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左知道的是,以太人是混入了十二戰隊之一的靈霄鏡成爲了候補,而後事件敗露逃遁一路抵達地球,他所攜帶的病毒導致波塞冬席捲全球,造成了地球與崑崙對接的計劃不得不提前進行,而相關責任方靈霄鏡也被崑崙判處十五年閉關作爲懲罰。可是之前以太人是怎麼進入靈霄鏡,從未有人說過。
“你們不知道嗎?”
牙宿有些意外,他看天色尚早,於是和他們講了起來。
非崑崙人士要從外界進入崑崙需要通過十分嚴格的審查,哪怕兩府一會同意也是無用的,必須按照崑崙指定的流程進行。大多數都像地球人那樣,通過新人試煉場所層層把關後進入崑崙,也有極個別例外,不過那些特殊名額流程更加嚴格。要進入崑崙而又不被崑崙發現,最好的一條路就是通過蓬萊。相傳蓬萊是有自己與外界銜接的通道的,只是由於崑崙是無法控制和命令蓬萊,所以對此也束手無策。對於這位以太細作,玉京山查到他最早一次出現在崑崙被目擊就是在地藏車上。
以太人進入崑崙的路線就已經很清晰了,通過蓬萊獲得被記錄的身份,再進一步進入崑崙,獲取信任後加入了靈霄鏡。
“這麼講的話是不是太武斷了?”
樑左說。
畢竟沒有確鑿證據,全憑推斷。
“也許吧,不過很多年以前以太人通過蓬萊進入過崑崙一次,那一次大戰十二戰隊全部都參與其中,三大最強戰隊,星羅社、琉璃島、離恨天都戰損嚴重,到現在都沒有回覆過來。”牙宿嘆了口氣:“你們才加入蓬萊,不知道這些過往恩怨。所以不要以爲蓬萊就是被崑崙壓迫……蓬萊的無規則產生了太多的變數和災難……”
樑左把這個大事件記在心中,準備回去詢問一番老白。
如果說蓬萊有可以通往外界的路……是不是意味着,樑左他們可以直接回到地球?而不是現在這樣投射肉身的方式……
可他轉眼一想,地球上還有什麼呢?
鍊金術,獵人,妖族,海族,這裡已經不是自己熟悉的家園,朋友也好習慣的城市和生活方式也好,都隨着那次災變煙消雲散了。
樑左回過神來時,發現牙宿也好韓靖也好都仰起頭,看着天上。
天空有什麼?
他也擡起脖子,朝上看去——
那是什麼東西!
巨大的,彷彿一座堡壘似的龐然大物正從蜀都頭頂緩緩飛過,雲層遮蓋了它一部分樣子,讓人看不真切。陡然,一塊雲被它擺動的尾巴捲起的氣流給吹開,陽光進一步灑落,終於讓樑左明白那是什麼。
一頭藍色鯨魚。
遮天蔽日的龐大身軀,優哉遊哉地遊過天空,陽光令它壯碩又修長的軀體上半部帶着神秘又旖旎的光暈,力量的壯美就像是初生的太陽,鯨魚在蜀都上空擺動着尾巴,就如同是在水中漫步。
蜀都的人幾乎都下意識擡起頭,仰視着不可思議的生物。
鯨魚的投影掩蓋了大半個蜀都,它噴出的氣流變成了一團團向上旋轉的氣流,壯闊又讓人心曠神怡。
樑左呆呆看着巨大的鯨魚在空中遨遊,鯨魚不是在水裡的嗎?而且這麼巨大的鯨魚……
“海族來了,我得走了。”
牙宿匆匆說了一聲,陡然跳上旁邊牆上,一路奔跑着追隨着鯨魚而去。
“海族的確是讓人難以預料,它們讓練氣士吃夠了苦頭,看來玉京山來地球的任務可不單只是來找那個犯人。”韓靖神色淡然說着:“不用看了,海族不會做出什麼出格舉動。它們只是在海里悶了,出來透透氣旅行一下。就和我們一樣。”
對於海族的認知沒有人說得上是透徹瞭解。
它們就像是一羣生活在全知時代的古老秘密,鎮守着這顆星球最後的謎團,深海之下,黑暗之中,到底有什麼?
無人可知。
它們爲什麼具有強悍的力量卻保持緘默?與它們比較起來,那些傳聞中的海怪巨獸都變得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一般可笑。
也許不知道也是一件好事。
“樑師,韓師,有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
白腳突然快步走來,滿臉難色。
“你都說了一半了。”
樑左提醒對方。
“是這樣的,前除妖盟蜀都分部的清理終於最終完善。在一處隱秘地下室裡,通過鍊金術的探查發現了一顆人頭,極有可能是練氣士身份,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去查看一下。俞正正在負責那個地區。”
“去。”
樑左和韓靖異口同聲。
地址竟然就在蜀都一處荒廢房子的院子裡,門口幾位手持盾牌長刀的士兵警惕地巡邏着,兩條壯碩的獵犬機敏地在原子裡轉圈,在他們身後地上有一塊蓋上的巨大黑布。在白腳帶領下,倆人掀開黑布通過木梯子一路向下,爬了差不多三十米終於觸底,裡頭極暗,只有牆壁上掛着兩盞鍊金燈,白腳拿起一盞,韓靖提上另一盞,三人一路摸索着往前走。
這裡只有一條向下的狹窄的小路,好在地面有繩索和四輪小車,乘坐小車又往下探尋,樑左終於想起了這裡是做什麼的。
礦區。
曾經他也在蜀都做過一段時間礦工,就是這樣下的礦井。
很快小車就抵達了平穩地段。果然是一處廢棄礦區,旁邊有不少木質把柄已經腐爛的鏟子和鋤頭,還有佈滿灰塵的防撞頭盔,簡易鍋和鋪在地上的小架子牀。
“兩位,來來來。”
俞正一個人正在前面一扇門處朝他們招手。
門裡空間並不大,一走進去就感覺到一股寒冷之意,樑左看向周圍,發現兩旁是兩堵玻璃牆,牆裡塞滿了一平方米左右大小的冰塊,一個個冰塊均勻重疊在一起組成了一座冰室。
“這些東西是怎麼運送下來的?”
他奇道。
俞正裹上一件皮大衣,又丟給了白腳一件,嘴上說着:“鍊金師做的,先將水帶進來,然後通過鍊金陣來將水降溫,關上門,把這個房間裡的空氣都抽乾,這樣就能夠短時間維持低溫……這些都是一個鍊金師測試後給我說的。重點不是這些,是前面那個,你看。”
順着他的手指,樑左看見前方懸掛在屋子正中央冰室中,是一顆男人的人頭。
他一頭短髮,年紀很輕不會超過三十歲,鼻樑微挺,單眼皮,面容光潔,只是長期被冰凍顯出一種慘厲的青白色,看起來有幾分憂鬱。
人頭睜着眼,既不憤怒也不悲傷,更像是一種迷惑,彷彿在說,你怎麼來了呢?你是誰?
樑左努力在自己腦子裡尋找着有無這個人的記憶。
沒有,查無此人。
“都不認識啊?”
俞正一臉可惜。
在他腦子裡,練氣士應該彼此是相識的纔對。那麼眼前這傢伙到底是哪裡的野路子練氣士?
“他是怎麼……”
樑左沒有說完俞正已經領會了他的意思,解釋說,這個人已經被確鑿是曾經除妖盟盟主林詢殺掉的練氣士。不過當時他將練氣士的屍體帶回了聯盟,讓組織內部研究練氣士的身體,想要進一步增強自我。似乎是骨頭和身體上的肉、血液都被用來做實驗和培育再生了,就剩下了一顆頭。也不知道怎麼着就存放在這裡了。
看着這張困惑的臉,樑左也不免有些困惑。
真是個不幸的人。
韓靖打量了周圍一圈說:“回吧,沒什麼看的了。”
一行人朝着上面走去。
留下黃燁孤零零的頭顱,說着不能對人言的故事。
很多年前,他本來可以和眼前人一起走下去——那時候樑左還是一個“瞎子”。可他選擇了獨自一人,獨自戰鬥,變成了別人的戰利品與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