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禛沒有乘勝追擊朱成翊和齊振,畢竟剛收了齊韻,他也不好立馬扯破臉皮。他只是派人盯牢了朱成翊藏身的客棧,也看緊了齊振。樑禛知道齊韻的心不在自己身上,雖然他有把握一定能奪得美人芳心,但自信歸自信,並不意味着他會放鬆警惕。
事情又跟第一次與齊韻對陣時一樣了,那時同現在類似,一切都還在自己掌控之中。他依然記得第一次的風雨突變,一切都那麼理所當然、那麼的令人猝不及防。那時的他,只當自己運氣不好,不夠仔細,但與齊韻交手後,他也算基本明白了齊韻的能耐。千萬不能給齊韻任何機會,她一定會藉機翻盤的……在徹底征服齊韻之前,他還不想給齊韻任何翻盤的機會……
幾家歡喜幾家愁,朱成翊和齊振雖然如兩道互不相交的平行線,但如今的他們卻有了相同的反應,他們都快要急瘋了!齊振徹夜搜城,他全然顧不得是不是會被朱成翊發現,妹妹不見了,自己還沒弄清對手是誰。他憂慮不堪,徹夜在開封城逡巡。
朱成翊也好不了多少,他狠狠斥責了白音對齊韻的粗暴態度,並堅持更改了行程,他要留下來,尋找齊韻,並一同離開。白音憂慮不堪,齊韻在自己房中失蹤,很明顯是被武功高強之人入室劫走。雖不知敵人對齊韻有何企圖,或者拿齊韻做什麼用,但敵人至今不露面,既無追擊行動、亦無勒索信號,這說明了敵人已然全盤掌控住了己方,不着急收網。白音心下惴惴,一個答案呼之欲出——樑禛來了,齊韻在樑禛手上……
朱成翊沒多久便等來了訪客,儘管對方與齊韻失蹤一事毫無關係,依然讓朱成翊興奮了一把。
對方是一名高挑的姑娘,當“他”拿着青龍會的拜帖求見朱家公子時,吳懷起以爲她只是一位愛搞惡作劇的富家小姐,他甚至拿着拜帖研判了許久以判斷是否贗品……
拜貼上的名字叫王鏘,是青龍會的大當家。青龍會是中原一帶名聲最甚的黑社會性質民間組織,明面上做鏢行、開賭場、花樓,暗地裡卻做了不少類似販賣私鹽菸草藥材的勾當。青龍會財力雄厚,各類高手雲集,□□皇帝時期出於種種考慮甚至還給青龍會大當家封過一個虛爵,以求拉攏。不過在肅王爺看來,此等組織早有剿滅的必要,只是目前自己還有其他要事未了,人又離得遠,暫時先放放罷了。
滿腹狐疑中,吳懷起將她引入房門,王鏘剛進得房,反手便關上門,開始脫衣服,解頭髮。吳懷起驚呆了,這個女人什麼意思?他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才見面,就一言不發脫衣服的女人,完全不知該怎麼應付。就在他手足無措的時候,他震驚的發現這個王鏘變成了一個青年!
雖然他脂粉未褪,但臉頰硬朗,深目高鼻,額發高束後更是氣質凌厲,雖年歲不大,確實是男子無疑。吳懷起高懸的心終於放下了,難爲他想出這麼個法子來見公子,倒是一個謹慎的人。
王鏘深揖道,“王某慚愧,將軍受驚了,煩請將軍代爲通傳。”吳懷起還禮後,自放心去相請朱成翊。王鏘此番來是送好禮給朱成翊的,他希望與朱成翊合作,朱成翊有勢,他有錢有人,他想借朱成翊的勢擴張自己在雲南、新疆、西藏和北疆匈奴的勢力。目的嘛,瞎子也能看出來,活脫脫就是一箇中原帝國背後的第二帝國。
王鏘一做黑道生意的,爲何雄心如此巨大?好好賺自己的錢不就結了嗎?何況□□爺爺還給過他家一個爵位,雖說是虛的,但也算半個朝廷人了,還有什麼不滿足?朱成翊捻着下巴暗忖。
似是看出了朱成翊的疑慮,王鏘抿嘴一笑,“睿之公子,世異時移,太-祖皇帝陛下對我青龍會恩寵有加,我等自當安分守己爲太-祖皇帝分憂,可那肅王逆賊算什麼東西?何況他早就看我王家不順眼了,只他在關外呆着,手不夠長。我王家於中原實力過大,現如今他手長長了,肅王豈能容我等安睡?眼下他是暫時沒忙得過來收拾王家,我等更要抓緊時間,不能坐以待斃啊!” (睿之是朱成翊的表字)王鏘站起身,深深揖了下去,“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睿之公子與我王家利益一致,君還有何疑慮?”
朱成翊心緒大震,雖然他自己也起過糾集民間勢力爲自己謀劃的心思,但做主的一定得是他自己。如若與實力過強者結盟,一不留神便會成爲對方的傀儡,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此事當慎重,朱成翊雖激動於這意外之喜,但尚未被喜悅衝昏頭腦,他作揖道,“王公子有禮了,翊與往日早已不可同日而語,承蒙王兄不棄,前來相會。翊誠心感懷王兄拳拳情誼,亦盼能與王兄結盟,共謀大業。只如今翊自愧乃一麻煩之人,唯恐爲王兄招致禍端,故而翊奉勸王兄就你我二人結盟一事三思,翊亦得自省,三日後你我再談此事,可好?”王鏘頷首,此事幹系重大,他也不會指望朱成翊能當場答應,便與朱成翊約好,三日後再談。
待行至院門,王鏘突然折返,回到初來時的房間,撿起春凳上的衣裙,七手八腳往身上套。朱成翊啞然,這王鏘倒真是不拘一格……王鏘套到一半,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睿之公子,在下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王兄但說無妨!”
“在下得知錦衣衛指揮使樑禛數日前到了開封府,他乃跟蹤齊家公子齊振而來。那齊振似乎並未能與公子同心,他一路尾隨至此,不知有何企圖,望公子當心。”
朱成翊猛然得知此消息,頗爲意外,愣神一瞬,忙躬身致謝。
朱成翊已經很久沒有聽過齊振這個名字了……他曾派宮人前去齊府傳信於齊祖衍,讓齊家派人送來齊韻,齊家不睬,反倒是自己在河間探到齊韻來探親,自己用強派了白音奪了齊韻。但從河間到開封,一路走來都未能收到齊家任何迴應。自己只當齊祖衍已然放棄了齊韻,畢竟與侯府嫡子相比,小姐只能靠邊站。
可是,既然齊振都尾隨了一路,卻不現身,又是何故?齊韻知道自己兄長跟着她嗎?抑或是,齊韻便就是被齊振帶走了?朱成翊開始焦灼不安,他雖告訴自己,齊韻爲了自己在河間做的那些事,足以證明齊韻對自己的心,但這種篤定,在聽聞齊振的消息後瞬間消散。齊振的行爲太過反常,朱成翊自問自己在齊韻心裡的份量定然不能於她家人相比,自己又不是齊韻的夫君,齊韻背叛誰,也不能爲了自己這個無名無份的人拋父棄兄。
他喚來白音,“查探齊振住所,爾等立即着手更換藏身地點。”如若齊振帶走齊韻,卻不現身,自己再住這裡,便不安全了……
樑禛也得知今日朱成翊見過一名高挑女子了,據羅成回稟,兩人相談甚歡,足足談了一個時辰。“這個朱公子名堂還不少嘛……”樑禛把玩着手中的雕花玉珠,他細細捋了捋河南一帶的民間組織、黑道勢力,及錦衣衛掌握的近一月內出入過河南一帶的重要人物。他饒有興味的勾勾脣,“饒是你找再多幫手,咱照單全收!”
他直起身,興致勃勃朝門口走去,正碰上齊韻提了食盒推門進屋,樑禛黑眸閃亮,忙接過食盒,“讓汀煙提就行,你別什麼事都自個做了。”
齊韻微微一笑,“不就送個晚膳嘛,也累不着我。快來趁熱吃罷。”言罷便麻利的張羅起來。
樑禛定定的看着她的臉,這幾日他都很擔心齊韻會想不開,隨時隨地眼風都不離她。讓他意外的是,除了第一日清晨哭過鼻子,以後她的情緒都正常得很,也會對他笑語晏晏。除了夜間不伺候他外,溫柔體貼如同普通的姬妾。
樑禛見她今日竟似特意裝扮過,身穿月白色印暗金流雲紋的緞子小襖,頭上挽着個倭墜髻,壓了一溜珍珠鑲邊的銀簪,髻尾插了一根金海棠珠花步搖。面上亦着了妝,峨眉淡掃,桃腮杏臉,霧鬢風鬟,更顯楚楚動人……
“今日甚是特別,可是有事?”樑禛心中微動,他希望齊韻能快活,但他覺得面前的齊韻總是少了些什麼,就像霧裡看花,他迷迷濛濛,看得見摸不着,心裡發慌的緊。
“大人……韻兒明日想出門……”
“跟你說過不要叫我大人,怎地忘記了?”樑禛鳳眼微挑,戲謔的眼波掃向齊韻,齊韻羞得滿面通紅。
“相公……韻兒想出門……"
樑禛心情大好,“出門做甚?”
“韻兒想去寺廟爲家父祈福……自那日相公說起父親南下賑災,韻兒便想爲家父祈福……”
“相公別擔心,韻兒一定早去早回……相公,你就答應罷……”或許人的承受力就是在一次次刷新底線後逐漸增強的,齊韻覺得這聲相公也不難叫出口,甚至在這種撒嬌賣乖的時候,叫相公纔有感染力!
樑禛甚是受用,他知道面前這個費力賣乖的姑娘絕不會只是祈福這樣簡單,一定是會去找齊振的。不過不要緊了,自己看牢了就行,量她也翻不出五指山。思慮至此,樑禛捉住她的手,“明日我讓羅成送你即可……你今晚宿我房裡。”
齊韻自是清楚做人姬妾肯定不會再像做姑娘那樣,至於哪裡不一樣,她倒不知了。儘管不知道詳情,她還是很緊張,雖然第一日留宿過樑禛房內,但那日她睡着了,什麼都不知道,自然不緊張,今日可不一樣……她白着小臉,低着頭,微微頷首,表示了接受。誰叫自己有求於樑禛。
不過話說回來,樑禛對她也委實不錯,除了無名無份外,把她照顧得跟在齊府一樣舒坦。自那日被正式收入囊中後,穿的、帶的、吃的、用的每日裡流水般往屋裡送。樑禛給她買了四個丫鬟、兩個僕婦,專門照顧齊韻的起居。思慮至此,齊韻也覺得吃拿了這麼多,陪他一晚也是應該的,至於這“陪”的具體含義,她並不是很清楚,以至於她錯誤的估計了形勢,並在此時做了錯誤的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