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黑衣的男人低頭快步從燒焦的鳥居下經過,腳步匆匆,他的身後是風聲呼嘯,但雨已經停了,隱約可見初起的晨曦。
男人走過幾百個黑衣男女跪坐的外殿,努力不發出太大聲音,整個大殿安安靜靜,場面肅穆的像是一場葬禮,只有男人略顯急躁的腳步聲在偌大的空間裡迴盪。
最後男人走進了神社內殿,沒敢擡頭看那幾張小桌前的人,而是直接跪倒在地,低聲喊:“海嘯退去了!”
雖然他努力壓制着情緒,但聲音裡的驚喜和激動還是不由自主的漏了幾分。
而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像是按下了什麼開關,原本緊繃的氣氛驟然鬆弛,鬆了一口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所有人臉上都是如釋重負。
他們太懂這幾個字意味着什麼了。
雖然還沒有源稚女的消息,但海嘯退去了,就說明事情在往他們期盼的方向發展。
因爲如果最後回來的是那位白色的君主,恐怕他們看到的就是日本直接被海嘯吞沒的末日場景了吧?
畢竟那位的怨氣,在經過這麼多年的折磨下,想也知道不會與人親善。
上杉越原本緊湊的眉頭緩緩放鬆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旁邊的源稚生,目帶詢問。
源稚生立刻會意,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某社交軟件,他發出去的那些消息源稚女依舊沒回,但對方的狀態已經從不在線變成了在線。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
懸着的心徹底放下,他不着痕跡的朝着上杉越點了點頭。
上杉越朝着底下彙報的黑衣人揮了揮手,男人立刻退下,上杉越清了清嗓子,低聲開口:“我想,現在可以開始大會了。”
諸位家主依次擡頭,最後是資歷最老的風魔小太郎率先說話:“大家長敢問今天這會的主題?”
“蛇岐八家這段時間受到的損失,也該討個說法了。”源稚生冷冷開口:“那些秘黨如此肆無忌憚在我們的地盤上撒野,總要付出些代價吧。”
所有人面面相覷,他們能明顯感覺到原本沉默壓抑的氣氛在這位年輕的執行局局長几句話下,瞬間變得強硬肅殺起來。
這些年來源稚生的改變有目共睹。
從最開始的排斥這些亂七八糟的會議,每次都找各種理由推脫,在所有人正危襟坐的時候把自己喝得滿身酒氣,甚至連遮掩都懶得遮掩。
關於他在美國留過學,喜歡的是西式生活,跟日本格格不入這樣的傳聞在他曾經還是少主的時候就已經流傳的很盛了。
好在同樣留學卡塞爾學院的少壯派力撐源稚生,以及當時的大家長橘政宗的堅決維護才讓他和這些部下的情況沒那麼糟糕。
但源稚生本身其實是不在乎的,他確實不喜歡日本,他的理想就是去法國的海灘賣防曬油。
因爲他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愧疚感讓他想跑得遠遠的,午夜夢迴中源稚女痛苦的質問也讓他始終無法釋懷。
後來又發生了太多事,連大家長都變更了,他的少主之位也理所當然的給了源稚女,他重新變回了普普通通的執行局局長,可他的態度卻發生了大轉變。
他開始對這些事情上心了。
準確來說,他也不是對家族的事情上心,他是對源稚女上心,因爲源稚女在乎這些,所以他纔在乎。
經過橘政宗的洗禮,不知何時這個天真且幼稚的男孩成熟起來了,他端坐在那裡以不容置疑的語氣發號施令的樣子,同樣滿是威嚴,讓人根本不敢反駁。
上杉越很是滿意的看着他,心裡說不感慨是假的。
“那要怎麼反擊呢?”犬山家家主提問:“我們要去進攻他們嗎?”
“所有秘黨這個範圍會不會太廣?有沒有具體的目標?”櫻井家主低聲開口,語氣有些遲疑:“還是說直接進攻卡塞爾學院?”
其他家主雖然沒有開口,但臉上同樣有遲疑之色。
不是他們沒那個膽量不敢跟秘黨對上,實在是無從下手。
蛇岐八家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這麼多年來盤踞在日本,幾乎沒有出去過,他們守着白王的秘密,世世代代低調內斂,甚至稱得上一句與世無爭。
如果不是源稚女弄出來的動靜太大,讓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們,說不定他們現在還在低調的當着卡塞爾學院的日本分部。
但現在雖然被別人注意到了,甚至別人都打到他們臉上來了,他們也依舊不知道該怎麼還手,實在是沒做過這種事情,陌生的很。
而且他們人手也不夠啊,如果真的和秘黨全面開戰,動靜太大也許會暴露龍族秘密就不說了,最重要的還是對手那麼多,以他們的人手一旦分散攻擊,很難造成實質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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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越翻動着手邊的名冊,問:“所有參會人員都在這裡了嗎?”
“是。”跪在後排的烏鴉小步出列,恭敬道:“回稟大家長,戰略部等長老,聯絡部,關東支部關西支部,巖流研究所,丸山建造所……共計四百七十一人全部在此。”
這四百多人算得上是蛇岐八家的中流砥柱了,每一位都有名有姓,還有更多的混血種被安插在各大黑道社團裡,但那些都是小嘍囉,是沒資格參與這種程度的大會的。
上杉越緩緩點頭,他們的人員確實欠缺,在面對那衆多古老混血種世家組成的秘黨,顯得有些不夠看。
所以全面開戰是不可能的,影響太大,他們也沒這麼多人手,可是隻針對卡塞爾學院又沒什麼用,卡塞爾學院說到底只是他們培養鷹犬的地方,就算把學院炸了對於衆秘黨來說也算不了什麼。
“不如精準點殺呢?”源稚生提出意見:“專門針對那些首腦高層動手。”
“難。”沉默寡言的龍馬家主開口了,雖然只說了一個字,但所有人都懂他的意思。
如果那些首腦高層那麼容易殺,那那些世家也不會發展到如今這種地步了。
就在會議陷入僵持之時,一個不着調的男聲從遠處響起:“其實比起殺,掌控纔是更好的辦法吧。”
衆人齊齊回頭,就看到魁梧的男人大步走進,芬格爾現在的形象委實算不上多好,渾身凌亂狼狽,臉上還有不知名的灰土,可他挺直腰背大步走來的樣子,又莫名透着幾分難以描述的氣勢。
對於這位源稚女的朋友,蛇岐八家的衆人還是挺客氣的,上杉越朝着他點頭,接上了他的話:“哦?那同學你覺得如何控制比較好?”
“簡單,你們也去當校董不就好了。”芬格爾直接走進內殿,打了個響指:“錯的是控制鷹犬的人,不是鷹犬本身,老實說那些鷹犬還挺好用的。”
男人笑着,露出一口白牙:“所以我們來當主人好了。”
“這……”諸位家主再次面面相覷,欲言又止,最後櫻井家主替所有人說出了心聲。
只見這位漂亮的女人猶豫着開口:“能否說得清楚一點?具體該怎麼做呢,大家好像都沒什麼經驗……”
“沒事,她有經驗。”芬格爾說,衆人一愣,順着他的視線看去,就看到原本那唯一的空座上,不知何時已經坐上了人。
銀白色的長髮隨意的披散在身後,源稚女懶懶擡起那雙猩紅的眼,姿態隨意又放鬆,好像她一早就坐在那裡,是這場會議的主人。
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間,除了上杉越和源稚生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彎腰行禮。
“見過少主。”
蛇岐八家是個等級制度森嚴的家族,但除了大家長,他們這些八姓家主的地位雖然不如少主,但也差不了太多,不必如此行禮。
可他們卻依舊恭敬的行上了大禮,這份恭敬是發自內心的,哪怕是年紀和上杉越不相上下的風魔小太郎都自願低下了高傲的頭。
女孩隨意的坐在那裡,姿態甚至有些慵懶,對比於其他人的肅穆莊重,她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可沒有任何人敢小看她,甚至連多看一眼都不敢。
沒有任何人知道她是什麼時候來的,也沒有任何人察覺到她的存在,這說明如果她想動手,這裡沒有任何人能活下來。
這些所謂的精銳,在她面前大概和螻蟻也沒什麼區別。
源稚女揮了揮手,示意這些人免禮,上杉越眼底的喜悅絲毫不加掩飾,他壓抑着激動,低聲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唔,剛剛。”源稚女說:“別管我,繼續說,我在聽。”
見芬格爾看着自己,她恍然:“哦,輪到我說了是吧?”
她想了想,覺得控制卡塞爾和控制蛇岐八家應該差不多,這麼算來,她確實有經驗。
於是她說:“先把他們原本的老大幹掉,我們來當老大,然後聽話的留着,不聽話的殺了。”
“從卡塞爾學院開始吧,那明面上的老大昂熱不用管了,在我手上,重要的是那幾個校董。”
她看向芬格爾,問:“我要當校董,要什麼條件嗎?”
“首先就是要有家族勢力,蛇岐八家應該夠了,不夠也無所謂。”芬格爾聳肩:“反正審批只是走個流程,他們不可能同意的,不同意的殺了就行,都死了就說明都同意了。”
源稚女很喜歡這種解決不了麻煩就解決提出麻煩的人的方式,點頭:“好,那就麻煩犬山家主幫我做一份申請,流程走一走,看看誰跳出來阻止,我就知道該殺誰了。”
犬山賀連忙點頭應是。
“這樣會不會太輕率了?”源稚生皺眉:“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確實不會這麼簡單,所以我們還要給他們製造混亂,讓他們沒時間理我們。”芬格爾說:“進攻他們吧。”
風魔小太郎皺起眉:“可是我們人手不夠。”
“沒事,不用人。”源稚女說:“我不是養了很多寵物嗎?讓它們去。”
“需不需要刺殺元老高層?”
“可以,讓屍守去。”
“那要搞恐怖襲擊製造混亂嗎?”
“行,讓屍守去。”
……
一連說了一堆問題,凡是涉及到人手的,源稚女都只有一個回答,讓屍守去。
這東西可太好用了,和那些冰下的怪物有異曲同工之妙,源稚女使用起來完全不心疼,甚至有想要消耗乾淨的意思。
因爲弗裡嘉跑了,但誰知道她會不會哪天心血來潮又回日本?在她和弗裡嘉之間,這些屍守明顯是更聽弗裡嘉的話,既然這樣,那就趁着還能掌控的時候,趕緊用完,可不能砸手裡了。
而她同意去當校董,而不是直接滅了卡塞爾,也是有弗裡嘉的原因。
卡塞爾學院別的沒用,但散佈各地的探查小組找起龍來可比蛇岐八家專業多了,弗裡嘉不知所蹤,世界這麼大,誰知道她窩到哪裡去了?多點鷹犬找,找到的概率也會變大。
但那些校董還是要處理一下的,尤其是加圖索。
想到這,源稚女開口:“盡最快速度,我要掌控卡塞爾學院,並對加圖索家族造成毀滅性打擊,三天可以麼。”
這算是給出目標了。
上杉越皺起眉,有些遲疑:“時間會不會太倉促,太緊了?”
風魔小太郎也開口:“屍守雖然能解決人手不夠的問題,但它們畢竟是沒有腦子的生物,我們會不會缺乏高端戰力?”
源稚女想了想,說:“你們說的也有道理,所以得找點外援。”
“外援?”
沒等衆人疑問出聲,源稚女一揮手,昏迷的昂熱就被擡了進來,他看上去受了傷,不過氣息平穩,應該很快就能醒。
“卡塞爾學院的事情問他,他比較瞭解。”
衆人沉默,這都是校長了,能不瞭解嗎?
結果還不止,源稚女再次揮手,滿臉訕笑的龐貝被推了進來,尷尬的朝着大家打招呼。
源稚女說:“至於如何有效打擊加圖索,問他,他比較瞭解加圖索。”
衆人更加沉默,甚至有些無法反駁,是啊,都當上家主了,雖然是掛名的,但也當了那麼多年,能不瞭解麼?
槽多無口,他們只覺得這外援未免太過硬核……
但更震驚的還在後面。
“至於進攻,屍守做不到的就讓我們來吧,我有個朋友玩火比較厲害。”她說着,諾頓冷着臉走進,一句話未說,但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還有一位擅長玩水和玩風的朋友也在用意念助我,讓我如獲他們的力量,感覺他們與我同在。”
“哦對了,我還有一個朋友,小暮已經去接了,算是土木專家吧,這樣玩火的,玩水的,玩風的,還有玩土的就都有了。”
源稚女說着,微笑着看向風魔小太郎:“如此,高端戰力還缺嗎?”
風魔小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