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沐浴在如水月光的清輝下,繁華城市的郊外,半空中兩個身影好似迅捷如雷的戰鬥機。
電光火石之間,凌厲的招式像潮水似的涌向加文,加文則如同海洋中黝黑的礁石,不但沒有垮下,反而在浪潮反覆拍擊下愈發堅毅了。
“你以爲是什麼?你以爲我爲什麼想要龍王之液?”薩爾揮出一刀,從自己左肩膀處呈彎月形弧狀劈向加文的右膝,加文反應過來,微微曲腰,用鍊金戰刀厚實的刀背擋住嗜血刃。
薩爾收回攻勢,接着道:“我就是要打倒你,讓他們瞧瞧,我才能領導家族走向榮耀,走向輝煌。”可說着說着,他的語氣卻逐漸變弱,因爲這只是他一開始的部分想法,而現在他沒有半點統率加菲爾德家族的心思。
過往的畫面開始零零碎碎地浮現在薩爾的腦海中:
在一間希臘建築風格的房間裡,儘管是下午,室外陽光明媚,屋內吊頂的和屋角的金色琉璃燈依然亮堂。與明亮暖色調燈光形成強烈反差的,是房間裡斷斷續續響起的壓抑沉重的對話。
“薩爾,博特爺爺桌上的紅色試劑瓶是不是你拿了?”父親奧斯頓一臉嚴肅地望着七歲左右的薩爾,威嚴的表情比聖堂裡那些先祖的雕像還冰冷凝固。
“不,不是我拿的。”薩爾年幼時相比起加文來說就不太愛說話。此時心中委屈着急,更是結巴起來。紅色試劑瓶是被加文帶走拿後山的野山雞做實驗了,白天他還邀自己一起去,不過說起來,紅色試劑變成幽藍色火花把山雞燒得全身焦黑的樣子還真是滑稽。
想到這,薩爾忍不住嘴角上揚。平時很少笑的一張臉突然做出這樣的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加上前一秒他還是委屈皺眉的模樣,臉上肌肉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就導致此時薩爾的笑在大人眼裡看起來是不屑狂傲的冷笑。
見薩爾是這個反應,奧斯頓怒聲道:“還在這嬉皮笑臉,只有你和加文才可以隨便進出博特的房間,那不是你,難道是加文?”奧斯頓轉身朝向一旁面色如常的加文,問道:“加文,是你乾的嗎?”
“什麼紅色試劑啊,我可沒拿。”加文一臉平靜,畢竟還只有七八歲,調皮撒點謊也不算什麼怪事。說完話,等奧斯頓轉身,加文還向薩爾擠眉弄眼,漂亮的藍色眼睛一閃一閃的。
“這下怎麼解釋,薩爾?這瓶試劑不說原材料就抵得上一套別墅,更是博特爺爺花了一週心血才弄好。你不懂事就算了,犯了錯還不承認就……”
“不是我!”奧斯頓話還沒說完,就被薩爾擲地有聲地打斷,“都說了不是我,爲什麼加文說的你們就信,我說的你們就不信。”
“那就是家裡進小偷了?……笑話,沒有誰能做到混進這裡同時還不被我們家族的警報系統發現。”奧斯頓的話不無道理,即便是後來身爲龍王的夏彌開啓言靈.冥照,帶着s級超混血種辰星潛入這裡,也被紅外探測捕捉到異常情況。
“既然不可能是小偷,那你的意思就是加文在撒謊?”奧斯頓詰問薩爾道,顯然沒有相信薩爾單薄的否定。
這就是真相啊,看着父親一臉不信任的模樣,薩爾心裡默默道。他其實可以直接揭穿加文的謊言,但他卻突然倔起來,一言不發。
他沉默着,既不表示贊同,也不表示反對,心裡隱隱有些考驗的意思。他倒想看看,自己和加文同樣是否認,同樣什麼理由都不說,父親還有博特爺爺到底會相信誰的話。
年幼的薩爾站在高貴典雅的壁畫旁,眼神銳利得正像是壁畫裡那頭栩栩如生的金色雄獅。他和嚴父雕塑般威嚴的面孔對視着,誰也不讓誰。
年邁的博特則拄着鍊金權杖靜靜站在屋角的一個樑柱旁,鬚髮皆白。
無論是奧斯頓還是博特,甚至作爲同齡人的加文,誰也沒有察覺到薩爾銳利眼神深處,還潛藏着一絲期盼。
氣氛愈發凝固了,而薩爾凝聚在內心深處那份隱隱約約的期盼則註定會落空。
加文對答如流鎮定自若,薩爾卻情緒激動倔強頂嘴,加上一直以來加文就表現得落落大方成熟懂事,可想而知奧斯頓等人最終會選擇相信加文。
果然,奧斯頓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薩爾的心也隨着這聲嘆氣同樣重重墜落到谷底,年幼的他還不會切換角度思考問題,自然不會覺得奧斯頓他們的態度是有一定道理的。他想要平等,想要和哥哥受到完全一樣的對待。
可這世上怎麼會有絕對的平等呢,絕對的平等本身就是一種不平等。憑什麼有的人每天陽光積極,給周圍帶來歡笑與正能量,而有的人總是自私自利,還要求受到同樣的待遇呢。
薩爾可不會想這麼多,他心裡想的只是大人的偏心。委屈的眼淚在眼眶打轉,眼睫毛越來越溼,溼得已經快兜不住重力作用下想要跳下地面的淚水,薩爾使勁咬住牙關,咬得太陽穴都彷彿鼓起來,也堅決不哭出聲。
奧斯頓正要開口訓斥一頓,這時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紳士管家突然走進來對他悄悄說了什麼,似乎有什麼要緊的急事,奧斯頓深深看了薩爾一眼,拂袖離去。博特也緊跟着出門了,屋內只留下加文薩爾兩兄弟。
見大人們從視線消失,薩爾第一件事就是擡起手腕用衣袖擦拭溼潤的眼睛。高等羊毛材質的衣袖吸水性能很好,但淚水也在上面留下潮溼的深色痕跡。機靈的加文偷瞄到這一幕,打趣道:“薩爾哭鼻子啦,像只大花貓。”
一聽這話,又羞又怒的薩爾像只不講道理的鬥牛用頭向加文頂過去,兩人抱成一團打鬧一陣,然後各坐在一把椅子上喘氣。
“話說,父親問你我是不是在撒謊,你咋不說出來,這麼講義氣。”一邊說着,加文一邊伸手搭在薩爾肩膀上,一副老大哥做派豪氣地拍了拍肩。
薩爾肩膀一動,想要甩掉加文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卻發現這雙手像是故意黏在自己肩膀上一般,怎麼也甩不掉。薩爾於是伸出手將加文的手輕輕推開,忿忿道:“你自己怎麼不說,我說了他們也不信。”
“憑什麼他們就相信你不相信我,他們就是偏心。”薩爾越說越氣。
燦爛的笑容在加文臉上綻放,加文還生怕薩爾看不到,特意湊到他面前,道:“誰叫我長得比你帥,哈哈。”
薩爾先是一愣,然後沒好氣地拿起桌上一隻空筆筒朝加文扔去,一邊沒好氣地道:“滾滾滾。”
回憶像一片片支離破碎的玻璃,而這片回憶格外鋒利,直刺薩爾心房。薩爾的招式微微一滯,他想起一開始自己和加文的關係明明是很好的啊。兩人小時候幾乎是形影不離,什麼話都說,雖然有時是有嫉妒,但更多的不滿卻是在大人身上,爲什麼卻到了而今這個地步呢。
加文的招式一直很保守,基本上都是防禦和閃避,這才讓薩爾有回憶和停滯的機會。他同樣也在回憶,明明小時候親密無間的好夥伴,爲什麼卻越走越遠呢。
加文回憶着,他承認自己小時候和薩爾在一起有時會捉弄他,也會因超過他洋洋得意。哪有什麼天生完美無缺的領袖,但即便是做了些糊塗事,自己做的也不過分啊,爲什麼會到如今這個局面呢。
金屬撞擊的叮噹聲愈發緩慢了,慢得像是一首悽婉的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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