自己熟悉地沙漠,大片雪花還沒碰到身體卻已經消融成了一陣陣的水霧,這兩種幾乎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
他盡力邁出雙腿。除了肌肉地**之外,身體就像被固定在一個無形的堅固牢籠中,再也無法前進一步。空有一身力量卻完全使不出來,就像當日在掃蕩的虛幻夢境一樣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那個夢現在已經到達了身體外面,再也不只是存在於腦袋裡而已。
身上的壓力一輕,掃蕩開始解開自己的夢域,讓阿爾豐斯自由通過。
畢竟,還是和中階神有着一定的距離,那兩個傢伙即使在這樣的環境中還能自由釋放出毀滅性的魔法。就憑自己地實力,連在夢域中移動都無法做到,如果不是奈落從中插手,當時真不知道後果會怎麼樣。
雪花還不斷落下。三個魔冢正在逐漸向後退開。在掃蕩的強大威脅下它們也作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阿爾豐斯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想再衝過去。三個魔冢突然雙腳離地,“啪啪啪”的聲音中,身體不斷分裂出道道裂痕。
“幹掉它們只要出聲就行了,我完全代勞。”掃蕩嘿嘿笑着,似乎很享受這麼折磨其它生物地樂趣。能量從魔冢地體內不斷逸出,空氣中瀰漫着一種類似於亡靈的味道。
這次它連手都沒有用,僅憑夢域中的精神力就讓魔冢四分五裂。
“這就是什麼***中央能量?還以爲是個可以逮住的亡靈呢。”掃蕩發現這股氣息和駱駝身上地殘留氣味出自同一種生物之後,興致大減。
在這種構裝生物體內,哪會有什麼價值連城的藏品存在?機械境的生物本來就不以豐富的知識和理念見長,如果需要繁巧的工藝,倒還可以獲得不少的斬獲。
“把一副身體留下來。我在這個沙丁魚罐頭裡呆得實在太悶了。”一直沒有出聲的阿蘭終於又發現了一個可以寄生地身體,在海里的時候還沒有什麼感覺,但現在整天被塞到一個箱子裡,它也實在太過鬱悶了。
易卜拉欣吃驚的看着掃蕩,現在他終於知道十天前那場天地碰撞究竟是怎麼產生的了,就掃蕩這種臭脾氣,碰上脾氣更臭的中階神,不發生衝突纔怪呢。
沙漠裡只剩下滿地殘肢碎骸。
但掃蕩的確很畏懼阿蘭,它乖乖將操縱的身體保留了一具。
冷山眼帶疑惑的看着阿爾豐斯,他所認識的阿爾豐斯一向都十分小心謹慎,而一來到這片地區,馬上變成了另外一種生物,既殘忍又暴戾,在幹掉魔冢的時候他甚至不聽任何人的意見,自己還沒把話說出口,三個外域傭兵就已經徹底失去了活動能力。
完全可以想象出來,如果一個人從小到大就是在這種環境中渡過,鍛煉出來的耐力、堅韌和果斷絕非普通人能比。
就算是巫妖,也未必能夠適應塔隆這種殘酷的環境。
阿蘭的手指從自己的新身體上輕輕滑過,“這是我見過的最完美的身體,完全將人類的柔韌和構裝生物的優點結合在一起,卻沒有兩者的缺點。”“嗖嗖”兩聲,雙腿連環踢出,中間沒有半點停頓,果然沒有了魔像那種笨重無比的感覺。
“那邊的駝隊怎麼辦?”蘭希向後面一指。
“帶到月之心,市政當局會有專人處理這種事情,只要不碰到熟人就沒事,我們現在的身份是採購紅水晶的商人。”阿爾豐斯輕踢兩腳,將那堆破爛掩埋到沙漠之下,這些構裝生物的部件硬得連禿鷲都不會去碰。他這麼做只是一種對死人表示尊重的簡單儀式而已,至於那些被虜商人的死活,似乎沒有人再去關心。
在沙漠,所有人關心的只是自己的死活,關心別人只是一種多餘的行徑,而自己死後所有的一切也只不過是又歸還到這片養育自己的沙漠上,西方國家那種人類的道德規範在這一片黃色的死亡之海中變得一錢不值。
一路上再沒有發生任何事。半個月後,阿爾豐斯終於看到了那座熟悉的高大城門,事經幾年,不知道外面那條通往城內的沙道還能不能繼續使用,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陣滄桑的感覺,當年自己屁滾尿流的逃離這裡,今天卻以另一種身份回來,命運對自己開的這個玩笑還真是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