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時間,該做的準備蘇墨已經做了。
既然奧丁遲遲不肯開團,並且似乎還醞釀着什麼陰謀,那就由他來掀開戰爭的序幕。
而聽到蘇墨的需求,房間角落的諾諾當場呆住了。
“啊?”
她此時的表情,就如同被命令去殺死唐僧師徒的鯉魚精一般,充滿了震驚和不知所措。
尋找奧丁的本體?就憑她?
這個提議如果是從夏彌口中提出來的,她肯定會懷疑是不是這小妞發現了自己的想法,想要合理讓自己消失。
可這話是蘇墨說出來的,她覺得應該沒有惡意。
呆愣幾秒後,並非笨蛋的她終於反應了過來。
“蘇墨前輩的意思是……側寫?”
如果說,她有什麼異於常人,甚至連龍王都未必能擁有的能力的話,那就只有側寫了。
通過城牆上的一小道劃痕,她能夠側寫出千年前小攤販刻字時候的情景和想法,若是能夠深度側寫的話,就算對方是神明……
啊不對,她還沒側寫過神明,所以不知道會怎麼樣。
只是——
“這樣真的可行麼?”
諾諾表情稍微有些忐忑起來。
她倒是絲毫不介意幫助蘇墨,也絲毫不介意貢獻一份力量,可如果她失敗了,辜負了蘇墨前輩的期望怎麼辦?
對此,蘇墨的態度倒是相當輕鬆。
“我也不清楚能不能夠成功。”
他搖搖頭道。
能夠找到赫爾佐格的本體,主要是因爲赫爾佐格太弱了,不借助現代通訊裝置沒法掌握局勢,這才被蘇墨抓住漏洞。
可奧丁不同,在鍊金術上幾乎登峰造極的他,即便是路鳴澤也未必能夠探知到他本體的位置,以蘇墨如今的鍊金術造詣,也沒有這個力量。
至於諾諾能不能夠做到這一點,他心裡也沒底。
“不過,反正沒什麼副作用,不妨一試。”
能找到固然很好,不能找到影響也不大。
反正就算有面具,奧丁的力量也只有一份,到時候只需要防住他的搗亂就行了。
這次戰鬥的主要目標是白王,能否殺死奧丁倒是還在其次。
“側寫的基礎原理是靈視,不過諾諾可以側寫的範圍有點離譜,說不定還真能找到奧丁那傢伙的本體。”
夏彌小姐補充一句。
靈視,是龍血生物感知精神印記的時候產生的現象,也是龍血生物同時具有物質性和精神性雙重性質的體現。
大部分混血種產生靈視的對象都是自身的龍血,在龍血傳承的精神印記中偶爾能看到太古的畫面,除此之外,面對龍文的時候,混血種也容易產生靈視。
對於龍王來說,靈視和普通人的視覺一樣,是相當尋常的東西。
只不過,哪怕是蘇墨和夏彌這樣的龍王,其靈視也沒有抵達諾諾這種誇張的程度,連那麼細微的人類的精神印記都能加以解讀。
如果是諾諾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做到這一點。
聽到兩人這麼說,諾諾猶豫了一下後,立即點了點頭。
“……那我試試!”
既然是蘇墨的要求,那她沒有拒絕的道理。
而答應之後,她開口道。
“側寫這個能力和我對側寫事物的瞭解程度有關,對於越是熟悉的東西,我的側寫越是深入,你們有沒有和龍王奧丁有關的東西?”
諾諾的側寫雖然很強,卻也不是隨時隨地都能進行深度側寫,就像是無論在原著中還是在這個世界,她和夏彌混成閨蜜了都沒發現夏彌的身份一樣,她的側寫依賴於自己的感知。
如果她將夏彌當做是普普通通戀愛腦小女孩的話,她的側寫並不會有什麼出人意表的內容。
當她意識到夏彌身份的不同後,纔會以龍王的角度揣測夏彌。
同理,想要側寫奧丁,她至少需要熟悉奧丁。
“這個簡單。”
蘇墨點點頭,而後立即吩咐諾瑪幫忙整理了一下身爲加圖索家族家主的龐貝的資料。
這個身份對於奧丁來說或許只是一個面具,可有時候面具反映出來的纔是真實的性格,對於側寫必然很有幫助。
而在諾諾讀完龐貝資料,對這個種馬的人生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之後,蘇墨遞過來一個金屬面具。
“這是他作爲奧丁時候使用的面具。”
這張面具卡塞爾一戰中得到的戰利品,之後蘇墨沒有丟棄,沒想到還有用。
接過這個面具,諾諾立即回想起卡塞爾學院毀滅那一日,突然被宣判爲龍王的蘇墨,以及騎着八足天馬、手持命運長槍、踏着雷霆前來襲擊蘇墨的龍王奧丁。
一邊是並不在乎性命,似乎隨時都可能死在極限運動或者女人肚皮上的浪蕩種馬,一邊是冷酷而陰狠,在暗中謀劃了近千年的龍王,兩種幾乎截然不同的身份,在此刻卻直接重疊在了一起。
“這些素材,夠了!”
諾諾點點頭,然後看向蘇墨和夏彌。
“當我進入深度側寫的時候,身體會十分脆弱,不宜受到任何刺激。所以,我的身體就拜託你們照看了。”
“沒問題。”
“放心吧!”
蘇墨和夏彌紛紛答應,在兩人的看護下,就連奧丁登場,也無法威脅到諾諾。
“嗯!”
對於兩人的承諾,諾諾自然是無比放心。
她本來想再提醒一句什麼,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直接緩緩閉上了眼睛,將精神沉浸在手上的面具之中。
她的意識逐漸半浮半沉,各種畫面紛至沓來。
這是深度側寫會遇到的正常狀況,普通混血種一生都未必接觸過幾次的靈視,對諾諾來說,只要進入深度側寫狀態,就會如同潮水一般涌來。不過,這些靈視裡面大部分都是無用的信息,有的信息甚至有害,需要用心摒除。
很快,諾諾的意識就繼續沉了下去。
雖然和奧丁有過一次照面,可畢竟沒有交流過,她本以爲這次深度側寫會很艱難,需要花很長時間。
可沒想到,實際側寫起來卻異常的快,甚至是她最快進入狀態的一次。
如同潮水一般的雜亂信息完全漂浮在了水面,她的意識瞬間沉了下去,簡直如同下方有一個無形的旋渦在吸引她的意識一般。
等、等等!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諾諾突然察覺到了不妙。
她的意識沉得太深了,遠超尋常的深度,簡直如同在深海中向着無盡的深淵墜落!
一股強烈的窒息感將她淹沒,她忽然感覺自己真的身處水底,水從鼻子和嘴巴灌進她的大腦,她試圖掙扎,手腳卻使不上勁。
完了!側寫失控了!
諾諾心中一涼,立即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般意義上來說,側寫不會有什麼風險,就像是透過望遠鏡觀察別人的生活,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無需付出什麼代價
之前蘇墨說側寫沒有副作用,顯然也是基於這一認知,實際上在蘇墨知曉的原著劇情中,側寫也的確沒出過什麼問題,諾諾從未因爲側寫遇到過危險,所以他纔會提出如此要求。
可實際上,深度側寫是有風險的。
正如光路可逆一般,當你凝視着深淵的時候,深淵也會凝視着你,諾諾的確是可以通過深度側寫來觀察到本不可能觀察到的事物,但這一觀察也會有風險。
那就是,當她過於代入側寫中某個存在的時候,她的意識會突然和自己代入的人物重合,側寫也會暴走。
就如同本來做清明夢的人,發現自己在夢境中逐漸失去自我意識,成爲NPC一樣,那種連自我都變得稀薄的感覺會喚起人類最爲本能的恐懼。
諾諾以前曾有過一次類似的經歷,那時的她整個人如同被最深的夢魘籠罩,感覺自己宛如成爲了提線木偶。
如果就這麼持續下去,她懷疑她的精神會徹底沉溺於側寫之中,如同被絲線控制的傀儡一般,一次又一次的上演起重複的戲劇。
而在現實空間中的她的身體,大概會直接淪爲瘋子或者植物人。
要不是室友蘇茜因爲忘帶東西回到宿舍,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並強行喚醒了她,恐怕她已經淪爲了行屍走肉。
從這件事以後,她就一直避免進行深度側寫,以免陷入這種比死亡還要可怕的風險。
直到今天,蘇墨無意間提出這個要求。
其實諾諾也看出來,蘇墨只是隨口一說而已,自己就算拒絕了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她也明白,自己在側寫之前,應該將所有風險都告訴蘇墨,讓他能有應對措施,這纔是成熟的做法。
可諾諾更清楚的是,一旦自己真的將風險說出來,蘇墨前輩肯定不會讓她幫這個忙。
在對待自己人的時候,蘇墨前輩的作風異常謹慎,她身上就被設置了道標,一有危險就會進行空間轉移。
可正是因爲如此,她更想要幫上蘇墨的忙。
至於自己的風險,她根本沒考慮過這種事。
所以,她猶豫了一下後,沒有說出這事。
她這輩子側寫也就只是暴走過一次,應該不至於這麼倒黴吧?
這麼想的她卻沒料到,纔剛開始側寫,就徹底暴走了。
如果就這麼在側寫中沉溺,蘇墨前輩會傷心的吧?
想到這裡,諾諾居然異樣的有點期待,如果能被崇敬的人深深記住似乎也不是什麼壞的結局。
當然,她終究不是什麼心理變態,無法接受因爲這種理由死去。
她立即開始拼命掙扎,求生慾望強烈的她直接催動了原本無力的手腳,可是情況並沒有半點好轉。
她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某種冰涼的金屬器械牢牢束縛,像是被固定在砧板上的魚。
眼前是一片血紅色,喉嚨中也是鏽鐵一般的血腥味。
就在她以爲自己要被按住淹死的時候,金屬器械猛地向上一提,把她從水中提了出來,眼前是紅白二色的光,從頭頂有機械聲傳來。
“第十五次行刑結束,窒息時間四十五秒,弗裡嘉三號,你可以開始陳述了。”
誰是弗裡嘉三號?陳述什麼?這裡是哪裡?
諾諾意識一片混亂,在她喘息過來之前,冰冷的機械手再度將她摁到了水下。
“弗裡嘉三號拒絕回答,第十六次行刑開始。”
“第十六次行刑結束,窒息時間四十五秒,弗裡嘉三號,你可以開始陳述了。”
“第十七次行刑結束,窒息時間四十五秒,弗裡嘉三號,你可以開始陳述了。”
反反覆覆的行刑,反反覆覆的窒息感,巨大的痛楚撕扯着諾諾的身體,彷彿要將她徹底撕裂。
諾諾緊咬着牙,嘴裡滿是血的味道。
這些痛苦沒有將她打倒,她拼命思索着破局的方法。
如果夏彌的解釋是對的話,那她現在就是沉浸在某個奇怪的精神印記中。
可她正在側寫的不是奧丁麼,爲什麼會進入這樣奇怪而可怕的夢境?這個被稱爲“弗裡嘉三號”的女孩又是誰,爲什麼要遭受到如此對待?
終於,在第十八次行刑的時候,金屬機械手懸停了一會兒。
恢復了一些力氣的諾諾憋足了勁,想要大聲咆哮。
“踏馬的!你們想知道什麼倒是問啊!”
不問,她怎麼知道該說什麼?
可她的聲音並沒有從身體中發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聲音,是這個身體的主人——少女本身的聲音。
“別浪費時間,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們!”
如此倔強的語氣讓諾諾頓時激賞,她向來欣賞這些骨頭硬的人,只是覺得這個少女的聲音有些詭異的耳熟。
鼻尖的血珠掉落在水面中泛起漣漪,諾諾心中一動,突然低下了頭,看向水面。
淡淡的漣漪平復後,水面映照出清澈的倒影,倒影中的女孩穿着血跡斑駁的白衣,睜着一隻血色的瞳孔,嘴角帶着慘然的笑意。
諾諾頓時呆住。
溼漉漉的紅色長髮,倔強的眼神,微笑着帶着鮮血的白牙……這是她自己!
怪不得她覺得對方的聲音有些詭異的熟悉,她從錄音中聽到自己聲音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可她爲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記憶?
她是陳家的掌上明珠,雖然那個男人一直將她作爲貨物培養,卻也是從小到大一直養尊處優,從沒有遭受過這樣殘忍的對待,如今成爲蘇墨前輩的屬下後,更是直接被龍王罩着,這世上誰敢對她施加這樣的刑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