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僵持在白州城一帶,兵營隔着白水河遙遙對望。
東臨長鋒此次乃是御駕親征,大有一鼓作氣攻下天照城的意思。
只是顧宏在東臨長鋒到來之後,反倒不出兵了,死守在白州城內,讓東臨長鋒完全沒有進攻的機會。
長期的拉鋸戰讓他心生疲憊,便領了幾個心腹,一同在錦州城尋歡作樂起來。
錦州城的青樓格外多,其中最大的一座稱爲“花錦院”,裡面蒐羅了各方美女,環肥燕瘦、春花秋月、各有美貌。
這一夜,他照舊來到花錦院,傳聞今夜將會有花錦院的頭牌獻舞,因此花錦月熱鬧非凡,十里八鄉的貴客都趕了來看,將座位擠得滿滿當當。
東臨長鋒坐在二樓雅間,注視着下方的舞臺,見一些朝臣也偷偷摸摸擠在人羣裡等着看熱鬧,便隨口問道:“這位花魁,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怎能引來這許多人?”
一名心腹諂媚道:“據說這位花魁娘子,名爲薰兒,真真有着閉月羞花之貌,乃是聞名於這一帶的大美人!不過這位薰兒姑娘賣藝不賣身,不知公子是否有幸,能夠得薰兒傾身相許!”
另一位心腹拍了下他的腦袋:“公子乃萬金之體,薰兒姑娘能夠侍奉公子,乃是她的福氣!”
“是是是,是屬下說錯話了!”
東臨長鋒薄脣微揚,“有意思。”
花錦院的老鴇登上舞臺,陪笑道:“今夜貴客盈門,真是蓬蓽生輝!老身知道大家都是衝着薰兒姑娘來的,話不多說,有請薰兒姑娘!”
臺下掌聲如雷,過了會兒,只聽得絲竹管絃聲起,絲絲白霧涌上舞臺,朦朦朧朧之中,一位身着白色長裙的少女抱着琵琶嫋嫋上臺,輕紗遮面,朝衆人微一鞠躬,聲音酥軟:“薰兒獻醜了。”
絲竹管絃起了個調,便息了下去。臺下一片安靜,莫薰兒纖長白嫩的手指劃過琴絃,只聽得一串起調,她雙眼含笑,竟將琵琶擡起,橫置於肩後。
反彈琵琶。
東臨長鋒的眸光動了動,聽聞當初傾城在南羽之時,便是以一曲反彈琵琶名揚天下的。
只是可惜,他一直無緣一睹她反彈琵琶時的風采。
他託着腮,想起過往的一切,素來冷硬的脣角揚起一抹柔和的笑。
——是,我喜歡你。可那又如何,我喜歡你,與你無關。幕傾城,你只需知道你是我的囚犯,就足夠了。
——朕東臨長鋒,這一生,必定要喝最烈的酒,騎最快的馬,戀最美的人!
——傾城,做我的皇后。
——我只是,喜歡你……
他的眸中滿是回憶與思念,而下方舞臺上,嫋嫋青煙之中,莫薰兒舒展修長窈窕的身軀,隨着琵琶聲起,已經吟唱至高潮:
“如此的太多,誰會銘記着
輪迴誰能懂得,這份情捨不得
曾留下紫金鉢也墮落成魔
如今愛難割捨,入眠夢裡忐忑
你回首,渡河,留我一人寂寞
嘆凡塵多迷惑,猶如飛蛾撲火
分不清這是佛還是心魔
菩提樹下靜坐,宿命難敵因果
合掌明鏡空,念卻阿彌陀佛……”
歌聲縹緲,含着無邊無際的輕愁,直叫臺下的人聽罷仍回味無窮,只覺肝腸寸斷。
“合掌明鏡空,念卻阿彌陀佛……”東臨長鋒細細品味着這詞兒,目光落在舞臺上,莫薰兒抱着琵琶,朝衆人微微福身,退了下去。
見東臨長鋒眸中有着異樣,旁邊的下屬笑道:“主子,屬下去給主子鋪個路?”
東臨長鋒轉向他,那下屬明白他的心思,立即媚笑着前去辦事了。
花錦院三樓,莫薰兒有一間獨屬於自己的閨房。她坐在梳妝檯前摘下面紗,鏡子中的那張臉美貌無匹,透着靈氣,叫人心動。
老鴇走進來,晃着手中銀票,笑容滿面:“好女兒,今夜,可有一筆大生意!”
“大生意?”莫薰兒對着鏡子挑眉,“又是哪家的員外?或是城裡的地主?媽媽,您說過,我可是賣藝不賣身的。再高的價錢,我都看不上!我要的,是高門裡的正經夫人身份!”
老鴇笑得老臉都成了朵菊花,“什麼員外、地主,都不是!”她靠近莫薰兒,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莫薰兒一愣,旋即欣喜若狂:“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老鴇說着,拍了拍她的臉蛋,“你的好日子可要到了,當上娘娘的那天,可別忘了媽媽我!”
莫薰兒笑靨如花,“瞧媽媽說的,沒有您,哪有今天的薰兒!”
兩人又湊一塊兒說了會子話,老鴇便退了出去,將東臨長鋒請進來。
莫薰兒臉上畫着淡妝,有些緊張害怕,不敢看他,只是跪拜下去:“民女薰兒見過聖上!”
東臨長鋒在軟椅上坐了,環視四周,這間閨房很乾淨,珠簾高卷,牀鋪整齊,瀰漫着一股花香味。
他示意莫薰兒起身,莫薰兒有些拘束,又有些興奮,小心翼翼給他倒了杯茶,雙手奉給他。
東臨長鋒接過,她纔敢擡眸悄悄望他一眼。
然而僅僅是這一眼,她便徹底沉淪下去。她從未見過,這樣瀟灑不羈的男人……
一雙單鳳眼如刀般凌厲,修眉入鬢,鼻樑如山般高挺,薄脣輕抿,身姿修長,整個人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尊貴。
沉靜之中,莫薰兒紅了臉,悄悄思索着對策。
像他這樣尊貴的男子,身邊不會缺女人。她比不得那些世家小姐出身顯赫,她唯一吸引這個男人的,興許只是她的美貌或者才情。
所以,她必須將最初的印象保持下去。
她想着,坐到窗邊,抱起琵琶,輕聲道:“民女再爲陛下彈奏一曲?”
東臨長鋒擡手示意她彈,莫薰兒放平心境,努力將自己最好的水平發揮出來。
如水琴聲之中,東臨長鋒閉起眼,似是進入到琴境裡。
一曲結束,他睜眼,莫薰兒有些忐忑地等着他的點評。
“比起她,少了些神韻。”他淡淡道。
莫薰兒眼中掠過失望。雖然不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但是最拿手的技藝被這樣評價,還是有些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