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滿心的疑惑, 跟着谷尾來到他們的陣營裡,看到了久違的陸繼,都是他們這羣衰人, 一想到:若不是他們自不量力, 我也就不會到這兒來, 我要是不到這兒來, 也就不會被他們逼着摻和窩裡鬥, 我不跑來摻和這趟渾水,也就不會知道真相;而真相,讓我到現在都哽在喉嚨, 怎樣都咽不下去,吞了這口氣吧!我師兄, 我師兄……爲毛我一想起師兄, 心肝脾肺就一抽一抽的!?還有那羣兄弟, 把我帶到田玉城的木匠師傅,我自己的師傅就不提了, 跟他沒什麼感情,我不怨他就不錯了;但是還有那些我見到過,但還來不及叫出名字的哥們……其實他們的死跟龍鴉也沒太大關係,因爲這是戰爭,不是龍鴉拿着花名冊點名要滅他們的。
那我要是不吞吧!要我跟龍鴉一刀兩斷,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我明白的很, 我還沒糊塗, 這世上什麼都沒有他重要。所以, 我到底該怎麼辦?再見到他時該說些什麼纔好呢!
陸繼看到我都十分親熱,拉着我的手問長問短, 有愧疚,也有感動。經過剛纔那事,哪還有心情跟他們熱鬧寒暄。谷尾沒提我跟龍鴉間的事,只是告訴他們北王已經決定放他們回去。他們一聽,反應各有各的不同,陸繼覺得其中有詐,他老鼠臉的哥哥擔憂北王不要他們了,那他們的高官厚祿怎麼辦!魚頭在一旁站着睡着了,幾個將軍模樣的人湊在一起小聲商量。而小澗一直在旁邊搓着稻草,低着他好看的面容誰也不搭理。
陸繼下令,明天一早就啓程回戚州,我不能跟陸繼他們一起走,黃翎他們還被軟禁在京城,而且……而且龍鴉!我還應該再繼續叫他龍鴉嗎?他可是北王啊,令中原各路諸侯聞風喪膽的北方統治者。最要命的是,我還跟他睡過,還……哎呀,不管了,管他是誰?我都是愛他的,曾經還誤會他是北王男寵,那時,我除了感到嫉妒和憤怒,對他的心意絲毫未減少;現在也是一樣,不管他是誰,照睡不誤!
夜深了,他們都走了,小澗鋪好了牀也走了。他們住的帳篷很簡陋,連牀都沒有,在堆稻草鋪件外衣便是牀了,意外的是,秋天堅硬幹巴的枯草,躺在上面卻格外的柔軟,一點都不扎人。
閉着眼睛,卻是想了一夜的心事,天矇矇亮的時候,就隨陸繼他們在北軍士兵的‘護送’下,出營了。陸繼知道我執意留下,他也沒多說什麼,帶來離城的人先走一步,我要回京城。
昨晚想了整整一夜,琢磨着龍鴉昨天臨走時說的話,‘把戚家堡的人放了,把黑鴉也一道放出去。’從前,我們整日溺在一起的時候,他若一眼看不到我的人,立刻能從慌亂上升到憤怒,然後,壓我身上咬得我滿身牙印,痛得我完事後齜牙咧嘴要躺上好久,讓他在身上塗滿了藥膏才能起來,搞得好像我纔是被上的那個似的。
細想,以龍鴉之精明,料準了我若失蹤,一定會先想辦法與陸繼他們先取得聯絡,只要讓黑鴉跟着陸繼他們,何愁還找不到我!?所以,如果不想拖累無辜,還是不要跟他們走在一起比較好。
回到京城的不止我一人,谷尾也跟了來,他看我的臉色什麼都知道了,一路上,他不停拿話灰我。
“誒,兄弟,幾天不見,胸部越來越豐滿了啊!”他一臉下流盯着我胸部猛看,擡手要搭我肩上被我一掌揮開。低頭一看,果然,晚上還看不出來什麼,大白天地一瞧,昨晚放在懷裡的連個蘋果還揣着吶!頓時滿臉通紅,把蘋果掏出來,一人一個,當早餐了。
谷尾啃着蘋果,嘴巴里還不閒着,“誒,我說,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你說你不是把個鬼一樣的男人當天仙,就是當街抱着黃臉婆狂啃,哦!我說錯了,是黃臉男。你說你就不能找個正常點兒的麼!小澗那樣的你覺得哪不好看了?”谷尾陰陽怪氣地纏着我問,非要我回答他不可。
被他逼得沒辦法,“小澗那孩子個頭快趕上我了,人也越發的俊逸非凡,讓人挪不開眼睛。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喜歡的是……”說到一半不說了,咬下一大口蘋果在嘴裡嚼着,悶頭走路下決心不再理他,免得一不小心說漏了嘴。
谷尾若是這麼好打發那就不是谷尾了,他和戚家軍一道被囚禁這麼久,突然被放出來,那是很要得一段時間亢奮的。他很快從後面攆了上來,硬是勾上我的肩膀,嬉笑着:“有沒有人說過,你紅臉的時候特別讓人受不了啊。要是被小澗看到,又要打鬧一場了!”
奇怪了!問道“這有什麼好鬧的!”
谷尾挫敗的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反正那小子只要盯上你看上那麼一會兒,你不管朝誰笑笑或是怎樣了,他肯定立馬就要瞞着你出去找人打一架的,我這個做師傅的是怕了他這點的,所以,我喊他師傅!”
“你不覺得做人失敗嗎!”滿臉鄙視地望向他。他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要看和誰一起做人啊!”
聊着聊着,便到了京城內城的驛館。推門進去,驚見院子裡的大槐樹上停滿了黑鴉,它們睜着烏溜溜的大眼睛盯着我的房間,一點聲音都沒有,從外面進來,很難想象裡面竟然這麼擠。
正要進去,房門卻從裡面被打開,一個人影從裡面衝了出來,來到我跟前定住,滿眼盡是掩不住的驚喜,“你回來了!”
“啊!”呆了一下,摸摸紮在腦後的小辮子,裝出一副相當驚訝的樣子,衝着披黃皮面具的龍鴉說道:“你怎麼來了,不是跟你約好了一個月後離城再見嗎?”
谷尾在後面看了看,識趣走開,他還不知道剛纔他口中的那兩人,其實就是一個人。
“沒了你的音信我如何能不來,你去哪裡了?”龍鴉說着,眼睛卻饒過我,盯上了正欲離去的谷尾。我顯然從他眼底裡看到一絲殺氣,但很快就消失,取代它的,是坦白從寬。
我離開才一天的時間,龍鴉說得卻跟我已經消失了一年似的。我裝做昨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笑着對他說道:“我昨晚心情不好,喝醉了,就在酒家過了一夜。你說巧不巧,這可真是得來全部廢功夫,我一早就在城門口遇到我兄弟谷尾,他說北王忙着攻打京城,懶得管那些自動投誠的小隊人馬。陸繼一早便回戚州了,我們也可以走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笑得開心地不得了。龍鴉見我無恙,也是鬆了口氣。
冰涼的手掌摸上我的臉,久違的感覺,可這樣的觸摸卻沒有像從前那樣讓我覺得踏實。
“你怎麼不痛快了?”龍鴉表情開始變得寵溺起來,摸着我的臉,恨不得即刻把我揉進肚子吃了,眯着兩眼貼得我老近,“哦!喝醉了嗎?”
頭皮一麻,完了,說漏了,他肯定起疑心了,我這種被他藥酒灌出來的體制,還怎麼可能喝得醉!僵硬的笑了笑,“是啊,見不到你自然痛快不了,不痛快了就容易醉,呵呵呵呵!”
龍鴉原來如此的點點頭,握着我的手說,“那我們回離城,以後你要喝多少,我陪你!”
“好啊!”我笑着滿眼盪漾,想不到一向精明的他竟然沒有再繼續追問,而且見到他我是真開心的,特別是還能像現在這樣,抱着他你儂我儂。
“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吃飯的時候想,睡覺的時候…………”
哎!這世上最傻的,莫過於,明明知道自己被騙了,還是選擇去相信他;這最笨的,也莫過於下一次如果再見到他,只要他一開口,便還是戶重蹈覆轍,心甘情願的被他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