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蜀都的城門周遭霧氣極大。
年輕的守衛打着哈欠搓了搓手,這種天氣他是最討厭的,能見度低還得隨時準備應對突發情況,什麼突然涌出來大規模的難民啦,怪物突襲啦,培訓時這是最嚴重的兩種情況,面對難民要果斷拉上外面的金屬拒馬,架起大盾,探出長槍,威懾他們。遇到怪物則是立即報警,然後關門,丟出身上唯一的一顆閃光彈,以此來稍微阻擋一下——雖然很多前輩都暗地裡說,根本沒卵用。
蜀都擁有完善的軍隊序列,其中又包括純粹的戰鬥精銳衛隊,他們專門用來對付怪物們;探索者小隊,用來尋找物資和能源水源,他們一般都是軍隊裡頭的精銳老兵擔任;繪圖師,繪製周圍的地圖,將怪物分佈、地形變遷記錄,然後和各個大小城市達成聯絡,彷彿苦行僧一樣在這片大地上行走着,不斷傳回來最新的消息,讓蜀都能夠更好地應對未來的潛在危險。
所以現在蜀都是華夏地區十城之一,其安全舒適更是排在前三。
每次怪物襲擊都能夠被洞察先機,哪怕是有流竄怪物們或者是空襲,高空熱氣球的哨兵們也能迅速識破,從而達到從容防禦的姿態。除去八千人的精銳戰士們,還有大量的熱武器——據說蜀都地下本就是前時代一處巨型武器庫存放地。
有次他自己就目睹過,一羣飛行的鳥獸弄破了一個熱氣球,引得一位衛隊長大怒,靠近軍營處的空地突然下陷,裡頭探出一堆金屬管,咻咻咻的氣爆聲之後,空中那羣囂張鳥獸就被炸成渣渣,落在地上連屍體都碎成一片片。
可以說蜀都就如同古書上所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要攻破蜀都,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吃着菜夾饃,守衛揉了揉有些不太靈敏的鼻子。
突然他聽到一陣警報聲。
那是高空熱氣球哨兵們發現危險時會拉響的高空警報。
守衛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年輕人突然從霧氣中跳過來,對方一臉急切道:“小心!怪物來攻城了!”
怪物攻城幾個字把守衛嚇了一跳,他點點頭,將年輕人放入城裡,然後迅速拉上拒馬,把外城門關閉,自己和戰友們紛紛抓起旁邊長矛和大盾,站好陣勢,隨時準備應對第一波衝擊。過了一會兒城牆上的兄弟朝下喊:“別擔心,就是一小羣,十幾只的樣子,沒什麼威脅。”
衆人都是鬆懈下來。
大家都意識到估計是那個難民心慌了,所以故意喊得厲害一點,好讓有人能夠幫助他抵擋。這也不是第一次的事情了,不過他進去後也只能夠呆在難民區,也沒什麼問題。
總之,有驚無險是最好的。
大家都摸出早晨,繼續吃起來。
再次以一個假名回到了難民區,樑左鬆了口氣。
想來也是因爲來人都會送入難民區觀察,所以蜀都的守衛也不慌張和擔憂的緣故。
倒是門口的守衛還衝他笑了笑,似乎是認出他來。
“朋友,外面還是不好混吧?呆在這裡至少你可以吃兩頓,不用擔心死的不明不白。”
樑左趕緊點頭:“是的是的。”
“別再偷偷跑出去了啊,不然我們也很難做的。”
守衛一副語重心長。
樑左找了一會兒才找到盧大寶,卻沒有看到季梵真,心裡有些焦急。
“她去哪兒了?”
盧大寶一臉苦相:“一大早大姐打傷了守衛說要找你,被外面的人帶出去了……”
樑左一陣心急:“她有沒有說什麼?”
“大姐說你回來了呆在這裡,她去去就回來。”
放屁!
你這種大神經也好意思說這種話。
樑左是第一次有些心焦,季梵真大多數時候表現得過於自由散漫,或者說太暴露天性,在聯盟的樓裡能夠保持這樣的樂觀和善意簡直是奇蹟,可地球上不同。樑左自己就感受特別明顯。這裡不是爲了培養人而製造的環境,哪怕是普通人其實也具備傷害練氣士的能力,只要運籌得當,破除了氣的保護,練氣士內在和普通人一樣脆弱。
“我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
樑左單手摁在盧大寶肩膀上,渾身氣勢爆發,一瞬間讓盧大寶汗如雨下。
這個大塊頭點頭如搗蒜。
樑左也不想這麼簡單粗暴,只是眼前不得不如此:“我們是有特殊任務的,一旦暴露,相關人員一個也活不了。所以你只要保持沉默,好好呆在這裡就好。”
盧大寶吞了吞口水:“大哥……你不是內奸吧?”
“內奸?”
“就是聯合怪獸來坑自己人的那種。”
“不是。”
盧大寶終於鬆了口氣:“那就好,不是內奸我絕對打死不說話。”
樑左對他高看一分:“意思是內奸也不少嗎?”
“不算多吧,不過內奸老子,哦,我是最看不得的!我爸媽就是被內奸害死的,所以我們整個城才被怪物佔了,不得不到處流浪……”
盧大寶抿緊嘴脣:“所以只要遇到內奸,我是絕對不會讓他好過的!”
“那你爲什麼不出去和怪物戰鬥?”
他一笑:“大哥,你們不是普通人,不知道我們這些人在怪物面前根本沒有太大用處,只是當炮灰罷了。我爸以前就是守衛,他說過,本質上戰士和平民是一樣的,我們都在抵抗怪物。蝗蟲你知道嗎?不是現在這種半米高的頂級怪物,以前它們是非常小隻的,聽爺爺說只有幾釐米。那時候我們人類很強,到處都是我們的地盤,蝗蟲隨手可以捏死,不過我們始終沒有擊敗過它們。蟲子從未被戰勝過。它們只是採取了一種迂迴的方式和當時的強盛物種對抗,它們拼命繁殖,無處不在,我們根本沒辦法徹底贏它們。然後它們等到了機會,現在是它們的天下……所以我爺爺就說,現在我們變成了蟲子,那麼也不要放棄,一切還有希望,多生孩子,總有我們迴歸的那一天。”
非常悲涼的話,讓樑左很受觸動。
他沉默了。
盧大寶感覺不對,連忙說:“大哥,雖然我膽子小不敢出去送死,不過在這裡的人也是有機會的。有些女性找不到合適的伴侶也會來難民區看看的,到時候就可以生育後代,我們每個人都會生孩子,這也算是我們的抵抗方式吧……”
樑左想說什麼,卻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最後他拍了拍盧大寶的肩膀:“說得沒錯,一切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