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孩子們的友誼
“稚女?”
呼嘯的風聲中夾雜着浪花翻騰的聲音,老人的呼喚像是隔了一層厚厚的霧,令人聽不真切。
“稚女,醒醒,稚女……”
一聲又一聲,呼喊聲越來越清晰,源稚女猛的睜開眼睛,入目就是一片漆黑的海,而她的身旁,上杉越和櫻井小暮都滿是擔心的看着她。
“你沒事吧?”上杉越看上去十分擔心,櫻井小暮更是直接伸手去探源稚女的額頭,被源稚女下意識的避開了。
“沒事。”伸手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源稚女的意識逐漸清醒:“我怎麼了?”
“你剛剛忽然沒了動靜,還把眼睛閉上了,我們怎麼喊你都沒反應。”櫻井小暮那雙漂亮的眼睛裡滿是擔憂:“發生什麼事了?”
源稚女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簡單的問題。
難道說我覺醒了我身爲白王的意志?還是說那位死了幾千年的白色君主現在就安靜的待在她的腦子裡?
滿頭銀髮的女人再次陷入了沉睡,她看上去十分虛弱,那些詭異的鐵鏈穿透了她的全身,似乎帶有封印削弱的作用,她短暫的醒來,只爲將一切真相告訴源稚女。
不過源稚女能感覺得到,自己和那個白髮女人之間的聯繫越來越強了,那些鐵鏈似乎就快困不住她了。
那個女人,或者說白王,她告訴源稚女,之前模擬器爲什麼只能每七天模擬一次,就是因爲她的力量被封印,每一次使用後都需要再次蓄力。
畢竟尼德霍格太強了,想要騙過他,是沒辦法帶走太多權能的。
所以當初本體離開的時候只帶走了很小的一部分力量,她的絕大部分力量和權能都留在了分裂出來的分身上,隨着軀體被毀滅,至今仍被封印。
但封印的力量隨着源稚女血統的增強正在變弱,分身告訴源稚女,她雖然不能一直醒着,但只要源稚女呼喚她就會醒來。
並且如果源稚女受到了致命的威脅,她也能感受到,還可以強行動用一部分權能,不過想要徹底脫離束縛,需要源稚女融合聖骸。
源稚女細細的品味了一下這句話,發現這不就是等於說,從今以後如果她受到致命威脅,她就能短暫使用白王的權與力?
雖然只是一部分不是全部,但那可是白色君主的權能啊!與殘缺的四大君主不同,白王是完全之體,力量自然也遠超四大君主。
這可比曾經的模擬器強力多了!
要知道之前的模擬器最多也只能起到一個預知未來的作用,獎勵全靠隨機刷,現在不同了,模擬器變白王,這波堪稱史詩級增強!
而模擬器的預知作用,這個不更簡單嗎?直接把白王喊醒問一問,想知道什麼就問什麼,想要什麼言靈就借什麼言靈,對於完整的精神王座來說這都不是事。
總而言之,這顯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源稚女現在的感覺就是走的好好的,被餡餅砸中了,又或者是窮了大半輩子,忽然發現自己其實是個隱藏富豪只不過之前失憶了……
而現在打開財富的鑰匙,就藏在這片海水裡。
深呼吸了一口氣,源稚女看向了那一望無際的海面,他們已經到達列寧號曾經失事的區域了,海面漆黑的彷彿看不到底的黑洞,又像是擇人而噬的深淵。
不過它也確實是深淵,超過8千米的深度,是這個世界上最極端的環境之一,對於人類來說更是生命的禁區,但對於胚胎來說卻是最佳的溫牀。
天邊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海風呼嘯,海面上浪花翻涌,似乎是要起浪了,可晚間的天氣預報明明說今晚海域風平浪靜,是個很適合出海的天氣。
好像自靠近這塊區域開始,一切都朝着未知的方向發展了,厄運悄無聲息的來臨,隨時準備給予致命的偷襲。
對手畢竟是一位尊貴的龍王,哪怕他已經只剩一個胚胎,源稚女也絕不敢小瞧,更別提暗處還不知道有多少眼睛在盯着。
所以哪怕源稚女已經做到了自己所有能做到的事,出海的一路上她心裡也始終沒底,但她卻也清楚,掙扎纔是唯一出路,如果按照諾頓或者小魔鬼指出來的路走,就會永遠陷在他們的劇本里。
搏一把也許不會贏,但如果被人牽着鼻子走,那就一定會輸。
而她現在只慶幸自己來了這片海域,那道意識說,她能甦醒就是因爲源稚女達到了可以容納聖骸的血統,並且靠近了神國,於是她才能甦醒,這二者缺一不可。
接下來就只剩下拿胚胎和聖骸了。
深呼吸了一口氣,源稚女偏頭對上杉越說:“計劃不變,一切按照我們原先商量好的那樣進行,儘量穩住卡塞爾學院,他們是最容易出來攪局的人。”
“如果他們發現不對,就直接封閉日本,所有卡塞爾的人全部控制起來,不服造亂者就殺。”
說到這裡,源稚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字一頓道:“去他媽的日本分部,我們是蛇岐八家。”
上杉越緩緩點頭,他猶豫了很久,還是緩緩的問:“真的一定要去嗎?那可是龍王的胚胎,底下還沉睡着那位白色的君主。”
“不,現在底下只有龍王的胚胎了。”
而那位白色的君主現在就睡在她身上。
不過後半句話源稚女沒有說出來,迎着上杉越惑的目光,源稚女囑咐道:“正常來說,我應該很快就能出來,但也不能保證就不出意外。”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除了卡塞爾學院,一定要盯住諾頓和康斯坦丁,尤其是諾頓。”
“儘量拖住他,不要讓他來這片海域,但如果他發現了異常,你們就咬死說什麼都不知道,別跟他對上!”
說到最後,源稚女的語氣都嚴肅了起來:“諾頓不是你們任何一個人能夠阻攔的,如果他真的發現了什麼,就把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讓他來找我。”
有了白王意識護身,下海反而沒有那麼危險了,就算對上奧丁或者利維坦她也可以全身而退。
而讓源稚女現在最擔心的,反而是自己消失這段時間的蛇岐八家。
有諾頓坐鎮,其他龍王應該不敢輕舉妄動,但如果諾頓發現異常,他就會從定海神針變成最大的風暴。
彼時,整個蛇岐八家無一人能夠直面他的鋒芒。
不過……
“只要你們不惹怒他,他應該不會輕易對你們動手,有任何事情都直接往我身上推就行。”
聽着女孩細細的叮囑,上杉越沉默的點着頭,他看着她,眼裡的擔憂卻沒有減少分毫。
最後,女孩終於說完了她的叮囑,輕聲道:“我去了,你們保護好自己。”
說完,她也不等兩人反應,直接轉身跳進了漆黑的海水裡。
上杉越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見她跳入水中下意識的身體前傾,但只是剛一動作,手臂就被一隻溫暖的手牢牢捉住了。
老人回過頭,就看到櫻井小暮眼眶微紅,聲音沙啞語調卻是無比堅定:“她不會讓我們失望的,我們要做的就是管好自己。”
“現在立刻調頭回東京吧,我們還要在天亮之前趕回去,不然會有人察覺到異樣。”
上杉越看着面前模樣溫婉的女孩,卻彷彿在她那張滿是溫柔小意的臉上看到了源稚女的影子。
他這才恍惚着記起,這個看起來柔弱賢良的女孩,曾經是猛鬼衆的龍馬,那種滿是惡鬼組成的幫派裡的第三號人物,而那些年死在她手上的人,可也從來不少。
只是她的血統不強,自身實力也偏弱,加入蛇岐八家後更是隻對源稚女的事情上心,其他一概不管,所以就顯得沒有什麼存在感,像個可有可無的花瓶。
但能讓源稚女都欣賞的女孩,又能差到哪去呢?
……
冰涼的海水席捲全身,深秋的溫度已經很低了,無盡的海水更會帶走熱量,前後左右滿是無邊無際的海水,任何一個人類在這種情況下跳海都必死無疑,哪怕血統強悍的混血種在這種情況下也難以逃生。
可源稚女卻像是感受不到海水的冰冷一般,下水的一瞬間她閉上了眼睛,當再度睜開時,猩紅的眼睛被點燃,璀璨的黃金瞳直接暴露在了海水裡。
她略微辨別了一下方向,就毫不猶豫的下潛而去,她的動作很快,海水的阻力和壓力彷彿根本不存在,也不會窒息,海洋本就是龍族的另一個故鄉。
到處都是墨一樣濃重的黑暗,海水裡一片死寂,安靜的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無盡的孤單漫了上來,這是足以逼瘋任何一個人類的孤單,好像整個世界都離她而去。
可源稚女毫不在意,世界離她而去算什麼,反正從小到大她也沒被這個世界接受過啊,孤單?在生死麪前,孤單算個屁啊!
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從出生時第一次睜開眼睛開始,她就始終活在巨大的陰謀裡,沒有人理解也沒有人相信,每天與惡鬼作伴,和死神鬥智鬥勇。
而現在,她終於一步一步殺出來,硬生生從地獄裡爬出來,踩着屍山血海走到這一步,就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攔她的腳步,所有牢籠終將破碎,所有束縛終將斬斷!
誰也不知道到底下潛了多久,源稚女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奇異的能量,那種感覺就像有一堵無形的氣牆,干擾着所有靠近的生物,排斥外人進入。
這大概就是那胚胎保護自己的磁場了,所有電子設備在靠近的瞬間就會報廢,血統不夠的人類也會當場暴斃,而血統足夠優秀的人,在這裡就會看到各種各樣的幻象,甚至直接被控制。
可對於已經達到初代種的血統同時還擁有破妄天賦的源稚女來說,這點小手段實在有些不夠看。
她一把拔出掛在腰間的長刀,幾乎是在她握住刀柄的那一瞬間,鮮紅色的光芒從猩紅的刀身上亮起,照亮了周圍。
她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墨一樣濃重的黑暗始終在侵蝕光,所有的魚都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一樣,遠遠的就避開了源稚女,她的周圍空空蕩蕩。
微微皺起眉,源稚女朝着更深的水下潛去,隨着深度的增加,水壓也越來越大,最後壓力成幾何倍數提升。
但這些壓力在靠近源稚女時就被悄無聲息地削弱,不知何時,她渾身遍佈了一層細密的白鱗,在長刀那火紅光芒的照耀下流動着微光,莊嚴而又森美。
不知道又過去了多久,她終於來到了磁場的盡頭,源稚女直接一步踏入。
這時候她眼前忽然出現了光。
而就在她踏入的那一瞬間,已經天光破曉的東京裡,身穿白袍男人猛的睜開了眼睛。
……
“繪梨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天黑了要記得回家?!”
源氏重工的某一層裡,繪梨衣躲在康斯坦丁的輪椅身後,低着頭不敢說話,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如果此時她背後有尾巴,一定心虛地聳拉着。
源稚女回來後,繪梨衣仗着自家姐姐的縱容,成功跟着櫻井小暮混去了玉藻前俱樂部,體驗了一把成人世界的五光十色,以至於回來之後,還覺得意猶未盡。
於是她偷偷記住了路線,在蛇岐八家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時候,帶着康斯坦丁又偷偷溜去了,那邊可是最放蕩的紅燈區,該有的不該有的什麼都有,對繪梨衣來說新奇程度可想而知。
結果一不小心就玩過頭了……
等她反應過來,想着趕緊回去的時候,天都快亮了,本來還想着能不能偷偷矇混過關,結果一上樓就發現源稚生已經在房門口等着她了,也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源稚生送完楚子航離開後就一直在處理蛇岐八家的事情,上杉越不在還不能被人發現,一些緊急的事情就只能源稚生上。
等源稚生好不容易處理完,一邊擔心着源稚女那邊的情況,一邊準備回房休息一下後面好繼續強撐時,就發現繪梨衣的房間空空蕩蕩,女孩不知所蹤。
那一瞬間,源稚生大抵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過現在繪梨衣的血統穩定了,不用擔心時不時就失控就會好很多,如果是她血統還不穩定的時候失蹤了,那這會兒源稚生估計已經懸賞整個黑道去找人了。
但正因爲繪梨衣現在已經不會失控,加上熟知她貪玩的性格,以及之前偷偷溜出去玩的前科,源稚生強行按捺住了暴走的心情,冷着臉等在這裡守株待兔。
然後就成功抓住了試圖矇混過關的繪梨衣,看到她還把康斯坦丁也帶出去夜不歸宿了,源稚生真的頭都大了。
男孩有些不安的絞着手指,他臉色是一種偏病態的蒼白,瘦的幾乎能看到肋骨,臉上的表情十分侷促。
但就是這樣一個瘦弱稚嫩的男孩,卻是那傳說中尊貴的龍王。
與他哥哥諾頓相比,康斯坦丁一點都不像龍王,更像是一個有些不愛說話的孤僻小孩,還因爲腿腳不便的緣故,格外引人心疼,每一次繪梨衣帶着他出去,所有人看到他都會露出同情的眼神。
源稚生甚至還曾經撞見過繪梨衣帶着男孩去騙零食吃,因爲上杉越不讓她吃太多零食,說不健康,管得很嚴。
而在源氏重工上班的年輕女孩子們看到康斯坦丁總會母愛氾濫,總是拿各種各樣的零食哄他,於是繪梨衣小眼一轉,就天天推着康斯坦丁去賣慘騙吃的。
業務甚至相當熟練……
可無論這個男孩表現的有多麼無害,源稚生卻從來不敢小瞧他,或者說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不敢輕視他,態度恭敬而又警惕。
整個蛇岐八家,大概只有繪梨衣真把他當最好的小夥伴,絲毫不覺得兩人連種類都不同有什麼不好,天天跟他一起玩一起鬧,還口口聲聲說什麼是天下第一好。
小孩子的感情總是純粹些,在他們的世界裡也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只需要開心就好了。
但無論是上杉越還是源稚生都不止一次對此表示很擔憂,可看着男孩女孩開心的模樣,卻又怎麼也忍不下心把他們分開。
而諾頓不知是否也出於同樣的考慮,也沒有干涉兩個孩子之間的友誼,他對繪梨衣似乎也很寬容,大概是看在康斯坦丁的面子上。
可即使這樣,在自家妹妹胡鬧把人家弟弟拐出去玩了一整夜,看到諾頓這個家長時,源稚生還是覺得十分慚愧。
一身白袍的男人不知何時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此刻就站在一旁看着他們,神色很淡,眼裡沒有任何情緒。
源稚生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把繪梨衣扯了過來,摁着她的腦袋對諾頓說:“實在不好意思,我這妹妹太過頑劣,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康斯坦丁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急了,伸手去拽諾頓的衣服,朝着他搖頭,小聲說:“哥哥,不要。”
諾頓沉默的看着男孩,似乎是在思考,好半晌後他才說:“你先回去休息。”
他擡頭看向一臉心虛不敢擡頭的女孩,聲音難得輕了些:“能麻煩你送康斯坦丁回去嗎?”
繪梨衣愣了一下,意識到這是一個脫身的好機會,立刻瘋狂點頭,直接從源稚生手底下掙脫,推着康斯坦丁的輪椅就跑,風風火火的彷彿生怕源稚生追上來找她麻煩。
看着兩小隻離開的背影,源稚生敏銳的意識到了不對,因爲諾頓沒有離開,他站在那裡,毫無波瀾的眼神平靜的看着他。
“有什麼事嗎?”源稚生問。
男人看着他,目光在他那張和源稚女十分相似的臉上掃了掃,語調毫無起伏的問:
“源稚女,去哪了?”
源稚生愣住,他擡起頭,卻只看到男人那雙毫無感情的眸子。
只一瞬,氣氛驟然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