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計就計(朱成翊奪-權2,酌情購買)

朱成翊與思罕連夜奔襲, 一路急行軍,很快便來到了羅喀山腳。

思罕本不願在山腳紮營, 想直接去往建於山腰的防禦老撾人的隘口,他實在等不及要滅了一干羽林衛,魚肉朱成翊了。奈何隊伍抵達羅喀山腳時, 天色已然全黑,山路實在崎嶇難行,暗夜行軍唯恐生出意外,思罕只得聽從了白音的建議, 在山腳紮營休整。

營帳內, 朱成翊不慌不忙地在白音的服侍下用着飯。這思罕吃相可真是難看,邊境無戰事, 卻不眠不休奔襲了兩日都不肯休息,如此猴急也不怕陰謀敗露?

朱成翊無奈的搖搖頭自嘲的一笑,想起安緹說過要將自己劫掠出來, 這姑娘對自己倒真是有點情根深種的意思, 不惜與她親生父親對抗也要保自己平安。

不過朱成翊並不指望安緹能解救自己於水火, 但利用安緹給思罕製造麻煩,給他添堵倒也是一件讓朱成翊樂見其成的事。只這一路急行軍,安緹的人哪能有機會下手, 今夜紮營於此,劫掠行動定然會在今晚吧,看來今夜又休息不成了……

朱成翊揉揉酸脹的額角,對上姜承陽, “承陽,我先歇下了,咱別分太遠,你帶上留下的兄弟便宿我帳內吧,白音他們有事不在,萬一有事,招呼起來也容易。”姜承陽頷首,自是應下不提。

一路尾隨思罕的俸剌好容易遇上了大部隊紮營休整的機會,怎能放過。於是,就在這樣一個夜黑風高的深夜,一隊身着夜行衣,手持長刀的響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思罕大軍的後方。

此次奔赴羅喀山任務重大,思罕派出了五千餘名驃騎隨行,再加上老撾王派來掠陣的,遭遇逾萬人的絞殺就不信朱成翊還能逃出生天。因地處自家轄區,老撾人也是“戰友”,思罕壓根就沒考慮過會有如此“不長眼的響馬”會來劫掠軍隊,駐紮營地的防哨設得甚是隨意。

儘管如此,擠滿了山坳的大軍營房與林立的旌旗依然讓“響馬”俸剌壓力山大。他不是沒想過就自己手下的這數百餘人於數千人的軍中將人劫出,難度該有多大,但他也深知朱成翊身邊的數十名羽林衛絕非浪得虛名,一旦場面混亂起來,在羽林衛的配合下,於亂軍中將朱成翊帶出來也並非不可能。

俸剌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長刀,揮動手勢,率領一干部衆悄無聲息地朝大軍駐紮的山坳靠近。

朱成翊是被帳外震天的吶喊吵醒的,當他坐起身時,姜承陽正掀開帳簾大步進了帳。

“大公子,有響馬劫營。”姜承陽看向朱成翊的眼睛,有些猶豫,“只是看不清響馬的腰帶,不知他們是否安緹姑娘的人……”

朱成翊淡然一笑,“除了安緹的人,還能有誰會與思罕的鐵騎過不去?別管他是誰了,咱趕緊走,通知孟艮府的人來拿老撾人。”他緊了緊腰間的蹀躞帶,抓起佩劍大步流星地走出帳外。

姜承陽愕然,張着嘴半天合不上,大公子什麼意思?這裡哪有什麼老撾人?難道就不管安緹姑娘派來救咱們的人了……

直到帳外傳來朱成翊低沉的喝令,“承陽,發什麼呆呢?等着老撾人來滅了你們?”姜承陽這纔回過神來,趕緊掀簾出了帳。

帳外火光沖天,嗶啵炸裂聲中山間的大樹於肆虐的火舌中斷裂倒塌。原來劫營之人在駐地外放了幾把火,秋冬時節天乾物燥,又多日未曾降過雨,火星一來,枯黃的乾草與喬木便呼啦啦燃將起來,火趁風勢,不一會竟成了燎原之勢。

思罕大軍陣營全亂,衆人於睡夢中被響馬劫營的消息驚得有點懵,一個個衝出帳門又是煙熏火燎一陣燻烤,弄了半天才得知響馬在營地西南角,便一窩蜂趕去西南角絞殺劫營者。

可憐俸剌與其部衆數百人深陷大軍重圍,無人接應,直如泥牛入海,拼力掙扎了不多時,便全軍覆沒……

思罕怒髮衝冠,因巡營的參將屁滾尿流地衝進大帳回稟朱成翊不見了,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爲何有人不惜以卵擊石僅以數百之衆主動挑釁自己的數千鐵騎?

“帶俘虜進帳!”思罕大手一揮,重重的坐上身後那厚實的牀榻,我就不信了,今日問不出個一二三來!思罕忿忿地想。

今日許是思罕的背時日,他果然問不出個一二三了,當衛兵倒提着槍,上氣不接下氣地衝進大帳回稟,俘虜已咬舌自盡時,思罕驚訝得合不攏嘴。還能有響馬因爲劫營失敗如此決絕地自我了斷,如此“悍匪”絕對不能只是響馬!

他握拳重重地砸向面前的小几,就要喚軍師叭力勐上前來問話,又一名小校風風火火地衝進了大帳,“土司大人!老撾國的單納信將軍來了……”

思罕訝異,這不還未到約定的合圍時機嗎,單納信爲何主動尋來了?如若走漏風聲該如何是好!思罕起身就想吩咐小校折返叮囑老撾人低調行事,一聲雄渾高亢的呼喚自帳外傳來。

“土司大人!”

大帳簾呼地一聲被人自外掀開,一名墩實的武官全副武裝的大步進了帳,“我說你還未到關隘便將我等喚來,卻是何意?聽說你遭了偷襲,可本將一路走來並未見到有何歹人啊!”

思罕驚愕不已,“單納信將軍是被我自己派人喚來的?”

單納信瞋目,拿鼻孔對着思罕,“不是你的人,爲何攜有你的手牌?”

思罕更加忪怔了,有自己的手牌,那定是自己的人不假了,可到底是誰自作主張尋了老撾人來此處山腳匯合?待查出此人,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思罕還未從怔然中徹底甦醒過來,又一個壞消息傳來,“孟艮土司的兵馬就在營地外!”

思罕只覺額角冷汗流成了河,被人發現了!車裡與老撾國的隱秘官司被人發現了!而且這人還是死對頭孟艮土司!

思罕一個激靈,直覺不能讓孟艮府的人發覺單納信的存在,他擡手止住了單納信想開口發表意見的企圖。

“不知大將軍帶來多少人馬,思罕希望大將軍能爲車裡與老撾國的後路着想,共同渡過此次難關,將軍還是勿要被他人發現爲好,煩請將軍通令部衆就地隱藏,切莫出頭,凡事有我……”思罕直勾勾地盯着單納信的眼睛,直到單納信終於點了點頭,才摔開帳簾往營外走去。

思罕到得營外,眼前是漫山的火把,閃爍的火光中孟艮府的大將巖郗一身甲冑端立營門口,巖郗一個畢恭畢敬的拱手:

“土司大人,下官接密報,今夜有老撾人肆意越境偷襲我村民,下官特來尋查。於羅喀山頂時覓得老撾人行蹤,尾隨至此便沒了蹤跡,下官冒昧,想向土司大人詢問是否曾見過老撾兵馬出入?”

“我軍在此駐紮良久,此處並無老撾兵馬出沒,巖郗將軍請回吧,如有敵情,本官自會通報你家大人。”思罕一臉淡然,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

巖郗卻並未知趣地退下,反而繼續問道,“土司大人適才是否遭到襲擊?”

思罕一愣,剛纔火光沖天,巖郗若真是在山頂,必定是能看見的,只得老實地點點頭,“是的,適才有響馬劫營……”

“響馬?此處非商道,還能有響馬?再說大人所率可是軍隊,還能有人劫掠軍隊……大人是否看清可是老撾人?”巖郗一臉關切的表情,擺出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讓思罕莫名的怒意難忍。

“不是響馬那你定要咬定是老撾人?你區區番將,還想於我營地搜查不成?”

儘管有些心虛,思罕依舊一副受到冒犯的模樣,惡狠狠地說,“實話告訴你,放火的響馬已經被我滅了,我這兒也沒你想找的人,還不快給我退下!”

可巖郗卻並無敬奉土司大人的自覺,乾脆喚來小卒將自己的馬綁在了思罕營地西側不遠的樹上,他要率部在思罕營地西側紮營休整。

“今夜有敵軍出沒,孟艮府與車裡司理應拋棄前嫌,精誠協作,方能力克敵軍,保衛疆土。”巖郗大義凜然如是對思罕說道。

思罕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尷尬境地,自己是來“鞏固邊防,抗擊老撾人的”,如今巖郗“一腔赤誠”也要來助自己“一臂之力”,怎能拒絕?可是不拒絕,營地內的單納信怎麼辦?如若單納信無法在天明前脫身,明日大軍開拔,定會被巖郗發現,到那時,不僅自己再無法做土司了,車裡還徹底得罪了肅王爺,車裡司怕是要索性變爲朱姓了。

思罕焦灼不已,就在他心煩意亂,坐立不安時,軍師叭力勐驚喜地發現巖郗居然撤帳散馬就要連夜開拔了。思罕激動又疑惑地衝至營地西門口想問問情況,正看見巖郗疾走如風已至眼前。

“土司大人,下官獲得線報老撾人已奔羅喀山北麓而去,下官這便去追。土司大人您若有其他公幹,可自去處理,下官隨行六千兵馬,足夠將那幫老撾賊人一網打盡!”

思罕一聽,心中大喜,多虧了這不着五六的線報,要不然自己這回可真的要被生生憋死了!他來不及細想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極力抑住了心中沸騰的喜悅,對着巖郗用力一個抱拳。

“有勞巖郗將軍了,我車裡與老撾邊境防禦有差,此次前來羅喀山便是替我那不成器的侄兒彌補這漏洞的,思罕便不隨將軍去往北麓了,思罕預祝將軍今夜手到擒來,捉了老撾賊子,保我邊境安寧!”

巖郗也不多言,還禮後又匆匆離去,思罕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見巖郗率部走遠,便匆匆折返營帳,不及散退衛兵便抑不住激動地低呼,“單納信將軍,速速點齊部衆撤退吧!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

單納信率領部衆於密林深處磕磕絆絆奮力往羅喀山隘口前行,他心中忿恨,說好了於隘口設好陷阱,滅那羽林衛,生囚朱成翊的。可如今不僅臨時變了章程,讓自己四處瞎奔忙不說,還引來了孟艮府的人,害得自己如那喪家之犬整夜只顧了逃命!

喪門星思罕果然是信不得的,就算沒有昧着良心玩弄人,也是一個愚不可及的呆頭鵝!單納信狠狠地摔掉纏上自己腿腳的長蔓,兀自揮舞着大刀砍伐着身邊阻礙自己前行的荊棘,直到單納信聽見耳畔傳來一陣巨響……

單納信的眼前出現一個巨坑,坑底自己的軍士們正嗷嗷慘叫得怪異……單納信狐疑地上前幾步就要查看。

“大人快跑!”身旁自己的副將卻發出一聲怪叫,滿臉猙獰的猛然回撲,聲音變調得厲害。單納信被自己的副將推了個趔趄,眼前卻有一道黑影懸空閃過,“嗞嗞”聲不絕於耳,單納信定睛一看,身側兩條銀環蛇正自自己的副將身上滑下,如兩道銀鞭向自己飛來。

副將身後的深坑,化身盛滿地獄惡靈的魔窟,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蛇自窟中溢出,猶如伸出無數觸手的八爪魚,纏上誰便將誰拖入黝黑的魔窟,吸血噬骨……

單納信不顧一切地扭頭狂奔,身後的“嗞嗞”聲已讓他癲狂,軍士們的慘叫聲不斷。剛奔出荊棘林,耳旁箭矢破空的“嗖嗖”聲鋪天蓋地而來,聽着同伴們中箭倒地的哀叫聲,精神早就極度緊張的老撾人已然顧不得查看敵情,自顧自只抱頭鼠竄。

密林中荊棘、藤蔓叢生,騎不得馬,經此蛇陣衆老撾人早就將馬不知扔到何處了。單納信全然忘記了自己是主帥,部衆的安危全然繫於自己身上,他推開阻擋自己前路的軍士,邁開雙腿發足狂奔,只求箭矢不要落在自己身上就好。

直到他被一人一騎攔住了去路,那處於癲狂邊緣的心才終於有了緩和的跡象,單納信擡起頭看向馬上的騎士,接着月光,他看見馬上一壯士,身長八尺,面橫耳闊,廣顙長髯。不及單納信開口,一把寒意森森的馬刀架上了他的脖子,夾雜濃濃蒙古口音的京話傳入耳中。

“久違了,單納信將軍,在下白音,將軍可還記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