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那幾個騎士就去得遠了,消失在大道盡頭,讓張生就是想發作也發作不了。出了這等變故,張生心情自是被破壞得乾乾淨淨,於是埋頭趕路,一路無話,幾日後終於到了郡城路原府。
作爲雍州本地人,衛淵自然熟讀雍州地理歷史。路原府建城五百年,目前登記在冊大約十萬戶,未登記也有五六萬戶,合計五十萬人,算是座大城。
來到城下,衛淵就看到城牆低矮,由黃土混合條石建成,高不到兩丈,牆面上多有駁落,露出了裡面的砌石,女牆和城樓也多有年久失修的痕跡。
入城後,城裡都是土牆草頂的土房,處處透着破敗氣息。街上行人大多衣衫襤褸,面有菜色,目光空洞,行動遲緩在看起來比衛府的家丁下人都不如。路面也是泥濘不堪,坑坑窪窪,泥水中還飄着污物。要不是二人騎在丁騾上,此刻免不了踩一腳的爛泥穢物。
張生走得不急,帶着衛淵慢慢從城區穿過。過了南城,再往西城去,景況才漸漸好了些。
再走一陣,迎面就是一座大宅!
這座大宅佔了整整一個坊區,周圍都是一丈高的硃紅圍牆,根本看不到裡面。中央是一道朱漆大門,此刻緊緊閉着,門口兩座巨大石雕金蟾,金蟾旁各站一個膘肥體壯的家丁,虎視眈眈盯着過往行人。
大門上方有塊匾,上書徐府。門樓雕樑畫棟,極盡奢華。只這一道門,就能買下整個衛宅。
張生帶着衛淵從西門出城,沒走多遠,眼前便出現一座翠綠仙山。
這座山不大,看形狀就是原本綿延山脈的一部分。但是此刻它通體青翠,滿山都是綠樹,山間雲氣升騰,將仙山襯得若隱若現。兩峰之間隱隱可見一道瀑布,如匹練般飛落。下方則是一汪碧湖,湖心有座小島,錯落點綴着開滿繁花的玉樹。
山前有一條河,河水清潤如玉,繞山而流,再匯入滾滾通河。神異的是,上半段通河本是黃色濁流,進入仙山範圍後突然變成清流,然後出了仙山後又變成黃色濁流,繼續向東北而去。
山水雲霞掩映之間,還有大片亭臺樓閣若隱若現,實是好一片人間仙境!
一隻嫩黃色小鳥飛來,在兩人頭上盤旋幾圈,就落在張生肩頭。張生就對衛淵道:“現在可以省些力氣了。”
丁騾繼續向前,但此時每走一步,周圍景物就會後退一段距離,轉眼間兩人就來到通河前。此處的通河如同青玉般,徐徐向前流動。丁騾如同沒看到前方是大河,直接就往河裡走去。一步踏出,兩人已經入河十丈!
丁騾穩穩地踩在水面上,沒有濺起一點漣漪,繼續向前,幾步就越過茫茫通河,到了仙山腳下。平日裡需要花上一整日的路途,此時僅用去一刻。
過了通河,一座仙門就憑空出現在衛淵眼前。還在水上的時候,衛淵看到河對岸就是一片平緩草坡,等過了河踏上實地,眼前景物就突然變了。
仙門高二十丈,由兩根紅玉巨柱支撐,柱體晶瑩通透,上面雕有山川大河、飛鳥異獸。上方則是白玉門牌,上有‘赤潮宗’三個大字,每個字都是方圓兩丈!
如此恢宏景象,自是讓從未出過鄴縣的小衛淵目瞪口呆。他仰頭看着仙門,忽然回頭望去。此時越過通河,還隱隱能看到路原府城。此時再看,路原府更是低矮破敗,夯土城牆只顯貧瘠淒涼,城裡的人渾渾噩噩,日日與泥水穢物爲伍,平生只求果腹。
一水之隔,原來已是兩個世間。
這時仙門中走出個青年修士,滿身清氣,仙風道骨。
修士一步就來到張生和衛淵面前,目光如電,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張生,漸漸有了笑意,喜道:“真是張師……弟!上次一見,還是十年之前。”
張生也是感慨,下了丁騾,嘆道:“原來是孫宇孫師兄。慚愧,十年過去,我卻還是一事無成。”
“哪裡話!我早就聽聞張師弟收得高徒,實是讓我輩羨慕!”
張生哈哈一笑,道:“其實這是天意,我也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孫宇早就打量過衛淵,此時認真看了會,方道:“果然不凡!”
他再看看兩人帶來的丁騾,微笑道:“張師弟返璞歸真,想必這幾年大有收穫。”
張生嘆道:“我道力被封,出不了雍州,只能用些凡物代步。不過這些年心無旁騖,倒是有了點心得體會。”
孫宇眼睛一亮,道:“那一會定要好好請教!師尊已經知曉師弟道力被封,測算天機,特意讓我帶來一副漓泉散,服下後靜修三日就可復原。”
張生先向北方施禮,道了聲“謝過寧希真人”,然後向仙門指了指,笑問:“不過是偏遠小郡的統考,左右不過十來個人,搞這麼大的陣仗做什麼?難道赤潮宗打算晉階福地?”
孫宇還未來得及回答,忽然天際亮起一片雲霞,兩頭九色玄鹿拉着一艘煌煌玉舟自天而降,落到了仙門前。
那兩頭九色玄鹿各高三丈,身繞九色霞光,踏雲而行。白玉舟更是高逾五丈,長三十丈,竟比路原城的城樓都要高大!舟身上刻着一個巨大的晏字,流光溢彩。
白玉舟落下就徑自進了仙門,連拉車的兩頭玄鹿都沒看張生一眼,直把兩人當成了空氣。
張生看着消失在仙門中的白玉舟,再看看身邊的三尺丁騾,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
孫宇趕緊笑道:“師弟別理他!東海那些人一向喜歡炫耀,連來考個試都要搞些排場,簡直浮誇!”
張生驚訝:“東海晏家是來考試的?”
“這個,今年馮遠郡的考生有點多……師弟且沉住氣。”
張生也不多話,拉着衛淵走進仙門。穿過仙門剎那,兩人眼前瞬間換了天地。
一片巨大紅玉廣場上,坐騎成羣,舟車如雲。各種寶車瑞獸噴涌的仙氣在空中糾纏,已經濃郁到化作團團霞光,生生滅滅,往復不休。
東海那艘白玉舟正艱難挪動,想要找個位置停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