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隊人馬迤邐西行,自然不可能不引人注意。
衛淵將大部分屬下都分散到俘虜隊伍中,以提攜普通士卒加速前行。外圍還是核心的五十騎士,分散遊走。
西歸途中,遇上了不少探馬,有其它馬匪,也有來自西晉官軍的。馬匪看到面具騎士,一般都會立刻消失,而官軍的探子則是囂張得多,有的就在幾裡外不緊不慢的綴着。
一般這麼囂張的探馬基本都來自北境邊軍,三兩一組,都是道基修士。
雖然衛淵和北境邊軍目前還沒什麼衝突,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對方騎到自己頭上。
於是三名面具騎士出動,以三對三。三名道基探子果然張揚,居然不逃,反而悍然迎戰。然而他們顯然低估了對手,頃刻間就被斬殺。
面具騎士將探子們的屍體綁在戰馬上,然後讓戰馬將他們的屍體馱了回去。如此一來,果然沒有人再敢跟上來了。
其實雙方修爲本來都差不多,三對三也是公平搏殺。但是有衛淵在後面加持,三道青氣下去,騎士們的實力驟增一倍,戰鬥就變成了一邊倒的碾壓。
衛淵是用三個探子的屍體告誡北境邊軍不要過線,否則必然被剁了爪子。
第二天天近黃昏,隊伍前方突然出現一座小小涼亭,一個文士正在亭中品茶,身邊是一位侍女和一名老僕。
衛淵明明記得這條路上沒有涼亭,破碎之域也不太可能有這種東西,現在突然就出現了一座,明顯在等着自己。
衛淵吩咐其餘人繼續向前,自己則策馬來到了亭邊,下馬進入涼亭。
中年文士起身,微笑道:“本侯在此等候多時,久聞衛界主大名,今日一見果然英雄出少年。我等一把年紀,原來都是空自蹉跎了歲月。”
衛淵恭敬一禮,道:“侯爺風采無雙,天下少有。”
襄侯哈哈一笑,道:“我們就不必互相吹捧了,且坐下說話。”
衛淵就在桌邊坐下,坐姿有一點歪,以免後背對着老僕。
襄侯道:“東西在何處?”
衛淵招手,兩名面具騎士就擡了個箱子過來,放在涼亭外。老僕過去打開了箱子,翻找之後,捧出一個墨盒,放在了桌上,然後退到了襄侯身後。這下衛淵總算可以坐正了。
襄侯打開墨盒,裡面放着的是半截墨,墨身上雕刻松竹,漆以金漆。墨盒一開,就有一種奇妙的香氣飄出,衛淵萬里河山居然在隱隱震動。
襄侯合上了墨盒,問:“你可知這是何物?”
衛淵老老實實地道:“不知。”
襄侯看着墨盒有些出神,片刻後方道:“十年前,趙國威遠侯吳伏陵謀反案發,先後牽連數百人,最終下獄獲罪者一百三十餘人,八千家眷充軍流放。三年前,吳將軍和七名部將終被問斬。
當年抓捕吳將軍一戰,本侯也在場,那時打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說來不怕你笑話,吳將軍成就真君多年,本侯實際上是去蹭功勞的,只敢遠遠躲在戰場邊緣打打下手。”
衛淵心中對襄侯的評價悄悄提升了一個等級。能在真君生死之戰中打下手的,也非是一般人。他沒有插話,而是靜等着下文。襄侯突然說了這麼一段往事,必有深意。
襄侯手放在墨盒上輕輕摩挲,緩道:“威遠侯七位部下都是多年征戰,法相中充滿了血腥殺氣。威遠侯和七名部下,以及此後三年趙國所有死囚的心血精華,現在就都在這裡了。”
他的手指輕輕一點墨盒。
衛淵雙眉一軒,就欲拍案而起。然而他手擡到半空,又緩緩放下。
襄侯眼中流露出欣賞,說:“這塊墨是趙國制的,制墨之法乃是不傳之秘,唯有王家血脈才能製成。用這塊墨書寫的箴言咒符,威力超乎想象,且會有種種神異。當然最關鍵的是,它是大王修煉某種秘法的必須之物。
這東西在你手裡走了這麼一遭,你擔了罵名和因果,但也由此入了大王的眼,等如是立了一功。這點功勞雖然不大,但卻是立在大王心裡,日後朝堂上也是你的立身之基。”
衛淵明白,這就是拉攏了,只不過對他來說,這還不夠。
襄侯又打開墨盒,從墨上用指甲切下來米粒大小的一塊,遞給了衛淵,道:“這個你且收好,過些時日有一樁機緣給你,需要用此物開啓。本侯觀你根基大而不純,這機緣若是把握得好了,你或許可以得到一點根本元氣。”
衛淵將這粒血墨收起,然後道:“無功不受祿,侯爺需要我做什麼?”
“眼下倒還不急,你只需發展界域即可。三十年內若是能成一方手握重兵的諸侯,就是對本侯最好的回報。”
衛淵點頭:“儘量不辜負侯爺期許。”
說罷他就準備起身告辭,襄侯有些意外,問:“衛界主還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衛淵沉吟一下,道:“侯爺,我想要點實在的東西。”
“但講無妨。”
衛淵道:“界域缺糧,現在已經有人餓死了。所以我想要點糧應急,不多,五百萬斤就行。”
襄侯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過他隨即神色如常,道:“最近幾年國內歉收,軍糧各方都盯得很緊。破碎之域又是戰亂之地,更是嚴加管控,縱是本侯也不太好處理這麼一大筆軍糧。”
衛淵道:“在下明白,那少要一點,兩百萬斤如何?”
襄侯笑容不變,端起茶杯慢飲一口,然後放下。
衛淵就明白了,於是道:“那再少一點,五十萬斤?”
襄侯輕輕撫摸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道:“這樣吧,我給你一筆仙銀充作軍資,如何?”
衛淵嘆道:“有銀子也買不到糧啊?要不二十萬斤?”
襄侯道:“本侯給你一萬粒兵糧丸,如何。”
“多謝侯爺!”衛淵起身行禮,然後出了涼亭,上馬遠去。
等衛淵走遠,老僕哼了一聲,道:“這小子真不識好歹!”
侍女也問:“他總是要那些累贅之物幹什麼?二十萬斤糧也沒有多少錢。”
襄侯緩道:“國內連年歉收,現在糧食各地都看得很緊,有些地方官府之間爲了搶糧都打了起來。他盯着我要糧,是要看看我們能不能搞得定地方官府。此外有糧的話想要運出來,還得通過寧西府,這裡可是邊軍的天下。
所以他咬死了就是要糧,然後就試探出我們在地方官府沒有根基,在軍中也無門路。呵呵,確實奸猾。”
老僕道:“這小子的胃口不小,且桀驁不馴,恐怕不太好收服。”
襄侯微微一笑,淡道:“能觀血墨而不動,這是個梟雄。不過他若以爲這樣就能難住我們,未免也太小看本侯了。等過些時日機緣開啓,他自然會知道我們能給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