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包圍着她,一雙粗壯有力的大手將她摟緊,使她與他密密貼合,身體之間不留一絲縫隙。
她不想與他這樣貼着,但是他將纖弱的她抱緊,一隻修長的手臂就能將她圈緊,將她嵌合在他健壯寬闊的胸膛裡,掐緊小腰摟住……
他在告訴她,他很久沒碰過女人了,想立即一口吃了她,把她折磨到無法下牀。
然而她不願意,不想被他健碩滾燙的身體這樣抱着,會讓她想起以前的種種。
於是當他噴着陽剛的粗氣低下頭尋找她的脣,她驚慌的躲閃,試圖用手推開他,卻被他直接用身體壓到牀上,一隻大手攫住她的雙腕,另一手捏住她的小下巴,霸道薄脣長驅直入。
這是一個極盡纏綿的火辣辣深吻,無論身下柔軟的她怎麼躲閃掙扎,壓在她身上的男人都有辦法誘哄她開啓水蜜桃般的嫩脣……
她依然是一顆初熟的水晶蜜桃,身體味道純真而清新,香甜中帶着小性感,讓男人流連忘返……
雖然他很想要,但他還是清醒的知道這是別人家,擦槍走火的後果是讓身下的她尷尬,於是他不捨的放開了那高腫的紅脣,給她把內衣整理好,穿上外套。
但清醒過來的她卻把身體別了過去,不肯跟他下牀,環抱着自己低着頭,似乎在哭。
“黛藺。”他扶上她細弱的削肩,磁性的聲線裡還帶着暗啞,火熱慾望並未完全從身體裡抽離而去,那隻粗糲的大手還是火熱的,煨燙着她,“跟我回去,今晚不要住這裡。”
他摩摩她的肩,帶滿不捨與憐惜,然後傾下身,把小臉低垂的她輕輕抱了起來,轉身往外走。
守在門口的蘇小雁見兩人出來了,連忙給兩人撩簾子,不太意外的看着他懷裡埋着臉的黛藺,笑嘻嘻的道,“市長哥哥,你先回去,我給妹子拿行李,然後給慕先生知會一聲,告訴他妹子去我們蘇家了。”
她早就說過滕市長看蘇黛藺的目光是火辣辣的,絕對不是兄妹那麼簡單,所以現在滕市長怎麼做,她就怎麼跟,一切以領導爲先,爲市長哥哥辦事。
滕睿哲抱着黛藺走到了外面,離長貴家有些距離了,黛藺終於在清涼的月光下擡起了頭,讓他放下她,她自己走。此刻兩人就在兩棵筆直的白楊樹下,秋風瑟瑟,靜影沉璧,幽白的月光透過樹枝椏星星點點,樹影婆娑。
滕睿哲依言將她放下了,卻牽緊她的手,給她理好衣領遮住脖子上的吻痕,披上自己的外套,帶着她繼續往蘇老三家走。
黛藺走在他身邊,看着這片他即將呆上幾年的艱苦村莊,沒有掙脫開他的手,一直很安靜。
這裡很漆黑,沒有路燈,也沒有衛生所,只有一排排破舊的土房子和一盞盞昏黃的煤油燈,以及幾個在曬穀道場捉迷藏的小孩、幾條不斷吠叫的狗。
她跟在男人身邊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了,站在田埂子上,望着遠處的遠山輪廓,輕聲笑道:“明天我就回錦城市了,難道你也要用這種方法阻止我和夜澈同房?爲了給孩子辦戶口,我確實和他協議結婚了,有名無實。但是漸漸的,我發現他這樣的男子不該只是付出,也應該得到回報,得到他應該得的東西,他沒有義務給別人的孩子一輩子當爹,卻讓孩子的親生父親在這裡爲民請命,舍小家顧大家。”
滕睿哲側首看她,目光深涼如水,擡起手,爲她拂開撲打在臉頰的髮絲,一言不語,然後牽起她,帶她走向不遠處高坡上的一片野山菊地裡,與她一起坐在涼月下,看着這個沉靜的村子。
野山菊很清香,一朵朵的在夜風中搖曳,散發一陣陣泥土芳香,滕睿哲將黛藺攬入懷裡,爲她遮擋夜裡的風,指着不遠處泥土路延伸的地方,“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感覺這裡很安靜,很適合居住,我想與黛藺你一起避開塵世的繁雜與恩怨,生活在這個世外之地,過寧靜日子。但是這裡的環境太艱苦,食不果腹,居不定所,黛藺你怎能隨我來這種地方吃苦?而且我知道,你永遠不會原諒我,曾經的那些往事已在你心裡留下了無法抹去的痕跡,一旦觸及就會痛。”
黛藺在他懷裡微微一動,輕輕推開了他,不需要他再給她擋風,笑道:“原來在你心裡,你一直覺得我不是一個與你同甘共苦的女孩。你覺得這樣做是爲我好,不讓我吃苦,可在我看來,兩個相愛的人不會計較這些,而是心在一起,人就在一起。睿哲,其實你的心裡一直都有葉素素存在,當一切真相大白,林雅靜入獄,你看到葉素素的屍體,你的反應是肝腸寸斷心死如灰,以及對我的歉疚,而不是給我一個解釋,與我們母子團聚,所以,你心甘情願來到了這裡,一方面是覺得對不起死去的葉素素,所有人都虧欠她,另一方面是想結束那些餘黨對我的糾纏,放我自由,保我安全,卻把葉素素永遠記在了心底。現在葉素素死而復活,你是不是很開心?”
她緩緩站起身,站在花叢中,望着月光下的遠山,“當我得知你爲了翻案,爲了找到被關押的葉素素才把林雅靜帶在身邊時,我確實覺得自己曾經任性。但你自己有沒有覺得,你對我的隱瞞,代表你還愛着葉素素?如果在你向我求婚的前一刻,我知道你心裡還想着葉素素,我一定不會以爲我的幸福觸手可及。因爲在海南,你給我的那些諾言都是虛幻的,以爲葉素素遠嫁海外過的很好,所以你自己也可以愛上昔日的縱火犯。但一旦葉素素的名字出現在你面前,你與對待鄒小涵的態度便截然不同,心裡裝的全是葉素素,爲她的死痛徹心扉!更可笑的是,你竟然在真葉素素現身的情況下,去我房裡抱我吻我,再來一次四年多前的這場悲劇!”
滕睿哲靜靜聽着她的諷刺,沒有起身,依然坐在野山菊花叢裡,目光深幽注視着遠方,啞聲道:“如果素素死了,她會在我的心底烙下一道印痕,讓我永遠記得當初是自己粗心大意害了她,讓她被折磨致死,自己卻在追逐幸福;但當她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我忽然鬆了一口氣,感覺心裡不再這麼沉重窒息,能呼吸。現在她不在這裡,我不想她留下來。但是黛藺你,既然來了這裡,就多住幾天,我想知道你能不能適合這裡。”
這一次,他伸出手拉住了她柔軟的小手,往懷裡猛地一扯,心有芥蒂的黛藺便重新跌回了他懷裡,大手輕撫她的臉柔聲笑道:“黛藺,我們的心在一起,人就會在一起,但我不想黛藺你來這裡吃苦,也不想你們一直被追殺。所以這次回錦城市後,你給我和慕夜澈兩年的時間,用兩年的時間與他培養感情,也用兩年的時間在心裡給我留一個位置,我會嚐嚐這種你心裡存有其他男人的感覺,讓你去選擇,但如果慕夜澈不合格,我被調回來後一樣會讓你們離婚!”
黛藺別開臉,冷笑道:“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當你帶着對葉素素的愧疚與沉重被調來這裡,我與你就結束了!不要忘了你在北京大會堂門口與我的那次握手,你僅是把我當朋友,那就一直保持下去!昨天是朋友,今天變情人,我與你耗不起!”
她掙扎着從他懷裡爬了起來,在菊花叢裡跌跌撞撞,不許他再碰她,轉身往回跑。他的沉重她是感受得到的,他的責任、他的熱情、他的兩難,她都接觸到了,但是與這樣的他在一起,她的心裡永遠有一根刺。
往事不會隨風逝去,不留痕跡,只要看到他的臉,她就會想起以前的種種,想起那段時間爲了翻案、爲了葉素素,對她長時間的冷落,把她逼入死角,讓她差一點崩潰,這些能當做沒發生過麼?
兩人相愛相知的方式很簡單,那就是坦誠。如果做不到,只懂得用自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隱瞞之後真相大白,然後遠走他鄉音訊全無,放棄之後又說要追回來,讓她永遠是傷心過後絕望,絕望之後遇見另一個男人,他再次插手進來,那她心裡的逆刺永遠都撫不平。
她想要的其實很簡單,那就是男人能一直在身邊,尊重她,疼她,懂她,把她放在平等的位置,一定不能爲了另一個女人,隱瞞她。也不要爲了所謂的危險,總是讓他和她兩地分離,讓他們無法相守、無法共同孕育他們的孩子,永遠聚少離多。可惜她愛過的這個男人根本無法理解,一直讓她在浪尖上行走,然後被狠狠的拋下來,完成一切真相大白,最後各奔東西。
也許這樣的一個男人不適合做她的繞指柔,更適合做胸襟廣闊、爲萬民着想的領導者,把他的愛給更多的人,然後娶葉素素這種能與他同甘共苦的女人爲妻,完成一生,所以現在她只希望,他能把面前的這塊貧瘠之地帶動起來,讓大家不再受苦,有飯吃,有書念,做人民的好乾部。
此刻她一路跑到了兩棵白楊樹下,看到慕夜澈站在長貴家門口與蘇小雁說話,眼睛看着她這個方向,似乎在等她回來,對她與滕睿哲的事一點不急。
蘇小雁見黛藺一個人回來了,知道她的滕市長是追老婆失敗了,連忙把黛藺的行李放回屋裡,匆匆告辭了。看來滕市長對蘇黛藺有感覺一點,剛纔完全是搶人,親了嘴就把人往外面抱,準備去蘇家親熱滾牀。對葉小姐則是相敬如冰,冷冷淡淡,區別很明顯哪!
慕夜澈則等着黛藺自己過來,昂貴外套依舊披在肩上,剛喝了一碗豆腐腦,還在回味,修長身影在月下在閒庭散步,對這邊笑道:“滕市長在這邊的任期至少是三年,看來這三年都沒法開葷了,黛藺你以後可要記得定期過來陪陪他,讓他葷素搭配,享受夫妻生活。這男女之事在所難免,經常吃素對他身體就不太好了,尤其還是隻挑你這種葷腥吃,他這種健壯的男人一定受不了,然後狀態不好就影響工作……”
黛藺朝他走過來,面色潮紅,心情複雜,沒理會他,快步往屋裡走了。看來慕小叔你什麼都知道,還這樣取笑她!
慕夜澈繼續笑着,無奈搖搖腦袋,跟着她走過來,“明天我們隨他們上山砍竹子,這樣,我們也許能切身體會他在這裡的辛苦與這裡民衆帶給他的壓力和責任……”——
翌日,滄口村的村民起大早就往後山上趕了,熱火朝天的伐竹,把一捆捆竹子用牛車拖下山。黛藺與夜澈一身休閒裝走在石子路上,望望四周,發現這裡霧氣濛濛,竹林幽靜,空氣特別清新,很適合散步,但被民衆採伐之後,一簇簇竹子便被砍掉了,山上光禿禿的一片。
“他們是用竹子做竹簾竹牀,試着銷售出去。”慕夜澈將黛藺撥到路邊,讓她別被牛車給掛着,然後指了指山上,眉開眼笑道,“瞧,咱們的滕市長在那親自栽竹子,果然與村民們打成一片了。”
只見稀薄的霧氣裡,滕睿哲果然在那裡栽竹子,並時而蹲下身捻一捻土壤的質量,考察四周的地形與水分。村民們則笑着喊‘滕市長’,拖着竹子從他身邊走過,幹勁十足的忙碌着。
滕睿哲在那轉了轉,再次確定這個時節、這塊土壤適合栽竹,這才讓大家不要有顧慮的栽種,爭取在這個月內把山頭種滿,努把力,然後拿着鍬往這邊走來了,幫村民們把竹子拖上牛車。
然而一眼望去,牛車太少,竟然只有一輛,其餘的不知去哪了,根本不夠運載,村民們都在自己動手拖竹下山。
他蹙眉朝這邊望了望,看到一大清早的,黛藺也上來了,一身玫瑰白的運動套裝,身形纖弱,瑩然淡白,一頭如絲鍛的秀髮高高紮起,青春飛揚。
不過她這一身清新的裝扮雖然讓他眼前一亮,怦然心動,但與這裡樸素的村民們格格不入,顯得有些招搖了。他朝這邊緩緩走來,再看看她身旁的慕夜澈,這才明白兩人是來晨跑的,所以都穿了運動套裝,把這裡當做度假之地。
他走到黛藺面前,發現她穿了高領羊毛衫,把脖子上的吻痕遮住,並且化了個淡淡的妝,遮住她睡眠不足落下的眼袋。並且,她不太想看到他,直接當做不認識,繼續往山上走。
然後等走到山上,她並沒有跑步,而是撿起地上的砍刀,動作嫺熟的蹲在那裡砍竹子,三兩下就砍倒一根綠竹。緊接着挪地方,一根一根的砍,速度並不比村民們慢。滕睿哲這才明白,她跑上山不是爲了跑步,而是爲了幫忙!
“看來你忘了黛藺曾經坐過牢,刑期與你的任期同樣是三年,你能做的,她也能做。”慕夜澈盯着滕睿哲詫異的側臉,脣角勾起,不冷不熱輕笑出聲,“這次我們過來確實是準備旅遊,自備了運動套裝,方便四處走動,但沒想到這裡會這麼窮,讓我們穿着運動裝也成了異類,呵。”
他從滕睿哲身邊擦肩而過,已經對這裡的旅遊不報一星半點的希望了,決定也來砍砍竹,在滕市長任職的地方轉一轉,體驗民情。
滕睿哲則看着他們的身影片刻,轉身往山下走了,走回村裡看牛車是怎麼一回事,爲什麼早上開會聚集的十幾架牛車,轉眼功夫就不見了?
雖然昨天在修路,但由於沒有足夠的資金,沒有測量員和設計施工技術人員,所以只是把泥土路補平了,能走就走,並沒有條件修建水泥路。現在大夥兒集中勞動力伐竹,先賣掉這批竹子再談發展。
“滕市長,牛車都被張二強兄弟倆趕去拉魚草了,村裡的魚塘全是他們家的,強佔餵魚,每隔幾天就要用村裡的牛車拉魚草!”半路上,蘇小雁氣喘吁吁的朝這邊跑來了,一把抓住滕睿哲的手,額頭上沁滿汗珠,一身焦灼,“市長哥哥,你快想想辦法,我們不能一直這樣靠人力拖竹,沒有效率的。”
滕睿哲扶住她的肩,讓她不要急,望着張二強家方向眯眸道:“我早料到是這幾個土流氓在霸佔公有財產,不肯爲村裡建設出力,專門與我作對!小雁,你現在趕緊回去把我的公事包拿來,裡面有一些錢,你和你爹上一趟鎮裡,租一些卡車過來,我們在山上把竹子削好後,直接運到大公社,先以那裡爲生產基地。現在,你們先把大公社收拾好!”
“嗯,村裡的婦女們正在收拾,就等着竹子拖過來!我現在去拿您的公事包,市長哥哥你與我一起去吧!”
“我還有其他事,小雁你趕緊去,抓緊時間!”他收回扶在蘇小雁肩上的大手,嚴肅的讓蘇小雁趕緊辦事,自己則大步往張二強家隔壁的鄉鎮辦事所而去,去裡面打電話,打給王秘書,讓王秘給他找個可靠一點的律師,準備用法律途徑與這夥流氓解決問題。
然而當他撂電話,他卻發現通話記錄裡有個熟悉的號碼浮現在眼前,是蘇黛藺家的座機號碼,被人撥打了無數次,所以記錄裡全是這個號碼。
他翻了翻,可以確定這是有人在惡作劇,給黛藺不斷打騷擾電話,但黛藺的人過來這裡了,所以家裡應該沒人接聽。於是他心生疑慮走出這間辦公室,走去隔壁幾間辦公室轉了轉,等待這個打電話的人出現。
果然幾分鐘後,張二強嘴裡叼根菸,吊兒郎當的過來了,身上還沾着剛剛背完魚草的泥漿,流裡流氣吐一口菸圈,一腳將辦公室的門給踹開了,把這裡當自己家。
他進門後,一屁股坐椅子上,直接撥蘇黛藺家的座機,一邊坐辦公室裡吞雲吐霧,一邊自言自語,罵罵咧咧,“狗日的,這是勞什子號碼,打這麼多次都打不通!我就不信這不是你家的號碼,你家婆娘還敢隨便打!”
氣急敗壞的再撥一遍,差一點把電話機給拆了!
“你從哪弄來這個號碼?”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的滕睿哲從門外走進來,一把奪過張二強手中的話筒,冷眸盯着這個無賴,“你在猜測這是我家裡的座機號碼,所以不斷騷擾,那你口中的婆娘是指?”
張二強本來想扔掉電話就跑,落荒而逃,奈何面前的男人有拳腳功夫,上一次就差點扭斷他的手腕,讓他不敢輕舉妄動,坐椅子上不斷往後縮,支支吾吾道:“不……不就是你家那個穿黑衣服的婆娘,如果不是她來這裡打電話,我怎麼會知道她是一個人出門……”
“什麼時候?!”滕睿哲劍眉一擰,銳眸如劍,肅若寒星的冰冷模樣差一點把張二強嚇破膽。張二強一下子從椅子上翻了下去,摔到地上鬼哭狼嚎,爬起就想往外面跑,“就是前兩天傍晚,她來這裡打電話,我過來找我廣勝叔,恰好就看到她一個人在路上走,我就讓我的兄弟們跟上去……滕市長,我們一報還一報扯平了,以後不要找我麻煩,否則我也是不好惹的!”
滕睿哲沒有攔他,任他往外面跑,僅是俊臉陰沉,聲線森冷,“所以你以爲這是我家裡的電話,不斷撥打騷擾,以至於陰差陽錯讓這個電話記錄保留了下來!否則,兩天前的通話記錄早被擠下去了,我根本不會知道有人打過這個號碼!”
而張二強,哪還聽得進這些,連滾帶爬的跑了,害怕現在獨身一人被姓滕的打成殘廢,去找他的幾個狐朋狗友過來助威,殺殺滕睿哲的銳氣!
滕睿哲在辦公室站了一會,已經確定葉素素兩天前給黛藺打過電話,也就是她獨自出走的那一天,由於手機沒信號,只能用村裡的電話,卻沒想到讓張二強當即把號碼記下了,不斷撥打,才讓他知道這個事,所以此刻,他又走回了山上,看到太陽底下,黛藺與慕夜澈把上衣外套都脫了,穿着線衫在伐竹,熱火朝天的與村民們在說說笑笑,砍竹子。
太陽很大,陽光很好,光線透過竹葉斑斑點點的灑落在黛藺臉蛋上,讓她紅撲撲的小臉看起來像個熟透的水蜜桃,粉紅中帶着水嫩,散發一股天使與夜魅結合的迷人風韻。
他朝這邊緩步走過來,聽到黛藺在用她清脆的嗓音喊伯伯、阿姨,與大傢伙早已打成一片,很受村民們的喜愛,他讓她放下砍刀,借一步說話。
黛藺這才撥撥她額頭上的溼發,細腰上繫着她的上衣外套,走到一邊不冷不熱看着他。
此刻霧氣散去,豔陽正濃,山腰上的風景很好,可以望見整個村子和所有的農田,站在這裡愜意的吹風曬太陽,心曠神怡。然而男人深黯凝重的眼神卻讓這片天空罩上一片陰霾,帶給她一種不好的預感,讓她不想跟他說話。
因爲每次他用這種眼神看她,她的生活都不會寧靜,牽扯到很多事!
他帶着她往靜處走去,走進竹林幽徑裡,回首道:“那天,葉素素在電話裡給你說了些什麼?”
黛藺微微一怔,看着他幽黑深邃的眼睛,想了想笑道:“沒說什麼,大意就是,如果我放棄追回你,她便決定與你在這裡一生一世,永遠陪着你,算是與我做商量。”
她把腰身上的外套取下穿上,朝前面的他走過來,與他一同站在風吹樹影的陽光下,莞爾一笑,“想不到你這麼快就查出來了,知道她給我打過電話。不過當時我也想不明白她爲什麼給我打這通電話?因爲誰都知道,你滕睿哲早在插手她的事之時,就選擇放棄了我,她這樣做純屬多此一舉。”
“黛藺。”滕睿哲沉重凝望着她,忽然用自己的大手捉住她的手腕,把她一把拉近,黑眸幽邃,俯首沉聲:“她是在我來這裡的第一個雨夜,一路跟着過來的,想告訴我,她還活着!”
“所以?”黛藺輕輕一笑,不解望着這個捉住自己的男人,“當初看到她一身黑衣吸引你的注意,隨即陡然進入市政府工作,白衣飄飄,又在大禮堂被人拖走,你便由憐惜陡生疑慮,懷疑她是假素素,黑白一體?但是現在這位真素素出現在你面前了,你爲什麼不能像當初那樣,義無反顧的與她在一起算了,還在猶豫什麼?”
她甩開他鐵鉗般的厚實大手,揉揉自己的手腕,蹙眉後退一步。她也不明白他們現在在爭論什麼,有意義嗎?那天接完葉素素的電話後,她也確定嗓子壞掉的葉素素還活着,追來了這邊,但她覺得這些與她沒有關係,不影響她的正常生活,就當接了個打錯的電話。
但慕夜澈自作主張出來蜜月旅遊,把她帶上了開往這裡的客運車,她才知道滕睿哲是被調往這個貧苦地區鍛鍊了,慕小叔特意安排他們見面,順便見見這個真葉素素。
現在人既已來到這裡,那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她見過消瘦一圈的他了,該說的也都說清楚了,也確定葉素素是在這裡了,那麼,以後不要再見,各過各的!
“在法院門口瞥見黑衣素素之前,我和敖宸還見過一個葉素素。”滕睿哲依然垂眸看着她,望一眼她被捏疼的雪白皓腕,專注目光又回到她潔白的臉蛋上,“敖宸夫婦陪我們回錦城市的那一次,林雅靜曾親自帶人來了菊清雅苑,但沒想到有敖宸相助,被我和敖宸逼入林子裡,當時子彈橫飛、打爆她的車胎之後,我曾對車裡戴墨鏡的她匆匆一瞥,瞥見了她的側影,她自己卻不知道,之後親眼看到她跳車墜入江中逃走。當時距離遠,我只能猜測她的穿著和身形與葉素素相似,但葉素素不會做殺人這種事。不久之後,黑衣素素、白衣素素相繼出現,明顯是林雅靜捲土重來,一直糾纏,真正的葉素素卻不知所蹤。”
“從那一次起,你就應該告訴我你心中的猜測。”黛藺望着陽光底下他深邃的眼睛,只覺得,想起這些便是噩夢,“演戲的人雖然是在做戲,但在觀衆看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尤其是你投入感情在演,不給我透露一點訊息,我便分不出真假,在一次次的傷心絕望中麻木,找不出你是在演戲的理由。你在涉及葉素素這個敏感的問題時,選擇了隱瞞和獨斷專行,所以我只能認爲,你對舊愛留有舊情,一直認爲她的苦難我也有責任,我在你眼裡是任性的,孤獨的,而她,卻是最無辜、最讓你放不下的!呵。”
她笑了笑,感覺自己分析的真是透徹,把事情脈絡看得越來越明瞭,卻不明白爲什麼還在與他討論這個早已過時的問題,自尋煩惱?他得知葉素素給她打過電話又能證明什麼呢,葉素素就住在不遠處,已是下定了與他在這裡一生一世的決心,只怕舊情加愧疚,不用多久兩人就能愛火重燃,夜夜燕好,補上四年多前的那張結婚證。
所以她祝福他們吧,別再在她面前晃了,她現在不想與他們任何人扯上關係。
她轉身往回走,決定繼續去砍竹子,下午收拾行李離村,剛好在車上睡覺。慕夜澈說了,只要她把這個村子整個轉一圈,他就答應今天啓程離開,再也不做這種缺德事。
而且她自己也已經意識到了,雖然她的裝扮在錦城市再正常不過,但在這裡,就是招搖,大家都把她劃爲了異類,對她指指點點,似乎不能接受他們做喪事的一身白,雖然她這一身是玫瑰白,帶一點點黃。
“黛藺,我一直等着以一副全新的面貌被調回錦城市去看你,你覺得我會與葉素素在這裡一生一世麼?”男人在身後對她低吼,渾厚磁性的嗓音如同漲滿河槽的洪水,突然崩開了堤口,一雙犀利黑眸閃耀痛心疾首,“你需要成長,我也有很多缺點需要改正,但這個過程裡,我們並不需要嫁誰或者娶誰,來證明對對方的不在乎!”
黛藺腳步一頓,黑亮髮絲在山風中飛散、撲打,回過頭譏誚看着他,淡淡一笑:“我也說過,沒有人會在原地等你!我可以愛你愛那麼多年,同樣我也可以愛別人!”
滕睿哲聞言重重一驚,幽深黑眸裡閃過驚駭,突然一把捉住她的腕,將她猛地扯進自己懷裡,狠狠盯着她,“女人,你根本沒有愛上別人!你的心還在這裡!”
他摸上她的胸口,讓她聽聽自己的真心,忽然摟住她的腰身低下頭,封住了那張小嘴!
一頓含着烈火與怒火的激吻讓黛藺被壓到了竹叢上,無論她咬或者是捶打,都沒法推開這隻發怒的野獸,只能被他壓服着,仰頭看到頭頂星星點點的陽光,以及他灼亮的眼睛。最後,他抱着她從另一條小路下山了,在山腳農田處擇了一座廢棄的瓜棚,將她放在木板牀上坐着。
他則脫掉外套,坐在她旁邊,高大身板沐浴在草香撲鼻的陽光下,盯着她紅腫的脣和白皙的小臉,伸手給她拿掉髮圈,撥開那一捧黑亮柔順的長髮,大手捨不得從香發裡退出來,“不要在意素素給你打的那通電話,我想要的人是你。”
他嗓音低啞,注視她的眼睛卻在陽光下閃爍深情的柔光,藏滿憂傷與悔痛,“我想讓你留在我身邊,給我一次再次擁有你的機會。”扶住她的後腦勺,想再次將她抱進懷裡,但黛藺避開了,脣上還殘留着被他侵犯過的味道,哀傷防備的盯着他,“機會是你自己留給自己的,你可有想過,我現在看着你的臉,就會想起我們母子仨被你置之不理的痛苦?我沒有想過你會說出這這番話,但這番話,真的讓我難受!”——
深秋的天氣,山裡綠竹蔥鬱,草黃鶯飛,美得異常淒涼;瓜棚的四周陽光充裕,香艾叢生,清風微拂,屋頂的稻草在隨風輕輕掀動。然而這樣的豔陽天,這裡卻凝聚着一股沉重氣息,讓這裡的一男一女窒息。
黛藺從木板牀上跳了下來,快步走進旁邊的半人深艾蒿叢裡,不再回頭。她往附近的村落急急走去,雖然不熟悉路,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能離開這裡就是最好的。
她不想再糾纏在某些無法重來的事情上,一遍遍的重提噩夢,讓自己無法前行。也不想與這個男人,再提葉素素的事,讓自己不開心;原本有些事情,只要不提,隨着時間遠去,便會逐漸淡忘;但如果反覆糾纏,她永遠活在往事的陰影裡,如鯁在喉。
畢竟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心裡難受,難道可以當做沒發生過麼?只要他出現在她面前,她的記憶裡就是暗無天日的等待,隱瞞欺騙,以及痛苦絕望,看不到一絲光明。所以希望他真的明白,他擄來了她,帶給她的卻只有痛苦、折磨,而沒有人,會一直在原地等他。
慕夜澈早在山底下等着她,見她從枯黃的艾蒿叢裡匆匆走出來了,果決而內疚地踩滅手指間的煙火頭,轉身來到她面前,垂眸擔憂注視着她。早在滕睿哲帶她走的時候,他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知道滕睿哲一定想挽回這段感情,但結果很顯然的,黛藺再次傷心了,心結解不開,撮不合這對冤家,無法讓這一家四口團聚。
此刻他扶住她的肩,沒說什麼,帶着她往村子裡走。
既然兩人沒結果,那以後他不做這種事了,看個人緣分吧,感情的事不可強求,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搶也搶不來。
這個時候太陽偏西,晌午已過,情緒低落、長髮披散的黛藺卻突然輕輕抱住她,將臉埋在他懷裡,低聲道:“夜澈,我們現在就走吧,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會處理。”
“我們坐順路車回去。”夜澈撫撫她的發,將她柔弱的身子抱緊,心裡對這次出行是感到內疚的,望着幾輛大卡車進村,“等他們拖完竹子,我們就坐這些卡車返回市裡,這裡太過偏僻,等我們走到公路上,進市區的客運車已經下班了。”
只見蘇小雁去城裡租來的三輛大卡車往村裡浩浩蕩蕩而來,掀起一片片黃土灰,直奔後山上,蘇小雁則從卡車上下來了,提着滕市長的公事包,四處尋找滕市長的身影,“春花,秀珍,滕市長去哪兒了?卡車我給租來了,你們趕緊把大倉庫的門口清理乾淨,竹子要運過來了!”
“滕市長好像中午就上山了,雁子你去山上尋!我們現在回大倉庫,把門口的路給開出來。”幾個女人扛着鋤頭,頭上包着毛巾,三五成羣的說說笑笑走了,對她們的新生活充滿了希望,幹勁十足。
蘇小雁則提着公事包又急匆匆往山上跑,經過黛藺身邊時,急忙收住腳步,微黑的臉龐被曬得通紅,把手上的公事包往黛藺手上塞,“蘇妹子,這公事包是滕市長的,剛纔我去城裡租車,才知道里面裝了好多錢,還有幾張匆匆塞進去的單據,好像是滕市長把他的手錶賣了,兌換了這些錢,並不是國家批下來的錢。我猜想滕市長打算用這些錢給大夥兒發錢,修路,所以我現在把這些錢交給妹子你拿着,我們村不能用滕市長個人的錢,拖他後腿。不然他以後的日子咋過?他住進我們村,沒讓他吃一頓好,也沒給他安排一個好住處,是我們拖累了他。”
黛藺聽着這一聲聲‘妹子’,不想接這個公事包,對蘇小雁拒絕道:“你們滕副市長就在後面的瓜棚裡,你親自拿去給他,我無能爲力。”
但蘇小雁繼續把公事包往她手裡塞,並道:“滕市長的錢就是你的錢,你們是夫妻,女人就應該管賬。我們村不能因爲自己,而苦了你們夫妻倆,你們還有一對娃娃要養,一定要讓娃娃們上學,不能像我們村的娃子,斗大的字不識一個,窮得沒飯吃!”
說完扭頭跑了,頂着一身汗,急急匆匆跑山上去趕工,手腳利索的幫忙擡竹子上車,忙得沒時間喝一口水。
黛藺站在黃土路邊,看着村裡的人扛着一捆捆竹子下山,佝僂的背部被壓的擡不起來,黢黑的面部似乾裂的黃土地,皺紋一條條爬滿那黑乾的老臉,汗水模糊雙眼,卻空不出手去擦,甚至幾歲大的孩童也在幫忙拖竹子,她忽然想起了拖船的縴夫和行走在險峰上的挑山工,他們同樣是爲了生活風吹日曬、被壓彎了背部,與這裡的村民是一樣的,養活家人。
這樣的貧困羣體其實有很多,當他們去旅遊去爬山、去一覽衆山小的時候,卻不知道這一條條陡峭山道是挑山工挑出來的,每一個石階都是他們的血和淚;也不知道其實還有很多偏遠的地方,很多人吃不上飯,喝不了水,上不了學,過着貧瘠閉塞的生活。
她把蘇小雁塞給她的公事包拎在了手裡,走過來幫兩個小孩童把竹捆拖起來,隨他們一起走往大倉庫。
也許幾歲大的孩子是出不了什麼力的,但在他們父母眼裡,一張嘴一份糧,上不了學就必須幹活,勞動力比學知識更實在,不然就餓肚子;也許滕睿哲被調來這裡,真的能帶領大家脫貧,與大家一起吃苦……
走到大倉庫後,倉庫門口已經堆滿了竹子,村民們坐在旁邊用毛巾擦汗喝水,用一隻只粗糙皸裂的大手拿着砍刀,把竹子上一些剩餘的枝葉削下來。
而大倉庫裡面,空無一物,被收拾得乾乾淨淨,正好用來做廠房。
黛藺在裡面走了一圈,發現屋頂是漏的,亮敞敞的陽光透過破洞射進來,與沒有屋頂一個樣。所以說,在這個貧瘠之地談發展談何容易,滕睿哲想憑一己之力打開這裡的市場,又豈是一兩年能做到的?
他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大少爺,過慣養尊處優的生活,雖然早年一手建立自己的公司,吃過不少應酬的苦,但那也是借用父輩的人脈關係網,再憑自己的實力突飛猛進,步步高昇。
現在什麼都沒有,拿什麼開始?
十幾分鍾後,拖滿竹子的卡車轟隆隆的開來了,滕睿哲與蘇小雁一同坐在車上,蘇小雁給他拿着外套,咋咋呼呼往這邊跑過來了,讓鄉親們趕緊幫忙卸竹子。
“還有三車差不多了,趕在天黑前全部卸完!滕市長讓我們大家先幹着,把竹子劈好,烘乾,削成比竹篾還細的細條,然後存進倉庫。”
“雁子,我們今晚就開始分工!有滕市長在,我們不怕沒飯吃!”鄉親們蜂擁着卸竹子,熱火朝天的往大倉庫裡拖,等着他們的新領導帶領他們掙脫目前的困境,把破房子翻新。
滕睿哲則從車上走下來,一雙銳眸看了看幾捆被堆在陽光底下的青竹,劍眉深蹙提醒村民們道:“這些竹子先不要這樣暴曬在陽光底下,會影響竹簾的質量,一律放進倉庫。”
他的俊臉恢復了平日的沉穩,長腿邁大步,朝黛藺走過來,掃一眼她身旁的慕夜澈,薄脣輕啓:“今晚我隨你們一起回市裡,明天我需要跑項目,順路。”神色沉靜如水,很平靜,側首讓蘇小雁過來,吩咐把村民們今天的工資發放,沒有參加勞動的特貧戶也按照這個數目發。
小雁一聽急了,一個字不同意,擋在了黛藺面前,“這原本就是我們應該做的,我們不能拿你們夫妻的錢。而且滕市長你是在帶領我們謀發展,我們還沒有給您應有的報酬呢!”
“我的工資是國家發放,你們的工資也是國家發下來,哪來的誰拿誰的錢!”滕睿哲板起俊臉,劍眉擰起,幽黑深邃目光卻很柔和,讓蘇小雁抓緊時間給大家發工資,沉聲道:“付出了辛苦,就必須有回報,這一次政府鑑於不久前已經將國家撥下來的錢發放給村裡,所以這次我的申請,只同意少補一點。等下次,我把村裡的具體情況全部寫成報告,再上交上去,上面就能多撥一點錢了。”
“可是……”蘇小雁還是不肯同意。
滕睿哲便伸出猿臂撥開她,銳眸看一眼黛藺,把黛藺手中拎着的公事包拿過來,對衆人大聲道:“這次我申請的貧困補助,政府同意補貼少部分,所以現在大家放下手上的活,根據勞動力來領錢。”
正在忙碌的衆人聽說有錢發,不可置信的紛紛朝這邊圍攏過來了,一邊把髒手往衣服上蹭了蹭,一邊眼巴巴的朝這邊跑,滿懷期待的把這裡圍個水泄不通。
“滕市長,國家每年撥下來的錢都進村支書他們口袋了,咋還給我們撥錢呢?您沒來這裡之前,我們這裡也被調進來一個廳長,沒呆兩天就走了,嫌我們這裡窮,申請不到錢,讓他得不了錦旗升不了官,於是又跑回去當廳長了。”
滕睿哲笑了笑,“國家肯再撥下這筆錢,是爲了讓我們大家在完成一天的辛勞之後,有所回報。雖然數目不多,但能讓大家填飽肚子,有盼頭。現在大家排隊領取,領完回家休息,晚上不要加班。”
於是半個小時後,每一戶都按照人口領到了錢,然後拖着疲憊的身體興高采烈回家了,順便幫無兒無女的特貧戶把錢也捎去了,眉開眼笑的,真正對未來看到了一絲曙光。
而安靜下來的大倉庫裡,滕睿哲則在檢查這批青竹的質量,高大的身影四處走動,皺着眉頭,一聲不吭,盯着這批竹子考慮問題。
其餘的人,包括蘇小雁父女、公茂叔、長貴叔、黛藺、慕夜澈,則看着他,都明白他是用自己的錢在補貼大家,讓大家知道國家會帶領他們走出舊農村,沒有置他們於不顧。
而黛藺和慕夜澈更明白,他賣掉的是自己珍貴的東西,他的名貴腕錶和名牌,兌換了一筆錢,給村民們解決當務之急。而錦城市的幾輛豪車,早在他被舉報克隆黑嬰兒、關押滕韋馳的時候,就出現了‘政治問題’,是必須上交的,然後被調往偏遠地區,下鄉鍛鍊。
他也相當於是重新開始,不借助家族勢力一步登天,而是與很多人一樣,一步步往上爬,然後很多年以後,步入中年,纔在事業上有所成就,根基紮實。
“夜澈,我們走吧。”靜默良久以後,黛藺覺得自己已沒有呆在這裡的必要,最後泛泛看了這裡一眼,心裡並無留戀的感覺,轉身往外走。
對於一個男人來講,事業是事業,感情是感情,他事業上雖有能力,但並不代表他在感情上就是一個值得託付的人。她相信憑藉他的能力,一定能在這裡有一番作爲,帶領這裡脫貧,她衷心祝福他,希望他在帶動這裡經濟發展的同時,保重身體,偶爾回去看看他滕家的家人。
但,不要再出現這兩天他強吻她的情況,她會反感的。
慕夜澈與她並肩往外走,見她潔白臉龐上傷心不再,與滕睿哲一樣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神色沉靜如水,便放下心來,緩緩往外走,“這一次離開以後,你們最好不要再見面了。也許時間能讓你們看清楚很多事情,等到各自心中沒有了執念,真正釋懷,再回頭看看有沒有必要在一起。”
黛藺走在夜色下,輕輕一笑:“多年以後,我們也只是朋友。夜澈,我可以愛上他,同樣也可以愛上別人,呵。”
兩人沿着鄉間的小路走回借住的長貴家,簡單收拾了行李,給了這戶人家合適的住宿錢,走出這個土院子。
但蘇小雁拎着個盒飯堵在院子門口,雙臂伸開擋在她面前,請求她去她家裡吃飯,“我爹已經把飯燒好了,妹子你一定要去吃,而且大卡車的司機也在我家吃飯,你若要坐順風車,一樣要去我家找司機的。現在我去給滕市長送飯,他還在大倉庫呢,總是忘記吃飯,所以妹子你不用擔心會見到他,他現在除了每天睡兩三個小時,其餘時間都在工作,在外面跑項目找資金,不會妨礙到妹子你的。”
黛藺沒說什麼,淡淡一笑,往蘇老三家方向走。
既然司機在蘇家吃飯,那她過去好了,這裡已沒有她想避開的人,該去哪就去哪,放開一點。
然而當她走去蘇家,蘇小雁卻把滕睿哲從大倉庫拉來了,死死攥着滕睿哲的粗胳膊,不管男人是不是俊臉陰沉,有發怒的前兆,一定要讓滕市長回來,不然會出人命,然後指着土院子門口和她自己的房間,對黛藺聲色俱厲道:“那天就是我把葉小姐從水坑裡拖回來的,不是滕市長帶她過來的,是她一直跟着,暈倒在了我家門口。然後我讓她跟我一起住,方便照顧她,但滕市長從來沒有與她獨處過,對她的感覺很奇怪,不像對待女對象,而是朋友!那蘇小姐你還走什麼呢?葉小姐是我拖回來的,不關滕市長的事,滕市長沒有你在這裡會很孤獨!而且他如果不是覺得無臉見你,又怎會一個人到這個地方來!你過來這裡了,他很欣喜,你感覺不到嗎?!”
滕睿哲被她攥着胳膊,這才聽明白她所謂出人命的事,撥開她冷笑道:“現在要出人命的事,是你們的村子發展不起來!盡給我瞎折騰,不知輕重!”
他深邃黑眸裡跳動着怒火,讓正在做飯的蘇老三別端菜上桌,示意三個卡車司機趕緊上車,“別指望這頓酒,你們若是喝高了,今天誰也別想走!所以現在就走,23點之前也許還能到達市裡!”
他奪過蘇小雁給他拿着的外套,穿到健碩挺拔的身板上,銳利雙目似利劍大步流星走向門口,帶過一陣風,經過黛藺身邊又吩咐道:“讓蘇小姐坐第一輛車,這輛車我來開!”
“我可以與夜澈坐同一輛卡車。”
“但慕少爺不會開這種大型卡車!而且一輛車裡只能坐兩個人!”
於是幾分鐘後,兩人坐在同一輛卡車裡,他親自開着這種大機械車送她出村子,軋過那新蓋的幾塊嶄新青石板,駛到公路上。
但他沒有說話,而是安靜開車,把遠光燈打開,與她一起沉默。
四周是烏黑的一片,靜寂無聲,只有兩人呼吸的聲音,黛藺原本以爲他會說話,或者怒吼、生氣,但直到到達城鎮,他都沒有吭聲,只是把大手放在方向盤上,深如幽潭的雙眸注視着正前方,側臉凜然。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黛藺躺在座椅上睡覺,他把自己的外套搭她身上,將車緩緩駛進城區,儘量靠近客運中心站。
但這個時候已經22點多了,是沒有回錦城市的長途車的,他叫醒黛藺下了大卡車之後,與她一起在燈火輝煌的路邊站着,遙望着遠方。黛藺在夜風中也很清醒,把外套還給他了,等着夜澈過來尋她。
“慕夜澈將你帶來這裡,是想告訴我,你與他之間並沒有愛情,你們名義上的結合,只是爲了親情。”良久他沙啞出聲,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夜風中飄散,依稀傳入她的耳膜,“但這樣的他,確實能保護你,照顧你,而不是我這樣,一旦出現,便給你們母子帶來危難。現在我被調來這裡,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做政績重回錦城市,二是辭職坐牢被調到其他城市,回不到錦城市,所以其實這是對我的懲罰。我現在在這裡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三年,我的家在錦城市,所以任期滿後,我一定會重回錦城市,呵!”
黛藺聽着沒出聲,靜靜注視着遠方,紅脣邊牽着一抹細微的笑。她對他其實沒有其他的祝福,只希望他腳踏實地的工作,爲民謀福,然後磨掉一身的棱角與戾氣,重回錦城市,做謙謙君子。
“taxi!”他伸手攔下一輛車,沒有再等後面的慕夜澈,讓她上車,給司機報了一個地名,並對她道:“明天我會回一趟錦城市,可能跟你們坐同一趟車,所以今晚我們也會住同一個酒店。”
黛藺一聽這話心裡就犯冷、發毛,趕緊讓司機停車,“等夜澈過來再說!”她早該知道,他這種食肉動物不會吃素,不會良心發現他們僅是朋友!
他卻兩眼認真地端詳着她,揚起薄脣,輕笑:“只是吃飯,不做其他事,慕夜澈的那份碗筷我會給他備着!兩分鐘後他就到了!”
這樣說也算是讓她放寬心,不讓她隨時處於戒備狀態,誤解他的每一個舉動。他原本在幾天前就決定回一趟錦城市,那天下車後就把車票已買好,但出發前一天這女人就過來了,所以現在與她一起回去,也不算太過巧合。
此刻他給慕夜澈打了個電話,告訴慕來xx酒店餐廳,一起吃個飯,他和黛藺等着,兩分鐘,但這時又有電話打進來,震動了幾下,督促他接聽。
“睿哲,你的手機終於有信號了,你現在來市裡了麼?”真素素粗啞的聲音在電話裡雀躍,欣喜無比,“在哪?我去找你。我一個人在市裡,沒有一個朋友。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們一定要一起喝杯茶。”
滕睿哲幽深的雙眸立即朝旁邊的黛藺看過來,目光幽暗,一眨不眨盯着長睫毛撲閃的黛藺,沉重回道:“素素,我現在與黛藺在一起,我想與她吃這頓飯,無法與你喝這杯茶。你的茶,只是朋友之間的茶。”
黛藺聞言扭過頭,一雙烏黑大眼睛在燈光下一閃一閃,猶如一對明亮而美麗的珍珠在閃耀,詫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