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藺與滕睿哲按照玉佩的所在位置,一路追蹤到垃圾場,才發現妮妮的玉佩被扔在垃圾桶裡,從創e大樓運出來,然後被垃圾車扔到垃圾場。
對方竟然知道妮妮身上會有跟蹤器,把寶寶身上的飾物全摘了!
黛藺一張臉變得慘白,飛快轉身,又跑回創e大樓,把妮妮剛纔走過的地方又翻了一遍!難怪剛纔她按照方玉顯示的位置找不到妮妮,原來妮妮的方玉早被人扔進了樓裡的垃圾通道,嵌在一堆惡臭熏天的垃圾裡!
而妮妮,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兒?
滕睿哲在身後看着她焦急的背影,把她從垃圾堆里拉出來,大手拂了拂她裙子上的髒污,帶着她往休息室方向走。
現在妮妮失蹤了,首先要做的不是手忙腳亂,而是冷靜。他已報了警,通知了創e的各保全部門,地毯式搜索整幢大樓,以及大樓四周範圍。但他不認爲是滕韋馳在興風作浪,因爲滕韋馳目前正被警方圍捕,分身乏術,不可能進入公司範圍,而是有人在誘拐妮妮!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創e的區域總裁肖祈帶着公司的各高層領導急匆匆趕了過來,尚且不知道失蹤的小女孩是滕市長的女兒,只當是蘇設計師的孩子,“蘇設,你先坐下休息,公司會協助警方一起尋找孩子的。不過,會不會是同一夥人在作案,上次在飛機上挾持我的那位?”
他這樣一說,黛藺便更加擔憂,根本坐不下去,心如貓抓。
“肖總裁,傳令下去,將整幢大樓再搜索一遍。”滕睿哲示意肖祈一起往外走,面色暗沉,神色凝重,“妮妮是在創e大樓內部失蹤,那麼創e所有工作人員的身份都必須調查一遍!12小時之內,肖總裁可以通過查看資料與各樓層的錄像監控,把最後的目標鎖定?”
“絕對可以!”肖祈點點頭,覺得這是一個小問題,查查就好了,並且不忘繼續談他的生意,“滕市長,那創e後面的那塊空地,我們公司是不是可以動土擴建了?這份申請,我早在回國的前幾天就遞交了,一直相信滕市長會幫創e這個忙,審批下這塊地皮,最近創e的業務量很大,我決定將底下所有業務員集中在那一塊……”
滕睿哲聞言俊臉一冷,用犀利的銳眸掃了他一眼,“本市長的女兒現在命在旦夕,肖總裁你卻在這裡繼續盤算擴充業務?”
“失蹤的孩子是滕市長您的女兒?!”肖總裁吃了一驚,嘴巴都嚇得差點合不上,動了動,明顯的倒吸一口涼氣,紅光滿面的臉頓時變色,改爲笑道:“既然孩子是在我們創e失蹤,那我們創e至少要擔負一半的責任。滕市長您放心,現在公司已出動所有保全人員在尋找,不出12個小時,一定能把貴千金找出來!”
滕睿哲面若冰山,早對這個奸商不報任何期望,劍眉輕擡,冷冷掃他一眼,走出這裡。【創e】是美國紐約鼎鼎大名的大美企,創始人兼總ceo馬克·扎克伯朗,曾豪擲一千億美元收購最大競爭對手,完成史上最大交易,現在【創e】的分公司遍佈全球各地,區域總裁也遍佈全球各地,壟斷全世界,肖總裁如今的職位就相當於一個主管,國內任期之間,必須拿他的業績與總銷售成績回美國總部,然後升職。
所以這美國華僑肖總裁也極懂得走後門這一套,在滕市長赴任的當天,就開始邀約滕市長商談擴建的事宜,志在必得的與滕市長交好,篤定能從滕市長那裡得到不少好處。
然而,滕市長是看在蘇設計師面子上纔過來的。這塊黃金地皮的批與不批,一切由蘇設計師說了算!
而當天,他們在走廊視頻監控裡查到,妮妮在走廊上走了一圈,最後進了女洗手間,沒有再出來。但有個女清潔工戴着口罩和帽子,在飲料機裡買過一罐飲料。
黛藺看着這段視頻監控,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頓時癱軟在座椅上,面色蒼白,晶瑩的淚珠撲簌簌的滾落,悔痛自己的粗心大意,“是鄒小涵抱走了妮妮,是我給了她這個機會。”
——
鄒小涵抱着妮妮去了江北,把寶寶哄睡了,坐公交車前往她在貧民區租下的一間小屋。
當年黛藺住過的地方已經高樓林立,坐擁繁華。早餐店不見了,老式大院不見了,張春喜、早餐哥、早餐嬸等之流也早已不見了蹤影,只有承接錦城中心城區的繁華,人流如織、車水馬龍,領略金色貴族人生。
鄒小涵抱着睡着的妮妮進了一條黑漆漆的巷子,在那雜亂不堪的巷子裡走了好長一段路,最後纔在一扇破舊的木板門前停下。
只見門內住了六七戶人家,到處堆放着破銅爛鐵塑料瓶,以及燒煤爐的木材。鄒小涵進去的時候,還有個大媽蹲在水井旁洗衣服,笑着問她,這是誰家的孩子,長的挺漂亮的,小美人一個。
鄒小涵早已用自己的衣服蓋着妮妮的整個身子,哪讓這些大媽大婆們看得到妮妮是美是醜,對這些睜眼瞎話扯了扯臉皮子,沒說話,進自己屋了。
進屋後,她立即給妮妮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把那些小裙子、小襪子,用塑料袋裝了,扔到了很遠的地方。
早在牽走妮妮的時候,她就留了個心眼,故意把妮妮身上的所有飾品都扔了,避免被跟蹤。不管怎麼說,她與睿哲還做過一年半載的夫妻,知道他會在孩子身上安裝跟蹤器什麼的,哪能讓孩子就這麼輕易走丟。對於這個男人,她多少還是有些瞭解的,所以爲了防患於未然,把小妮妮身上的所有東西都丟了。
而現在,她一個人住着,孤單寂寞,冷冷清清,讓小瑩妮過來陪陪她再好不過了。當年妮妮就是她的女兒,她與睿哲的女兒,寶貝兒回到媽媽身邊,是天經地義的事。
——
鄒小涵沒有在人事檔案上留下自己的詳細住址,所以滕睿哲的部下只能通過清潔部門提供的一些線索,前往鄒小涵上班的路線進行排查。
然而當他們尋到這一條條潮溼幽深的巷子口,卻無法在短時間內立即確認,鄒小涵到底住在哪一條巷子裡。因爲這裡的巷子四通八達,條條相通,似在走迷宮。他們稍微不注意,便會失去方向,困在迷宮裡尋找不到目標。
此時黛藺與滕睿哲坐在車上,往四周轉了轉,等待從確切的入口進入。睿哲已從黛藺慘白的臉色裡,堅定不移的相信鄒小涵重新出現了,在創e當保潔員,與黛藺見過一兩次面,劣性難改。但對於黛藺的粗心,鄒小涵的卑鄙,他更想把怒火與警告放在後者身上。他覺得鄒小涵受過勞教,至少應該明白,現在收手還不算太晚,重新做人會讓自己過的更舒服,何必再糾纏於前塵往事?
然而,鄒小涵膽大包天的把妮妮拐走了,只有一輩子當這種無恥小人的命!
“黛藺,手機在響。”手機一直在震,他擔憂盯着旁邊面容憔悴的黛藺,幫她拿起震動的手機,瞥一眼來電顯示,幽黑眸色驟然黯下,“美國打來的,慕夜澈。”
黛藺聞言一震,立即把電話接了,沙啞的喊了一聲‘夜澈’,隨即眼眶溼熱,猛地一酸,心絃揪緊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我剛回公寓,黛藺你那邊還好嗎?”慕夜澈輕柔的聲音猶如一股春風吹拂在微瀾的湖面,在黛藺的心底一圈圈的盪開,“謙謙和妮妮乖不乖?等我辦完美國這邊的事,再陪寶貝們去幼兒園,這段時間,黛藺你多陪陪他們。”
“夜澈。”黛藺的心愈加的酸楚,“夜澈,你現在有沒有時間回國?妮妮她,生病了。我沒有照顧好她。”
“是感冒了麼?”慕夜澈的聲音擔憂起來,隱隱感覺黛藺在哭,讓他憂心的蹙起了眉,“還是出了什麼事?”他的身後,則傳來一道道慕伯母喊‘夜澈’的聲音,以及娜娜小姐歡快的笑聲,她們在準備派對,圍在夜澈身邊。
黛藺強忍的淚珠撲簌簌的滾落下來,眼角一陣的酸熱,讓她忍住哭音,艱澀的答他:“嗯,是生病了,夜澈你現在如果能回來,就回來吧。”然後無地自容的離開電話,面容憔悴的看着外面。
當夜澈再把電話打過來,她已平靜下來,輕聲告訴夜澈:“剛纔是爲妮妮的病擔心,但等夜澈你回國,妮妮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夜澈你不要擔心,辦完那邊的事,早日回來。”
“好,馬上讓家庭醫生過來,照顧好妮妮。”慕夜澈的心稍稍落回了原處,轉過身,準備在母親的再三催促聲中掛掉電話,“慕太太也飛過來了,我現在去應付她,你照顧好自己和雙胞胎。”
“嗯。”黛藺點了點頭,聽着他把電話掛掉,滿腹酸澀,看着旁邊的滕睿哲。
滕睿哲一直沉默不語,一雙深邃銳眸從未從她臉上移開過,雙眸冰冷桀驁,薄脣倨傲淺抿,等她打完電話,然後看着他。
剛纔,女人的欲言又止與無聲哭泣,不僅僅是身爲小女人的脆弱,無助,更加是對慕夜澈的一種愧疚與無地自容。可能在她看來,她對妮妮的疏忽,就是對慕夜澈的一種虧欠,一種失職。慕夜澈把雙胞胎照顧得那麼好,親如生父,卻在她手裡受到了傷害,把寶寶弄丟了,她覺得對不起慕夜澈。可是雙胞胎終究是滕家的孩子,身體裡流着滕家的血,與他纔是血脈相連,不是慕家的親兒。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敢再奢求雙胞胎喊他爸爸,只求,寶寶們能多給他一張笑臉,永遠快快樂樂的。
“你留在車上,不要下車。”他叮囑身旁憂傷的她,讓她拿着手機,沒有碰觸她,然後打開車門,露出他高壯健碩的身子,盯着外面的龍厲:“情況如何?”
龍厲帶着部下剛從巷子裡走出來,搖了搖頭,“滕總,查到鄒小涵的住處了。但與她同院的洗衣大媽說,幾個小時前,鄒小涵抱了個小女孩進來,用衣服遮得嚴嚴實實的,但沒有呆上幾分鐘,便拿着行李,抱着孩子走掉了。”
“帶我去她的住處看看!”黛藺聞言如遭雷擊,已是臉色慘白匆匆下了車,不等龍厲帶路,便飛快的走進了巷子,直奔鄒小涵隱藏在這裡的住處。
但是當她匆匆趕往這裡,果然如洗衣大媽所說,鄒小姐一貧如洗,把出租屋裡的東西全帶走了,甚至沒有給妮妮做一頓午飯吃,鍋裡乾乾淨淨的,木板小牀上還放着妮妮喝剩的飲料罐!
滕睿哲也走進了這間小屋,但以他的身高與頎長,這間幾平米的房子根本塞不下他的健碩,他把飲料罐拿在大手裡,銳眸掃一眼四周,當即滿臉陰沉,“市委大院那邊的情況如何?”鄒小涵若要出去流浪,必定會回市委大院看看,懷念她從小生長的地方,等着她的家人回來,而且這女人爲了不讓寶寶哭鬧,買了安眠藥,捻細在飲料裡,讓小瑩妮喝下了!
“滕總,哨兵哨卡處沒有鄒小涵的進出登記記錄,看來她目前進不了市委大院。我們需要再等等。”龍厲退讓開,給兩人打開門,聽候主子的旨意,“現在只要她拿出身份證在酒店旅館登記,或者坐車,我們就可以聯網找到她!”
“我們回市委大院,在那裡等她,她一定會回來的。”黛藺卻仰起臉,忽然一把緊緊抓住滕睿哲的手,清麗眸子裡蓄滿了焦急與請求,嬌柔聲線呈現一種失控的沙啞,“這幾個小時我可以等,只要她不傷害妮妮,我都可以等。但我害怕時間拖的太久,鄒小涵會碰到滕韋馳。睿哲,你還記得麼?以前就是滕韋馳,將妮妮植入了鄒小涵的子宮內,讓寶寶跟我們分離。”
滕睿哲當然記得,他擡手緩緩撫上黛藺六神無主的臉,讓她不要焦急,把她輕輕抱進懷裡,腦海裡飛逝着那段甜苦交加的歲月,雙眸悔痛低垂,心底在嘆息,“妮妮是我……是可愛的小公主,不會有人再敢傷害她的。滕韋馳現在逃去了北京,暫時鎩羽而歸,鄒小涵是不會遇到他的,她帶着妮妮,很有可能去高速公路上攔黑車離開,我的人很快會將她逮回來。”——
夜黑風高,鄒小涵果然抱着寶寶守在高速公路上等黑車,讓昏睡的妮妮軟軟趴在她肩上,既不哼哼,也不哭鬧,就是一直睡。
因爲她知道,如果她選擇留在錦城市,早晚會被滕睿哲給找出來,沒有好下場,不如帶孩子暫時離開一段時間,等妮妮肯喊她媽媽了,再偷偷回來。到時候,她就與小妮妮相依爲命,把妮妮撫養成人,讓女兒給她報家破人亡之仇。
如此想着,她便使勁的對高速上的客運車招手,指望快些離開。
但是客運車一輛輛的跑過,就是不肯停下來,害怕超載被抓,得不償失,於是她緊走幾步望了望,才發現前面路段竟然又設置了一個關卡,正仔仔細細檢查客車上的載客情況,不放過客車的每一個角落,明顯就是衝她而來!
“該死的,我們回去。”她抱着妮妮連忙往回跑,挑了一處地勢高的地方,翻欄杆下了高速公路,走進高速公路旁邊的一個陌生鄉鎮,決定明天天亮再回錦城市區。
於是她的東躲西藏讓市區的黛藺又多等了幾個小時,也讓滕睿哲親自帶人過來這裡,加派武力搜尋附近的每一個地方。原本他打算將消息發佈出去,讓各地的警方協助尋找妮妮,懸賞尋女,但顧及到滕韋馳餘黨尚未解決乾淨,對方聽到風聲會打妮妮的主意,唯有作罷。
鄒小涵最近幾年混的不太好,衆叛親離,與書記太太藍氏斷絕了母女關係,窮困潦倒,所以目前還沒有什麼讓她特別留戀的東西,引她出來,唯有等待她進醫院複查病情,登記名字,把這隻東躲西藏的黃鼠狼給從黑暗裡揪出來!
此時滕睿哲親自過來檢查幾個設置在高速公路上的關卡,銳眸望了望公路下面幾幢黑不隆冬的平房,冷眸一黯,大手輕擡,示意部下立即下去搜尋!到目前爲止,關卡處沒有傳來鄒小涵出城的消息,那麼這個女人應該還停留在這附近,諒她飛不出錦城市半步!
市委大院,慕家大宅,黛藺抱着兒子謙謙坐在客廳沙發上等消息。
小澤謙在她懷裡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妮妮的失蹤,很可能讓他再也見不到妮妮,雙胞胎從此天各一方。但他的小手抓緊了媽咪的衣角,睡着了也不肯鬆開,潛意識裡知道不能與家人分離,一定要把爸爸媽媽牽得緊緊的,夢裡不安。
慕書記坐在對面,剛與美國的慕太太結束完電話,轉頭看着憔悴的黛藺,勸慰說道:“鄒家小姐當初既然是妮妮的代孕母,那她一定不會傷害妮妮,視她爲半個女兒,細心照顧。黛藺,你先去睡,等睿哲那邊有了消息,他會過來找你的。”
黛藺坐在燈下,一手支額,憔悴面容低垂,情緒低落看着懷中的兒子。她坐在這裡很久了,聽着慕書記與慕伯母在電話裡交談的聲音,聽到他們提及夜澈在美國與娜娜小姐相處得很好,忽然想起了自己與慕書記的這層血緣關係。
慕書記對她的態度轉變,所有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從最初的厭惡至極,趕她出慕家門,到兩年前的磨合,現在的逐漸接受。由於從小不曾侍奉膝下,慕書記對她,不冷也不熱,沒有特別深的感情,也沒有特別討厭。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就是,慕書記對夜澈的父子情,濃於對她這個外孫女的祖孫情。
所以,她希望夜澈能考慮清楚,不要爲了讓她認祖歸宗,而毀了慕家的完整,讓慕家家破。對她而言,她不算是慕家家譜裡的一員,形式上的認祖歸宗次於人心的團圓,只要慕書記從心底承認她這個外孫女,慕家不遭受流言蜚語,夜澈不因此而失去一個完整的家,那她纔是真正意義上的認祖歸宗,與親人團圓。
好在,慕太太還未氣急攻心的將她與夜澈形式上的這層舅侄關係捅破,沒有惱羞成怒的將夜澈不得之便毀之,尚有挽回的餘地。
“黛藺有一事相求,希望能得到慕書記您的點頭應允。”她擡眸看着面前的外公,臉龐潔白,眼纖如兩彎倒置的弦月,溫柔安靜,心底偶有一種惆悵在淡淡的流轉,婉轉道:“如果沒有我的拖累,夜澈現在早已結婚生子,幸福安康。所以夜澈若是執意脫離慕家,請您務必留住他。他本慕家少爺,光華榮耀一身,若是現在脫離,就等於是毀了他,讓他聲名狼藉。我們母子不能再這樣拖累他。而且,您與慕伯母是他至親的雙親,恩重如山,他自當侍奉膝下,爲慕家開枝散葉,百善孝爲先。”
慕書記點點頭,是贊成的,但他覺得,黛藺其實捨不得夜澈,她與夜澈的相依相偎,是被他和夫人的橫加阻攔,兩人名義上的身份相沖,前幾日睿哲在房裡對她的誘迫,給一點點分開的。
回國後她越發的意識到,她與夜澈的舅侄關係就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把衆人炸的粉身碎骨、家破人亡。她不可能就這樣一直若無其事的與夜澈過下去,總是會有那麼一些道德束縛,把夜澈逼到進退兩難,把正在成長中的孩子推上風口浪尖,讓他們受到傷害。
所以,她開始備受煎熬,在無地自容與依戀之間痛苦掙扎,覺得自己自私。
“等過幾日,我會將離婚協議書寄去美國。”黛藺撥撥兒子柔軟的額發,低着頭,將孩子抱緊在懷裡,“只要解除了這層關係,夜澈的身份,就不會被人抓到任何把柄。他永遠是慕家少爺,沒有人敢再詆譭他。”
“那黛藺你呢?你打算以後怎麼辦?”面對黛藺的這個決定,慕書記灰眉一皺,心情反而更加複雜。他覺得目前的情況似乎柳暗花明了,又似乎陷入了另一個僵局。因爲,如果黛藺在外力因素下解除這層婚姻關係,關閉心門,永遠不再結婚,那麼對於睿哲來說,就是另一個死局。
“以後的路,走一步算一步吧。”黛藺淡淡一笑,薄如蠶翼的透白眼瞼在燈光下輕顫,擡起來,美麗水眸裡有波光蕩動,心底在悄然嘆息:“希望從此以後,他們不會再被我傷害、拖累,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
鄒小涵抱着小瑩妮,深一腳淺一腳跑在崎嶇小路上,最後竟是爬上一輛拖豬的大貨車,與妮妮坐在那惡臭熏天的肥豬之間,搖搖晃晃進入錦城市區。
可憐的小妮妮,半天下來,沒有吃一粒米飯,一直在昏睡,搖搖晃晃,一張白嫩小臉蛋早已是失去昔日的紅潤,透着蒼白。
鄒小涵則在甩動她痠痛的胳膊,鬆鬆骨,罵了幾句,又連忙用手抓住車子,在一堆肥豬和臭糞裡顛簸,千辛萬苦回到錦城市。
但在錦城市,已經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滕睿哲到處在搜捕她,捉到她定要將她千刀萬剮,她便帶着妮妮去公園,蹲在湖邊給妮妮洗去臉上和小手上的髒污,然後躺在公園的亭子裡睡覺,給妮妮餵了幾口麪包。
妮妮醒後,一直在沙啞的哭,不肯要她,哭着喊媽咪。她便把寶寶抱緊在懷裡,指着不遠處的野貓,嚇唬小瑩妮,“如果妮妮再哭,貓咪就要吃人噢,瞧,貓咪的綠色眼睛朝哭鼻子的妮妮看過來了,哎呀來了!”
她跳了起來,把寶寶重重一拍,似乎野貓真的竄過來了,好怕。
妮妮果然被嚇到了,縮在她懷裡的小身子重重一驚,小手抓緊,嬌細的抽噎聲變成了打嗝,一雙淚水漣漣的黑葡萄眼睛驚恐的看着近處這隻緊緊盯着她們,眼泛綠光的野貓,不敢吭聲。寶寶不是被哄,而是被驚到了,控制不住的抽噎打嗝,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一片蒼白。
鄒小涵卻覺得這並不嚴重,繼續嚇唬小寶寶,“所以妮妮以後不要哭鼻子,一旦哭鼻子,綠眼貓咪就撲上來把妮妮吃掉。妮妮看看四周,沒有一個人噢,到時候鄒阿姨就不要妮妮了,等着貓咪把妮妮吃掉。”
只見三更半夜的公園裡,萬物沉睡,夜氣漂浮,覓食的野貓與其他動物在昏暗的路燈下肆無忌憚的竄來竄去,爭搶食物。不遠處,更是有風吹樹影,像幽靈一樣飄來飄去,閃着白光,灌木叢裡一片漆黑死寂,陰森詭異,不知道里面藏了什麼危險的東西。
小寶寶在鄒小涵懷裡驚恐不安的注視着,小手揪緊她的衣裳,已是嚇癡了。
鄒小涵這才頗有成就感的把寶寶往懷裡抱,“現在寶寶沒有哭,那鄒阿姨就不丟下寶寶……”她自認爲用這一招對付哭泣中的寶寶特別有效,正要再說下去,忽然感覺頭皮猛地一痛,自己的一頭齊耳短髮突然被一隻手給抓住了,那隻手是從後面的灌木叢伸出來的,揪住她就不肯放,一下子將她掀翻在地。
隨即,懷中的妮妮就滾出去了,重重摔了一下,卻咬着小嘴不敢哭,爬起小身子,大眼睛驚恐的看着這個方向。
只見一個渾身餿臭的男乞丐死死拽着鄒小涵的短髮,一把將她掀翻在地,惡臭熏天的嘴巴里發出禁慾太久的咕嚕聲,撲過來就撕鄒小涵的衣服,準備與這個臭味相投的女乞丐在這裡快活一番。
鄒小涵眼睛瞪大,這才意識到有乞丐在侵犯她,讓她在這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即將失身於一個乞丐的身下!她掙扎着,從乞丐的臭嘴邊扭過腦袋,大聲的喊妮妮,讓小寶寶幫她去叫人。
小妮妮早已驚嚇過度,小身子害怕的往灌木叢裡縮,然後突然哇的一聲哭出來,直叫‘媽咪’。她剛纔被綠眼貓咪嚇掉了三魂六魄,害怕這個讓貓咪吃她的阿姨,哪懂得去叫什麼人。
於是靜悄悄的公園裡,鄒小涵就這樣被男乞丐一件件的撕衣服,身上沾滿的豬糞全粘到男乞丐身上了,嘴巴也被那幾十年沒刷牙的臭嘴堵住,一陣惡臭,男乞丐身上的蝨子則也往她身上跳,兩人在這裡好不熱鬧。
鄒小涵哭喊着,再次責罵命運對她的不公,不僅讓她得不到滕睿哲,家破人亡,而且讓她在這裡被乞丐強暴!想當年蘇黛藺落魄,怎麼也有個蕭梓伴隨左右,而她,一直沒有好男人喜歡她,還被乞丐在這裡強暴,受辱失身,果真是老天都在跟她作對!
一旁,小瑩妮害怕的往後退,一個骨碌掉到灌木叢裡,小身子完全淹沒在草裡,看不到人影了。
於是當一輛路過的電動車聞聲尋過來,車主便只看到鄒小涵在被一男乞丐強暴,當即大驚,拾了地上的一根竹竿就跑過來打那乞丐,“畜生,給我滾!她不是你能碰的!滾!”往死裡打,狠狠的打跑,把衣衫不整的鄒小涵從地上扶起來,給她飛快披上外套,“有沒有怎樣?”
“媽?”鄒小涵聽着這聲音,驚詫的扭頭看着這女戲子,差一點撲到藍氏懷裡,“媽,是你嗎?”隨即想起什麼,一把推開藍氏,急匆匆的往灌木叢那邊尋去,“妮妮,你在哪兒?馬上給我出來,聽到沒有?!”
藍氏這幾年以唱戲爲生,整天畫着戲子臉到處趕場,不以真面目示人,今天偶遇女兒,她是欣喜的,但看着女兒依舊是這副模樣,她的失望多過於欣喜。她緩緩朝這邊走來,看了看灌木叢裡,“妮妮是不是當年你代孕生下的那個孩子?”
鄒小涵正鑽在灌木叢裡尋找,發現小妮妮不知道躲到哪兒去了,不肯吭聲,氣得她扭頭朝藍氏大吼,“別呆呆站在那裡行不行,快幫我找啊!妮妮如果丟了,我怎麼讓妮妮去報復蘇黛藺?!妮妮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是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必須幫我報仇,讓蘇黛藺和滕睿哲不得好死!”
藍氏聞言臉色大變,失望的一把捉住女兒的手,將她猛力拉回來,“馬上把孩子送回去!妮妮是蘇黛藺的孩子,你不要再沒事找事!”
“妮妮是我的女兒,我說是就是!”鄒小涵甩開藍氏的手,根本不感激剛纔母親爲她解圍,救她出魔掌,而是朝靜悄悄的灌木叢裡望了望,知道小妮妮縮在裡面與她躲貓貓,於是她故意笑道:“妮妮,你身後有隻綠眼貓咪哦,呀,好大的一隻,是不是要吃掉妮妮?!咪啊!”她突然發出一道突來拖長尖利的恐怖嘶吼聲,兩隻眼睛陡然瞪圓,泛着幽光。
“啊!”果然,躲在裡面的妮妮便尖叫出來了,嗚啊的大哭,扭頭不安的看着自己身後,小身子把灌木叢弄得沙沙作響,“不要吃妮妮!”
鄒小涵便輕輕鬆鬆走過來,將妮妮抱起來,懲罰的揪了揪,“剛纔讓你出來,爲什麼不出來?再不聽話,阿姨就要打人了,重重的打!”狠狠揪了揪那白嫩小臉蛋,揪出紅印子,把這小東西當做蘇黛藺來泄憤,“這張臉,跟你媽一樣的令人討厭!怎麼不去死!”
小妮妮眼淚汪汪看着她,早嚇得不敢動了。
藍氏站在鄒小涵身後,捉不住她,發現這個女兒骨子裡就有一股執拗勁兒,非常偏激。所以在鄒小涵過去抱妮妮的時候,她用手機撥打了110,告知了這裡的具體位置,讓警方立即過來。
她覺得,這可能就是母女感應吧,竟然讓她在這裡感應到女兒,那麼爲了不讓女兒再繼續錯下去,只有馬上讓滕睿哲的人過來把妮妮抱走。
只是此時不等她回頭,原本正在抱妮妮的鄒小涵,竟是一磚頭朝她的頭部砸來,讓她頓時血流如注,癱軟在地。
“我讓你報警!”鄒小涵扔掉帶血的磚塊,一手拎着孩子,飛快的往公園外面跑,想騎着母親的電動車逃離。但是車鑰匙卻死死攥在藍氏的手中,讓她不得不又跑回來。
藍氏倒在地上,等鄒小涵蹲下來搶鑰匙的時候,她突然一把抱住妮妮,拖住了鄒小涵的腿,“想想即將被槍決的鄒宗生,小涵你不要步上你父親的後塵好不好?把孩子趕緊還回去,我給你向滕睿哲求情,讓他放你一條生路。”
“不可能!”鄒小涵狠狠一腳朝她踹過來,奪過車鑰匙,想從她手裡搶走妮妮,但藍氏死抱住不放,並且勸她道:“趁他們還未到,你騎着我的車走,把孩子留下!你還年輕,不要做這種傻事。”
“媽,那我先走了。”鄒小涵果然把妮妮放開,似乎把母親的話聽進去了,作勢要走,但等藍氏放鬆警惕,她陡然一把奪過大哭中的妮妮,再無情一腳踹開藍氏,想騎着電動車飛快逃離現場!
片刻後,公園門口傳來了一道道槍聲,警方趕到了,滕睿哲的人也趕過來了,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那逃跑的背影,警告她停下車!但是女子抱着大哭中的寶寶不要命的往前亂竄,不肯停下,於是再三警告下他們選擇開槍!
滕睿哲看着那中彈的背影,銳眸輕眯,感覺有點不對勁,於是當他從小車上匆匆躍下,伸臂接住被摔下的女兒,扯住‘鄒小涵’,才發現中彈的戲子女人只是穿着鄒小涵的衣服,來了一出調虎離山!而被母親換走的鄒小涵,正在往公園的另一個方向逃跑!
“妮妮!”他抱着縮成一團的女兒,發現女兒的小臉蛋青紫一片,蒼白得有點不對勁。而急急趕來的黛藺,聲淚俱下抱緊女兒,心疼吻吻小臉蛋,也發現了女兒的異常。
妮妮除了剛纔被拽疼大哭,現在就不哭了,見人就躲,眼淚汪汪的不敢動彈,不肯喊媽咪,也不肯喊滕叔叔,已經被嚇到失去了情緒反應,有了反應性精神障礙。——
“鄒阿姨是不是打寶寶了?”黛藺輕撫寶寶臉蛋上的青紫,把受傷的寶寶緊抱懷裡,心如刀絞。誰也想不到,鄒小涵竟然真的會對一個小寶寶動手,把對她的怒氣發泄在妮妮身上,讓孩子心裡有了陰影。
“妮妮叫媽咪。”她捧起寶寶的小臉,讓寶寶開口說話,但寶寶只是往她懷裡躲,佈滿驚恐的大眼睛不安的看着四周,小身子在悄悄哆嗦。
“寶貝兒不怕,爸爸媽媽在這兒呢。”黛藺心裡劇痛難忍,用外套把寶寶包緊,坐回車裡。車裡坐着慕書記和謙謙,謙謙躺慕書記懷裡又睡着了,渾然不覺身邊事,一張小臉蛋睡得紅撲撲的,好夢正酣。但受驚過度的妮妮卻主動捱到謙謙身邊,怯怯的,只肯親近謙謙一人。
黛藺見女兒往兒子那邊靠,便把謙謙抱過來,讓雙胞胎一起躺她懷裡,用臉挨着他們柔軟的小頭髮。妮妮見大人們對她沒有敵意,這才乖乖躺媽咪懷裡,小手抓緊媽咪的衣裳,大眼睛警覺的盯着慕書記,白嫩小臉上佈滿驚恐與敵意。
慕書記這個時候也看到了妮妮小臉上的傷,濃眉一皺,對前任市委書記家的這位千金的教養感到震驚!果真是,虎父無犬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鄒書記陷害蘇市長,鄒家小女便陷害黛藺與孩子,父女同心,連一個三歲多的寶寶也不肯放過!
“我們現在回家,讓家庭醫生過來給妮妮做身體檢查。”
“嗯。”黛藺此刻正扭頭看着車外,看到地上的女戲子被抓起來了,雙腿被槍擊傷,臉上花花綠綠的塗料被女警用溼巾給擦了,露出書記夫人那張蒼老的臉。
藍氏的手機甚至在響,她戲班裡的老闆催促她過去趕場,怒斥她還想不想要這份工作,竟然天天給他遲到,真他媽不知天高地厚!
滕睿哲高大的身影則站在車窗邊,從車外看着受傷的女兒,沒有坐進來,害怕把孩子又給嚇了。眼見妮妮躺媽咪懷裡昏昏欲睡,他這才坐進車,用大手拂拂女兒的小額頭。
他帶了警醫過來,讓醫生立即給寶寶做檢查,給寶寶蒼白的小臉蛋擦藥。黛藺則在一旁哄寶寶,給寶寶喂牛奶,哄寶寶睡覺。
醫生檢查過後,翻翻孩子的眼皮,看了看孩子瞳仁的顏色,道:“寶寶臉上的青紫,應該是被揪掐而成,散散淤就好了。但寶寶受到了驚嚇,精神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形成情緒反應障礙,不宜再受到驚嚇。現在讓寶寶睡覺休息吧,如果醒來有什麼異常反應,一定要及時看醫生。”
滕睿哲擡擡手,讓醫生離去,蹙眉擔憂看着黛藺懷裡的女兒,“鄒小涵用什麼東西在嚇妮妮?”
黛藺握着女兒的小粉拳,逐漸的把女兒哄睡,望了望夜氣漂浮的四周,“應該是一些長相醜陋的夜行動物,或者窮兇極惡的乞丐。妮妮從小就膽小,很怕黑,如果把她一個人放在外面,她一定會被嚇哭。這一次,鄒小涵爲了報復,只怕是把妮妮多嚇了幾次,比以前更無恥。”
滕睿哲伸手給女兒蓋好薄毯,傾過身吻了吻小額頭,重新下車。
外面,被鄒小涵砸破頭的藍氏正坐在警車上,安靜接受警醫的治療,看着鄒小涵逃逸的方向。滕睿哲走至她面前,擋住她的視線,瞥一眼她身上的衣物,銳眸輕擡,“這幾年時間裡,你們母女雖然沒有住在一起,沒有見面,但伯母你其實一直在關注女兒的生活狀態,打聽她的近況。昨天聽說鄒小涵抱了個孩子回來,伯母你立即擱下手頭工作尋找女兒的蹤影,從她經常去的地方經過,尋來了這裡。伯母您在焦頭爛額的找她,她卻在這裡打罵一個只有三歲多的孩子!教養極好!”
藍氏的目光絲毫不躲閃,滿臉愁苦,莫可奈何的點點頭:“這幾年她一直在做着清潔員的工作,被人看不起,被人辱罵踐踏,不僅賺不到錢,又倍受委屈,一身的病,所以每次心情不好,她都會來這個公園散步。但我沒想到,她會打妮妮的主意,不肯放下前面的恩怨。”
“伯母您希望她進女子監獄,還是瘋人院?”滕睿哲目光冰冷,不與她贅言,薄脣邊勾起一抹冷厲與陰戾,偉岸身軀朝旁邊跺了兩步,盯着鄒小涵逃逸的方向,“原本我以爲,昔日溫婉秀靜的鄒家大小姐在家破人亡後,懂得放自己一條生路,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不曾想,上樑不正下樑歪,鄒宗生即將赴黃泉,女兒也執意隨父前往!”
“睿哲,你們曾有夫妻情,放她一條活路吧。”藍氏急了,突然一把揮手推開身旁的警醫,撲通一聲跪到男人面前,額頭重重的磕到地面,竟是不斷的磕頭請求,“剛纔是她讓我報警自首,她知道自己錯了,不該挾持妮妮,她錯了,你和黛藺放她一條活路吧,讓她苟且求生……”
悲傷的眼淚和着五顏六色的戲子臉,讓這張蒼老卑微的臉糊成了一張斑駁的油畫,一滴滴的往下掉,難看骯髒,但是情真意切。
滕睿哲盯着她流血不止的後腦勺,濃黑劍眉霸氣一揚,對她的請求有些詫異,但他站在這裡,並不是聽藍氏在這裡替女兒求情,而是等着鄒小涵被逮捕歸案。
對於今日之事,除了鄒小涵的死性不改,卑鄙無恥,還有他和黛藺對孩子的失職。所以在解決掉這個禍害之後,他不會追究藍氏的責任,也不會遷怒於鄒家,而是該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敵人抓不盡,數目數之不盡,只有自己布好了保護網,方能禦敵。然而,他還是疏忽了。
“剛纔她被乞丐強按在地上,你其實不應該救她。”他冷冷一嗤,對藍氏的哀求感到些許反感,滿面冰霜,“也許她切身體嘗過了被人強迫羞辱的滋味,方會知道生命容不得瑕疵,乾乾淨淨是多麼重要。伯母你一直在給她機會傷害自己,傷害別人。如果當年,你們沒有用盡心思去傷害黛藺,那麼蘇家,鄒家,現在還屹立不倒,我們三家依然交好,鄒小涵也早已嫁入夫家,另覓佳婿。”
藍氏重重一愣,停止磕頭,身子軟倒在地上。鄒小涵骨子裡的偏激,是從孃胎裡帶出來的,加上她後天的教導培養,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就這樣毀在了她和鄒宗生手裡,讓女兒這種狹隘陰暗的心胸一輩子無法從身體里根除,害人害己。
當年蘇黛藺雖被薛寒紫教育成一個跋扈任性的千金大小姐,遭人嘲笑,但後來,蘇黛藺迴歸了她骨子裡的純真,做回了真正的自己。畢竟在蘇家,除了薛寒紫,還有蘇市長。蘇市長對女兒的愛,是不含任何雜質的,女兒永遠是父親掌心裡的寶貝,無怨無悔,反觀鄒宗生,是愛他自己多一點,還是愛自己的家人多一點?
——
鄒小涵在對母親狠狠踢下第二腳後,母親再次死死抱住了她,指着警笛聲尖利呼嘯的方向:“如果你還想活命,馬上換上我的衣服往相反的方向逃!今晚戲班子在附近的小區搭了戲臺子,唱一整晚,你裝扮成我的角色,先矇混過去!”
鄒小涵望一望那紅藍相間的刺眼警燈,這才服軟的把受傷母親從地上拽起來,飛快的扯掉母親身上的戲服和外套,給母親穿上自己的衣服,自己再套上外套,扔掉被母親抱着的妮妮,飛快的往樹林子裡鑽了。
她一邊跑,一邊後悔沒有把電動車騎過來,覺得母親還是留有私心的,既報了警捉她,又自私的想自己騎電動車逃跑,讓女兒跑腿,鬼知道母親是不是真要引開滕睿哲和警方,那麼偉大?還是自己抱着妮妮離開,再敲詐滕睿哲一筆?
於是她不再爲打了母親感到愧疚,牙一咬,決定這次逃出去後,一定會捲土重來,讓那一家四口不得好死!這幾年她受的那些蔑視和羞辱,是誰賜予她的?是誰搶走了她的滕睿哲,搶走了她的妮妮?
如此一想,她心裡更寒,把戲服三兩下穿到身上,準備鑽進附近的小區。
而她身後,滕睿哲的部下也朝這邊追過來了,一個個強壯冷酷的黑衣身影,正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在公園裡地毯式搜索,搜出不少窩在這裡的乞丐。
而且,他們不是從同一個方向過來,而是訓練有素的將公園前面的各條道路封死,先封再搜,讓那離外面只有幾步之遙的鄒小涵連連後退,重新鑽回灌木叢裡!
此刻只要她敢再亂跑,那些黑洞洞的槍口可能會槍不認人,直接將她就地打死!於是她喘息着縮回灌木叢裡,瞅準機會從另一方向逃走,悄悄的移動。
“要不要我帶你出去?”身旁,一陣惡臭陡然撲鼻而至,剛纔被藍氏用竹竿打跑的男乞丐此刻竟然就趴在她旁邊,捉着她的手腕不肯放,“如果不走,那我就讓他們過來。”
鄒小涵一陣噁心,沒想到這癩蛤蟆還沒被打跑,卻不敢掙扎,隨這乞丐悄悄的移動。男乞丐對這裡熟門熟路,沒幾下就帶她鑽出了滕睿哲的包圍圈,來到大公園的另一隱秘偏門前。
“已經出來了,我可以走了?”鄒小涵開始掙扎,猛力甩掉乞丐的手,想逃跑。但對男乞丐而言,煮熟的鴨子怎能就這樣從嘴邊飛走?於是大手一揮,揮出一羣拿着破碗騙討的乞丐,讓哥兒們趕緊把美人抗肩上,今晚他們這幫爺們要輪流伺候這小妞兒!
“這婆娘一個人走丟了,沒有人會管她死活,我們趕緊的,扛她走,省下了一大筆跑髮廊找髮廊妹的錢!哈哈!”
“給我放手!放手,聽到沒?我是鄒宗生鄒書記家的千金,誰敢碰我一根手指頭,我讓我爸的那些同事讓你們這羣乞丐不得好死!”鄒小涵死死瞪着這羣乞丐,警告他們別動手,“我姑父是刑偵大隊的隊長,誰若活膩了,我讓我姑父親自送你們蹲鐵籠子!吃牢飯!”
“閉嘴!”男乞丐狠狠一巴掌摑過來,盯着她吐出一口濃痰,懶得理她!如果她姑父真是刑偵大隊隊長,她還用得着流落在公園睡大街,不早投靠她家親戚去了?
“扛走!”大手一揮。
不遠處,龍厲的耳膜動了動,望着這個方向,“看來,鄒家小姐也只有嫁乞丐的命,門當戶也對,絕配。”
——
滕睿哲給鄒小涵在瘋人院準備了一張牀位,公共的那種,幾個瘋女人住在一起,白天打架,晚上打架,時時刻刻都打。而且,不要小覷精神病患者的發瘋程度,他們根本不知道輕重,只要護士稍微離開一會,隨時都搗蛋,拿着水果刀到處傷人。
這兩天,鄒小涵沒有被送過來,牀位空着,無人居住,但已經訂好了,不再變更。因爲這幾天,鄒小涵在享受‘新婚蜜月’,與老公‘難捨難分’,滕睿哲準備擇個黃道吉日將她送過來。
“滕市長,江北民事分局的某個人又打電話過來了,自稱是鄒小姐的姑父,代妻向滕市長您求情,讓您幫幫她。”嚴秘書爲管理這些繁瑣小事感到頭疼,但偏偏,這些人就是知道他們辦公室的電話,不厭其煩往這裡打,“您的市長公開電話12345,也天天被人打,就是上一任市委書記鄒書記的小姨子,向接線員放話,如果滕市長您不開恩,她就將這些電話打爆!”
滕睿哲襯衣白淨挺拓,似是量身訂做,被他寬厚的肩膀撐得不鬆不緊,恰恰把他寬肩長腿胸膛結實的完美身材修飾出來,高貴凜然,西裝外套則撐在皮椅椅背上,一派嚴謹,此時他在批閱公文,聞言放下手頭的工作,擡起頭,薄脣輕啓:“回覆這位藍夫人,鄒小涵不在本市長這裡。若執意要找,藍夫人可以去鄒小涵位於公園附近的乞丐‘婚房’,最近鄒小姐剛新婚,只怕是不願出來!”
嚴秘書噗嗤一聲笑出聲,“滕市長,我最近倒是聽說鄒小姐拐賣孩子不成,跟着一夥乞丐跑了。原來這夥乞丐就住在公園附近,還建起了婚房,那那一區的城管人員還真該去管一管了。不過話說回來,鄒小姐是自願跟着乞丐跑的,她孃家的人怎能將電話打到我們市長辦公室?他們的執着勁,影響到我們市長辦公室的正常工作了!”
“唔。”滕睿哲黑眸銳利深邃,點點頭,“即是如此,向江北民事分局發個通告,如果分局裡的某個普通職員再利用職位之便,向市長辦公室打電話進行騷擾,讓他自動檢討錯誤。另外,給這藍氏姐妹一人請一個心理醫生,耐心開解她們,順便給她們上上法律課程。惡意打爆市長電話,從法律層面上講,是觸犯刑法的。”
“這鄒書記的妹夫,當年得過鄒書記的提拔,不得不在情面上給鄒小姐求求情,怕旁人罵他狼心狗肺。所以滕市長您不要往心裡去,以後他們不敢鬧了。鄒小姐犯了事,刑事部門自會給她定罪。”
“去忙自己的。”滕睿哲一雙星目冷淡,銳眸如鷹,薄脣邊噙着一抹高深莫測的冷笑,示意嚴秘書退出去,“有句話叫,樹倒猢猻散,牆倒衆人推。鄒家落到今日地步,還能得妹夫一家幫忙求情,也算鄒書記當年積下的功德。呵。”
下午,他回了趟市委大院,站在嶄新的市長公寓裡,等候即將被接過來的謙謙妮妮。
他是雙胞胎的生父,現在可以每週見孩子兩次,讓寶寶們在他的新公寓裡玩,把這裡當做他們的家。這一次,就是寶寶們被接來的第一次,意義非常重大,讓他既期待又緊張,站在窗邊望眼欲穿,薄脣邊帶起笑。
但是十幾分鍾後,被接過來的寶寶是謙謙,沒有妮妮,龍厲稟報他,妮妮現在怕生,不肯見任何人,一直鑽在衣櫃裡,日夜啼哭不安,哪兒都不肯去。
“去慕宅!”他當即臉色大變,幽黑眼眸裡的寵溺笑意不再愜意流動,俊臉上的笑容快速斂去,換成了濃濃的擔憂!
妮妮抱着布娃娃縮在牆角里,無論黛藺怎麼哄,她都不肯出來。而且娃娃的眼睛沒有了,只要是泛着綠光的珠子,都被她摳掉了,還摔掉了她的水晶球,她害怕看到這些珠子,小嘴一直在尖叫!
“她醒來之後就是這個反應。”黛藺清瘦憔悴了一圈,精緻的下巴更加尖削,五官絕麗,蒼白如古玉。她憂心忡忡的想上前抱女兒,但妮妮叫她走開,把娃娃往她這邊砸,一直尖叫着‘走開’,自己卻往角落裡縮!
滕睿哲滿臉憂色,大手把黛藺嬌柔的胳膊抓住,讓她別再往前走,劍眉緊擰,“她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恐怖的東西?”
“我一直陪着她,哄她,不會有什麼恐怖的東西的,但是她一直哭,聲音都哭嘶啞了。”黛藺也急得差一點哭出來,柔美的眼睛已經泛紅,“她不肯吃東西,不肯睡覺,也不肯跟謙謙一起玩。情緒總是煩躁不安,見着晃動的東西就怕,一定要抱着她的布娃娃躲在角落裡。”
滕睿哲雙眸幽暗,看着黛藺這樣子也心疼,將她輕輕拉過來,讓兩人都遠離縮在角落裡的女兒,拾起地上的布娃娃,對小妮妮啞聲道:“妮妮的娃娃在這兒,被妮妮摔疼了,在哭鼻子,妮妮要不要過來哄哄娃娃?”
“我不哭鼻子!”小妮妮竟然驚恐的看着他,小身子縮在角落裡不敢再動,兩汪眼淚含在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裡:“我不哭鼻子,不要吃我~”
滕睿哲看出了端倪,扭頭看了看身後,果然發現謙謙的寵物狗小球球也蹲在這兒,正用一雙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妮妮,還搖了搖小尾巴。謙謙則正與小狗狗玩耍,要把小球球牽過去與妮妮一起玩。
妮妮則嚇得不敢吭聲,小臉蒼白,小身子一動不敢動。也就是說,他的女兒現在不僅怕黑暗,怕晃動的東西,怕陌生人,怕責罵,還怕寵物狗!
爲此他可以想象鄒小涵前天晚上是怎樣在虐待他的女兒,以至於讓寶寶驚嚇過度,情緒焦躁不安,一直啼哭!
“瞧,貓咪被打跑了,不會再吃滕叔叔的乖寶寶!”他蹲到女兒面前,反手示意傭嫂立即將狗狗弄出去,順便把謙謙也牽出去,然後挪開自己高壯的身軀,故意讓妮妮去看空蕩蕩的門口,“這裡除了媽咪、滕叔叔,就只有妮妮了。沒有貓咪敢吃滕叔叔的妮妮,滕叔叔會一拳頭將它打飛!”
黛藺站在一旁,這才明白女兒是害怕家裡的寵物狗,昨天謙謙卻帶着狗狗一直與妮妮玩,在花園裡捉迷藏,妮妮卻一直哭。她連忙也蹲下來,試着把女兒往懷裡牽,也幫着滕睿哲哄女兒,“剛纔媽咪就看到貓咪被打跑了,妮妮你瞧,滕叔叔的拳頭真結實,一拳頭就把貓咪打飛了。”
她讓女兒去掰滕睿哲的大拳頭,試試那力度,然後與滕睿哲對視一眼,小心翼翼把女兒抱起來。
女兒則果真掰着爸爸的大拳頭玩,撲到爸爸的懷裡了,小胳膊緊緊圈住爸爸的脖子。
於是寶寶暫時被安撫下來,不再哭鬧,黛藺去外面端食物,拿了很多生活用品,決定在這個小房間裡暫時安頓下來,直到女兒收了驚,才能‘出關’。
滕睿哲見這陣勢,將寶寶放到地上,笑道:“你這是打算閉關修煉,男女雙修?”剛纔母女倆大眼睛泛紅,潔白小鼻子泛紅,似兩隻傷心的小兔子,現在兔媽媽破涕爲笑,搬了一大堆生活用品進來,神采飛揚的忙碌着,讓他眼角帶笑,覺得兔媽媽真可愛,準備在窩裡養小兔子。
黛藺起初白了他一眼,隨即‘噓’了一聲,用她最溫柔的聲音對他笑道:“現在我們說話,不能大聲,不能吵架,要笑,讓寶寶覺得溫暖。現在我們是一家三口,你是爸爸,我是媽媽……”
“我本來就是爸爸。”滕睿哲揚脣輕笑,臉如雕刻五官分明,劍一般的眉毛斜斜飛揚,心情大好,意氣風發着,“那寶寶的媽咪,我們現在該吃什麼?”
黛藺臉色一正,“剛纔你哄寶寶的那一招還算奏效,所以現在我們模擬一家三口,讓寶寶覺得爸爸媽媽在身邊保護她,忘掉之前的驚嚇。模擬時間是從現在到明天早上,如果寶寶能酣然入睡,那就算成功。”
“嗯。”滕睿哲動了動薄薄的嘴脣,深邃的眸子一直帶笑,低頭看着地上的小寶寶,表示贊同,又擡起頭,伸手把房間的窗子推開,“現在是白天,我們讓陽光透進來,呼吸新鮮空氣。呵,爸爸這次沾妮妮的光,享受媽咪一個晚上的服務。”然後把妮妮抱起來,父女倆一起坐到窗邊,等待媽咪端上午餐,“寶寶的媽咪,我們一家三口在窗邊享受午餐如何?剛纔趕來匆忙,沒有吃午飯,肚子好像餓了。”
妮妮也乖乖趴到窗臺上,看着外面的陽光,心情顯得極好。
但黛藺端來一碗白粥,用銀勺拌了拌,對他使個眼色,“現在‘爸爸’的任務是,先喂寶寶吃午飯,陪寶寶說話,然後再吃自己的午餐。媽咪現在去樓下準備午餐,二十分鐘後端上來。”
吻吻寶寶的臉,讓女兒乖,自己出去了。
滕睿哲知道白粥裡摻了醫生開的藥方,必須哄女兒吃下去,於是他一邊指着外面的花園,一邊耐心的柔聲給女兒上課:“妮妮看到沒有?花園裡的樹枝在動,是因爲風在吹,呼哧呼哧,拍着手掌歡迎妮妮。爸爸的妮妮是一個漂亮的小公主,無論走到哪,它們都會歡迎妮妮。”
然後等女兒好奇的往外張望,便給寶寶喂稀飯,完成這項‘老婆’交給他的艱鉅而神聖的任務。
二十分鐘後,妮妮已經能趴在窗臺上自己玩了,非常信任這個‘一拳頭揍飛貓咪’的爸爸,時而回頭對他可愛一笑。他便向女兒豎起大拇指,鼓勵女兒。
最後,樓下的黛藺終於把午餐送上來了,剛剛打開房門,忽然被一具高大健碩的身子重重壓在牆上,健壯的腰身腹肌抵着她,緩緩傾下他的俊臉,鼻息灼熱,黑眸如狼似虎盯着身下的她,噴着烈火,抵緊她的腹肌處卻傳來一陣陣咕嚕咕嚕的叫聲。
男人目光灼灼盯着她,放任女兒爬在窗臺上玩,邪惡而俊美的臉上此時噙着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似笑非笑,更想把面前的女人給吃下肚,填飽他的飢腸轆轆!
哎,現在他身心都餓,卻哪一個都填不飽,只能用眼睛看着!
黛藺聽着他的飢腸轆轆,再看看身後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女兒,推開他笑道:“模擬期間,你這個爸爸不能有出格的行爲!女兒已經在鄒小涵與男乞丐那裡受過污染,難道你想要她再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