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歲(4)

一路疾馳, 直到聽見潺潺的一陣溪水聲,晏清源才扯繮勒馬, 放慢了速度。篝火依舊燒得半邊天通紅, 已經喝的醉意朦朧的親衛們,七七八八躺了一地, 只剩那羅延劉響兩個清醒的,還在烤着肉,不緊不慢地碰碗低聲敘話。

“世子爺回來了!”那羅延眼尖, 推了一把劉響,兩人正要起身,那羅延忽又拽回了劉響,弄得劉響一愣一愣的,回頭莫名看他一眼, 再看晏清源似抱着走時的跟班, 徑直往營帳裡去了。

劉響呆住, 不解問那羅延:“大將軍抱着個男人做什麼?”

說的那羅延一口酒噴出來,抹了兩把嘴:“劉校尉,你這眼疾病入膏肓啊!”

偏劉響是個較真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擡起槓來。

進了營帳,被馬背冷風吹到嘴木的歸菀, 這才得了幾許暖和氣, 可還困在晏清源懷中,她一掙扎,晏清源恍若未知, 一把將人往榻上一摔,歸菀悶哼一聲,隨即半撐着手臂坐起來,那邊秋芙花芽兩個早被他揮手斥退了。

“我哪裡惹大將軍不高興了?”

方纔下馬時,不及反應,就被晏清源橫腰抱了起來,一路走來,卻好似只爲摔她這一下,歸菀咬脣看他,晏清源面上寡淡,拿青鹽水漱了口,拿手巾擦了手臉,往盆中一擲,坐在胡牀上開始脫靴子:

“是呢,我今日的確不大高興,你說,該怎麼辦?”

外頭風寒露重,雖到了二月,可春天的氣息還不知在哪兒,歸菀心間也跟着發顫發涼,想他這一整天種種怪異,凝神片刻,一骨碌下了榻,在晏清源跟前蹲下去,又只留了滿頭的烏髮給他。

胡靴已經脫掉了一隻,晏清源見狀,心照不宣,也不阻攔,直起腰身,眼皮一垂,看歸菀兩手攀上來,玉管一樣,白的剔透晶瑩,估計是伺候過她爹爹,駕輕就熟地給褪下來了,工工整整擺放在一旁。

脫完了靴子,歸菀沒閒着,雙目四下一掃,奔向茶壺,給他斟了大半盞茶水,畢恭畢敬端來了,遞到他跟前:

“大將軍請用茶。”

這半日看的晏清源欲笑不笑,一把推開了:“陸姑娘,真是能屈能伸,做得了小姐,當得了丫鬟,我還真是小看你。”

歸菀眼睫低垂,端着個茶盞,就像端了樣心事,嫋嫋絲絲的水汽蒸騰上來,她整張臉浸在後面,便是欲說還羞了:

“大將軍今日心情不豫,我想讓你高興不成麼?”

晏清源看她這副樣子,渾身燥火跟着起來,眉頭一挑:“想讓我高興啊,”他鼻間哼出一聲笑,“該哪兒使勁菀兒還不清楚?”

歸菀攢眉,紅着個臉,支支吾吾的:“我給大將軍捶捶腿?”說罷就放下了茶水,轉手就給他捶起腿來,晏清源一把攥住那纖細的腕子,馬鞭點着她額頭:

“小狐狸,你是在跟我裝傻呢?”

兩手一搭肩,歸菀便被他提溜起來,雙手絞着,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這下也沒轍了,不知該如何討好,許是帳子中燭光之故,舊景重現似的,想起壽春的那些個日日夜夜來,晏清源眼風微微一動,馬鞭指過去:

“去,把竹葉青拿來。”

歸菀得了明確指令,忙取來酒水,左右一看,給他斟滿一斛,小心翼翼捧過來,臉上紅紅的,柔聲道:

“大將軍是要借酒澆愁嗎?”

晏清源兀自接過:“勉勉強強罷,來,你陪我喝幾杯。”彷彿知道她要拒絕似的,皺眉笑道,“不是想讓我高興麼?勿要再推三阻四。”

歸菀無法,只得重拿了個匣子裡的荷葉杯,小巧玲瓏的,看晏清源酒沾到了嘴邊,並不知他未飲下,自顧心一橫,一氣灌下去了。

從喉頭,到胃間,整個腔子裡立刻火燒火燎,嗆得她捂面彎腰,不覺扶着晏清源肩頭猛烈咳了起來。

竹葉青醇厚,本並無衝勁,無奈歸菀不勝酒力,儼然被灌了鴆毒一般的反應,待她稍稍平復,一張小臉,嫣然百媚,眼角隱約有些碎淚,更襯的一雙妙目春水盈盈,春波微蕩,晏清源不錯目盯了這半晌,將斛一丟,便把人抱在了懷中。

歸菀氣息不穩,正要伸手推他,晏清源已經擁她滾到榻上,咬着她耳垂髮狠道:“我這就叫你知道什麼叫射得正!”

話裡意味明顯,歸菀兩手抵着他胸膛,圓潤的幾個小腳趾都蜷了起來,腦中閃過那半截箭羽,嬌嗔地看着晏清源:

“我知道大將軍有百步穿楊的本事,是我說錯話了!”

她這眉眼一動,瞬間鮮活起來,跟吃了顆酸果子一般,招得五官活絡。晏清源看着她鋪開的秀髮,更襯的人柔弱堪憐,低笑着去摁她雙腿:

“唔,這會兒知道錯了?百步穿楊倒不算什麼,不如再多領教領教我別的本事?”

說罷,親了親她眉眼,溫柔又輕薄地衝歸菀微微一笑:“別繃這麼緊呀,到時還是你吃苦頭。”

歸菀羞怯地動了動腰身,想要分他神,兩隻水汪汪的眼睛回看着他:“大將軍還沒告訴我,該怎麼訓小狐狸?”

“你不說,我倒忘了,馴服小狐狸啊,”晏清源目中沉沉,嘴角玩味的笑意更盛,眼前閃過一束金燦燦的驕陽,聲音就暗了,“我這就告訴你好不好?”

酒意慢慢上臉,歸菀知道躲不過了,昏昏沉沉間,只得努力放鬆着自己的身子,忍下這難捱的一陣狂風暴雨,如被扔上岸的魚兒一般,大口喘着氣。

很快,酒力又慢慢浸到骨子裡去了,飽滿的胸膛,劇烈起伏開來,歸菀在迷情中恍恍捉住一絲念頭:

他會高興麼?

脣上忽被吸吮的發麻,歸菀難耐地抱住了晏清源的頭顱,纖指插進他密發中,在攀上高峰的剎那,卻只恨自己手中無利刃,可以斬下這顆高傲的大好頭顱。

身下的少女,儼然已成新的沙場,任由他開疆拓土。

酒力與情、事的雙重衝擊下,歸菀便在晏清源的喘息聲中,昏睡了過去。

晏清源一身大汗淋漓,許久,才從歸菀身上下來,仰面盯着帳頂透出一聲聲沉重鼻息,待喘息定了,一側眸,對上歸菀闔上的雙目,知道她已是疲累至極,稍事休息,拿手巾替她擦乾了汗跡,裹上毯子,才慢慢撐起一隻手臂,托腮凝視着她熟睡的面孔。

若有所思看了半日,晏清源無聊探進歸菀光滑的脊背,一下下自頸間,過蝴蝶骨,直到摸至尾椎,曲線起伏如神秀的山巒,往前移了,便是清晰可觸的兩道鎖骨,他忽無聲一笑,手指往下滑去,將她整個人,裡裡外外,探究透了,才勾出一抹,在她身上慢慢塗抹開來。

這一夜,兩人相擁,晏清源後來睡的也極沉。翌日起身時,歸菀再無多餘力氣,幾不能下榻行走,晏清源卻仍精神振奮,攜歸菀上馬,在懷間安頓好,一行人聲勢蕩蕩地下山打道回府。

回了梅塢,身子雖已乏透,歸菀還是勉力撐着清洗,整個人困頓在浴桶間,秋芙見她胸前被人撮出的紅印宛然,一下也漲紅了臉,輕柔地給她推拿着,見歸菀久久不做聲,只是趴在桶沿發呆,那面上,一會兒蹙起了秀眉,一會兒,眼波生春微漾,一副心緒漫漫的模樣,等觸到她□□附近,聽歸菀不自覺地嚶嚀了一聲,趕緊問道:

“弄疼姑娘了?”

歸菀醒過神來,不禁想到昨夜他那樣東西不知在此來回進出多少次,面上從耳朵紅到兩腮,心底卻猶如扎刺,她羞澀地搖了搖頭,悄悄捉住秋芙的手,眼中不知爲何,一下凝出顆淚來:

“秋姊姊,你一定要幫我都洗乾淨了,要把我洗乾淨……”

她把“乾淨”二字咬的極重,別過臉,手指擦掉了眼淚。

等昏沉又睡了一覺,朦朧間,腹部那酸脹感越發重了,她知月事要來,起身一看,果真如此,卻也倏地鬆了口氣,待清理完畢,換了衣裳,來到案前,看那幅久未起筆的東柏堂,想了一想,打起精神,去配顏料了。

晏清源回到東柏堂,也是先盥洗更衣,剛用了飯,那羅延興沖沖進來,對晏清源回稟道:

“世子爺,七星寶刀有了着落。”

晏清源一笑:“好的很。”

那羅延猶豫了下,湊上前來,附在他耳畔私語幾句,晏清源面上才微微有了些變化:“跟少府有關?”

這就有趣了,如此明顯的標記,是豬腦子麼?也許,他還真是小看了不少人,只是這麼急,馬腳早露,晏清源多疑的性子難免發作起來,心思轉得飛快,在同那羅延碰上目光時,那羅延已經開了口:

“就差去一個從少府離宮的老工匠那印證了。”

“人在哪兒?”

“壽康裡。”那羅延看晏清源神情,立馬興奮地回道。

鄴城仿洛陽城舊制,城週六裡,外城東西六裡,南北八里六十步。出西陽門外,往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多居住工商貨殖之民,離宮的一批匠人,也基本居於此間。

“好,我親自去拜會拜會,走!”晏清源拂袖起身,不過片刻功夫,那羅延備好馬,兩人一路來到壽康裡,但見市井鼎沸,摩肩擦踵,叮叮噹噹一片紅星亂紫煙,是冶鐵打造農具的,又夾雜着不住的要價還價聲,好不熱鬧。

如此一來,晏清源倒來了興致,一時並不急着見人,此間車馬難行,便命那羅延將馬栓在了酒棧前的柳樹下,兩人步行走進了壽康裡。

晏清源左右睃巡,已經開始算起市稅這一項,不禁想起淇水的堤壩,於是,腦子裡把鄴城西南圖紙過一遍,暗忖此間不堪再用,正要開口相問,纔想起,就一個那羅延在身邊,此事要問度支和都水臺,便負起手,繼續往前走了。

走着走着,前面一片吵嚷,前進不動了,晏清源同那羅延對視一眼,那羅延便一個閃身,擠進人羣,查探名堂去了。

好半日,晏清源正俯身拿起一家鋪子擺出的雪亮鐮刀上下看着,那羅延一頭汗地又擠了回來,回稟道:

“兩家鋪子打起來了,一個說是他租了攤位交了錢,一個說不對,攤位是他的,最蹊蹺的是,這兩家還有契據,都蓋着官府的印章。”

一聽便聽出眉目來了,晏清源哼笑一聲,也不搭理那羅延,問了攤主價錢,自袖管掏出一串銅錢,丟在案子上,拿起這把鋒利此眼新開封的鐮刀,擲到了那羅延懷中,那羅延接的險,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見血,也太丟人了。

“難不成天熱了,世子爺也要去莊子上割麥子?”那羅延嘻嘻一笑,歪頭打量着,手指彈了下鋒刃,不知想到什麼,忽拽掉自己一根頭髮,朝刃上一吹,驚呼道,“呦,世子爺,吹毛斷髮啊,不遜寶劍!”

晏清源頭也不回地已經穿過人羣了,來到正鬧騰不休的兩家攤主前,微微笑道:

“不如我來給兩位斷斷案,看看到底是哪出的岔子。”

他雖是燕服出行,一張清而不寒的俊俏臉面,再加上挺拔的身形,一看便知不俗,倒也震懾住了圍觀的一衆百姓,七嘴八舌的叫嚷起來:

“就讓這位公子給斷斷案!”

又有見他腰間墜着個玉佩,馬上起鬨的:“這位公子,看你年紀輕,可別說大話,要是斷不出個頭緒,公子敢不敢給出了這份錢吶?”

說的人羣裡一陣鬨堂大笑,那羅延聽的不耐煩,心道哪跟哪,你們倒還訛上世子爺了,正要阻攔,不料晏清源口中毫不含糊,蹙眉一笑:

“好,我若斷不出頭緒,損失我出。”

“公子真是大方手吶,痛快!”嘈嘈雜雜的,人羣裡又是一陣亂嚷。

兩家攤主本還猶疑不覺,此刻一聽從天而降冤大頭,趕緊各自將契據雙雙遞了過來。

兩邊自覺給晏清源空出片地兒來,那羅延只覺世子爺未免太扎眼,不覺提高了警惕。

晏清源卻渾然不覺,只是抖了抖手中契據,仔細兩相一對照,面上的笑意漸漸凝固,變得淺淡,不動聲色將契據遞還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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