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起來,夏彌你剛纔都和明非聊了什麼?”
“啊,我們聊了——”
仕蘭中學走廊上,夏彌和藤丸立香正在並肩而行,兩人的周圍並沒有其他學生,考慮到立香本人的造型可能引發的騷動,她特意憑藉着自己優秀的記憶力以及腦內空間演算能力找到了學園祭當天人流量最少的道路。
在這邊走的話,即便中途可能會被別人看見,也不至於立刻引發騷動。
所以,這場對話從某種意義上來還是足夠隱蔽的,也正是因爲足夠隱蔽,夏彌纔會爲之露出了難辦的表情。
提問出現的一瞬間,夏彌下意識慢了半步,本來並肩的兩人也因爲這個動作而出現了落差。
頭腦的風暴再次奏響。
——爲什麼她會知道我找路明非問問題了?
如果藤丸立香不知道密室內發生的事情,那麼她正常的提問應該是“你和會長以及明非聊了什麼”纔對。
藤丸立香有意指出自己只會和路明非聊天,也就是說她在暗示自己“她能夠猜得到或者有辦法監視自己的行爲”。
而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有必要做這樣的事情的理由,只可能是藤丸立香對自己已經起了疑心。
爲什麼.
我哪裡暴露了嗎?
體檢報告是僞造的,學校的存在記錄也在藤丸立香來到這個學校之前就已經開始準備.密黨都沒有發現我的問題,爲什麼藤丸立香能夠看得出來?
那麼,如果真的是看出來了,那這句話再深一層的意義又是什麼?
是要攤牌嗎?
不,還需要再試探一步。
兩人之間的頭腦戰還在繼續,而一瞬間,無數思考涌入夏彌腦內,被快速處理之後迅速完成了整合以及判斷。
“嘻嘻,聊了學姐的外號。”夏彌舔了舔自己乾涸的嘴脣,臉上依舊明媚道。“師兄告訴我藤丸學姐家裡面有大背景嚇了我一大跳呢~我也能叫你大姐頭嗎?”
“啊那件事啊。”
“雖然倒也沒有說錯,但是那個稱呼其實根本就是揶揄調侃罷了。”少女擺了擺手。“你能夠看得出我身上有黑道大姐頭的氣質嗎?”
“不不太可以。”夏彌猶豫道。
“那就是了嘛~”
藤丸立香渾然不提自己在日本那邊的時候的風流往事,一臉姐姐我可是業界清流的樣子搖頭,似乎對所謂的黑道嗤之以鼻。
“只是認識的朋友都和那邊有關係而已。”
少女雲淡風輕氣淡神閒,作爲仕蘭中學的公職人員,對於那些可能污衊自己的政治污點,可謂是絕不接受,解釋起來也真像那麼回事。
但是夏彌在這一句話中察覺到了異常,或者說,找到了插入點。
“啊列?朋友,路師兄說的是家人啊?”她輕聲說。
纔怪。
少女臉上帶笑微微歪頭,但體內陰險的靈魂已經開始冷笑。
路明非的原話是——【說起來,也是因爲最近班長說她家那邊的人會過來校園祭玩,所以我纔在她在的時候那麼叫。】
她家那邊的人,自然也可以解釋爲老家那邊認識的朋友。
夏彌之所以故意曲解話語,是爲了試探。
(完全可以謊稱自己是理解錯了路明非的話的前提下,可以試探出藤丸立香和那邊勢力的關係。)
(除此之外,還能夠試探對方對自己的監視程度。)
如果是真的家人的話,那就很難辦了,因爲藤丸立香竟然有着那麼怪物的素質,很難想像她的家人都會是些什麼怪物。
但如果只是朋友,或者說同事的話,那又是另一種說法,夏彌就有自信說服她背叛日本勢力來投靠自己。
沒錯,這才叫做千層博弈!
這才叫做耶夢加得智慧的冰山一角!
對此,藤丸立香也只是隨口一說。
“這樣啊,朋友.不,說是家人倒也沒有錯吧?”
啊?
這是什麼意思?
夏彌又開始不解,仔細揣摩着藤丸立香這一句話。
模模糊糊的聽不明白,哪裡有是朋友又能當家人的難道說藤丸立香已經看透了我的意圖,所以故意用這種方式來回答我嗎?
能夠跟上這麼快節奏的思考?
作爲人類也算是做的不錯了。
而實際上,藤丸立香只是覺得——
(嘛,蛇岐八家倒也算是家族性質的企業,說是家裡人也沒有什麼問題吧?)
藤丸立香覺得沒問題。
而夏彌則是不甘心,想要繼續獲得情報得開口。
“我聽說學姐家裡的人要來學校參觀是嗎?”
“嗯,仕蘭中學的學園祭是對外開放的,在今天的試營業過去之後就能夠開放更大規模,部分學生家屬也是可以入內的,你在學院門口其實也看到了一些吧?”
“啊是有。”夏彌回憶起來自己進門時候看見的風景,點頭確認。
藤丸立香:“不過父母來到學校裡面的話,果然還是會容易讓學生放不開手腳吧?所以其實大部分學生邀請的都是家裡同年代的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說起來,夏彌你有兄弟姐妹什麼的嗎?”
“啊?我?”
夏彌原本還在認真分析着藤丸立香的每一句話,不料竟然是忽然話鋒一轉,反倒被對方給問了起來。
節奏忽然變換,夏彌下意識頓了頓。
那麼這個時候,自己應該做什麼呢
是謊稱自己沒有確保安全,又或者.
“有哦。”
夏彌兩根纖細的手指放在背後勾搭在一起,聲音輕輕的。
“我有個哥哥。”
回過神來,她下意識說了實話。
“霍~關係好嗎?”
“.我覺得,應該還算可以。”
這句話.也是故意的嗎?
她知道什麼?
夏彌不知道,所以她也只是半遮半掩得開口,打算作爲試探。
但在談論到那個對象時,卻又忍不住流露出些許自己也不知道的苦澀。
“因爲哥哥他小的時候傷到過腦子,所以他什麼都聽我的。小的時候偶爾會有人欺負我,哥哥就會上去幫我打倒那些人,他力氣大,不怎麼會輸。”
“聽起來很可靠。”
“嗯不過我以前不是個好孩子。就算他會來幫我,看到他那副傻傻的樣子,我也忍不住在內心裡抱怨着,身邊要是跟着這樣一個跟屁蟲,果然還是容易讓人看不起的吧”
夏彌似乎在講述一個平凡的家庭,一個平凡的故事,以她的演技來說這種程度的敘事根本就是手到擒來,問題只在於,她對於這個“故事”投入了多少感情。
藤丸立香也不知道到底是有沒有看出這一點,她只是作爲一個合格的聽衆,簡單評價道。
“所謂的被偏愛的纔會有持無恐~”
“哈哈,就是那樣吧.”夏彌罕見地心口一致,而沉重的語氣也逐漸開始支撐不起那陽光的假面,“不過等長大了就會發現——”
願意像個笨蛋一樣愛着你的人可不多見。
生命的時間是無意義的,在這漫漫長河中能夠追求的意義只有“愉悅”,只要明白了這點,再稍微把目光放長遠一點,不重要的事情和重要的事情就會變得顯而易見。
在知道,理解這種淺顯的真相,並有勇氣做出改變後,人才會有所改變。
藤丸立香看着夏彌不知道在想什麼,好似無意地開口說:“所以.你很喜歡你的哥哥嘛,那要叫他來學園祭玩嗎?”
“.不了啦。”夏彌婉拒,她從方纔的情緒中脫身,調整好了心態。“都說了我哥哥他腦子不太好的,很容易給別人添麻煩。”
話到這了,夏彌那種隱約的感覺也越發強烈,她逐漸開始確信,藤丸立香肯定對自己的身份有所猜測了。
那又能怎麼辦呢,攤牌開打的話,自己又能夠獲得什麼?
說到底,如果她真的在懷疑自己的話,爲什麼還要說那麼多呢?
藤丸立香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嘛,很簡單的事情啦。”
彷彿迴應夏彌的思考一樣,藤丸立香忽然開口。
這不是動畫片,兩人沒有享受到“說話就會時停”的動畫福利,聊着聊着的同時,也快到了目的地,在高一一班的門口,大量的人羣聚集在一起排隊,在注意到藤丸立香的時候又引發了一陣騷亂。
聲音很嘈雜,如果不是作爲龍王的夏彌,說不定還聽不清吧。
但是在那個瞬間,她的確聽見了——
“學園祭是大家的節日,所謂的節日是爲了大家的愉悅,排擠個體是不必要的行爲,而我作爲學生會的書記兼職執行委員長,當然會負責管理好一切可能發生的異常事態。”
“放心啦。”
“如果你真的覺得你和你哥哥會給別人添麻煩的話,就交給我好了~”
少女背對着人潮,向自己望來。
她豎起一根手指,如蔥的手指讓手套的弧線和輪廓都美好到夢幻,一縷縷褶皺也清晰可見,光的打落下形成虛實分明的色差。
她的脣湊到夏彌臉頰一側,幾乎貼着那柔軟的耳垂低語道。
“我可以偷偷只做你們的執事哦~”
女孩說完的瞬間,身體停了兩秒,但又很快就破功了。
“喔哈哈哈哈這臺詞好羞恥!~”少女笑得肚子疼,顫抖着拍了拍夏彌肩膀,樂不可支地好久才直起腰來。“不過我很早之前就想說一次了~啊,夏彌你跟我來就好了,咱不排隊,算是學生會特權吧。”
“夏彌?”
“喂~聽見了嗎?”
遠處的呼喚連帶着嘈雜的人聲一起消散,彷彿別野牌的香菸,在空氣中留下劣質的灼痕後縹緲不定,融入空氣之中。
夏彌的思維和靈魂也隨之盪漾。
咚咚咚.
美少女臉上的明媚,開朗,活潑,在那一瞬間如加熱後的油漆般慢慢滑落。
猶豫,躊躇,矜持
那一切阻礙龍類暴戾本能的要素,皆逐漸溶解,只留下無法左右的某種衝動。
已經不需要語言掩飾了。
“好,我這跟上來~”
夏彌嘴上平靜地答應了藤丸立香的招呼聲,慢慢跟上對方的背影。
文言文:此人乃我素愛之人,得之可比奉先。
白話文:我得想個辦法,把這老孃們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