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尋拍賣行的每間雅間由裡中外三層構成,按照規矩,裡層爲客人歇息的地方,中層由他們的隨從候着,而最外層則是由拍賣行的工作人員守候。一是爲方便,二是爲保護客人的隱私與安全,同時也能防止客人鬧事。層與層之間則是由特殊的門隔開。
金兒在靠近西南側的一個房間內,宮行爲她單獨開了便利,使這間屋子能夠縱觀整個拍賣行局面,所以,她很容易地便看到一個小廝從四樓的東北處房間下了樓,去往三樓的東南方向。速度很快,而衆人的精力又全部集中在了拍賣品上,一時間,除了工作人員,倒還真沒有誰發現這個小廝。
“妖容……有些多管閒事了……”
抿了一口茶水,金兒放下道。
果然,還是自家的茶更好喝。想起白日裡的聽音,宋墨的確沒有上錯茶,但是他是個商人。嘴裡雖說着“緣”字,行動上卻含着一些小算計,心境變了,導致聽音的味道略微有些改變,即使是真品,還是被金兒嚐出了不一樣的味道。
宮行上前:“主子,要不要前去幹預一下?”
“不必。應當,不是他的主意。”
不得不說,金兒說的很準。“對這隻狐狸,稍微包容一下,必要時,可以給他行個方便”
宮行心下大驚,連忙應道:“是!”
看樣子,妖容這是走運了。竟然能得到宮主這麼大的特權!看來以後,他要以禮相待了。
三樓東南的房間內,宋墨正在不停的數落自家弟弟,從白天至現在,依舊沒有停歇。宋硯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二哥,你別念叨了,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你哪次不是說知道錯了,哪一次改了!”
他狠狠地戳了戳宋硯的頭:“這麼重要的東西你也能給我弄丟?!要是拿不回玉佩,你就等着被你爹揍吧!”
“二哥,不要告訴爹嘛~”
“都鬧的這麼大了,你還想讓我不說?想的挺美的你!我告訴你,三叔早就知道了,就是讓我來這裡盯着你的!無論如何,你今天表現好一點,把玉佩拿回來,再高的價也要取回來,回去之後主動認錯,說不定還能免受懲罰。這一次,我可幫不了你!”
他倒是想幫,只可惜有心無力,阿硯這次犯的錯實在是太大了,他不能縱着弟弟繼續錯下去,必須要給他一個教訓。
“知道了,我回去就認錯,行了吧?二哥,你就別生氣了。”
他是真的知道錯了,他的確愛玩,可是玉佩上給予了師父對他的厚望,從前的他,一直覺得玉佩是一個累贅,一種負擔,可直到意外失去後,他才明白,當初的他收下玉佩,就已經是對師父的承諾。
“還有,親兄弟明算賬,這次的錢,我先墊着,以後,你自己賺,然後雙倍賠給我,聽到了嗎?”
宋硯立刻不開心了,低下了頭,乖乖聽話。“哦……(╯︵╰)”
瞬間欠了二哥一屁股債,唉!
正沮喪之際,有隨從敲門傳來消息:“公子。”
“進。”
“公子,門外有一隨從說是要見公子您,說是想與公子合作。”
合作?宋墨覺得奇怪,他還真不知道如何“合作”。
“帶他進來吧。”
“是。”
待隨從將人放進來後,小廝對着他們行了一禮:“墨公子,硯公子。”
宋墨皺了皺眉,有些不高興:“不是說拍賣行的保密工作做的很嚴格嗎,你是怎麼知道我們的雅間?”
“公子誤會了。這件事跟拍賣行還真沒什麼太大的關係,我家主子自有消息的渠道。”
“噢?那你說說,你來的目的是……”
“我家主子讓我前來轉告您玉佩的下落。”
宋硯驚呼:“玉佩!”
宋墨瞳孔一緊,很快鎮定下來,示意旁人退下。
“條件。”
“公子果然爽快。我們主子的要求是拍下三號盒子,並且絕不能打開。”
聽到這裡,宋墨笑了:“我們在三樓。”
言外之意是他的勢力比不過四樓五樓的人。
“主子說,公子盡力即可。哪怕今日我不出現,兩位公子的打算,不也是將這六個盒子全部給拍下來嗎?”
宋墨這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已經被別人看的很透徹,他估算着應該是四樓的人,五樓的人還沒那麼無聊能注意到他們。
“我憑什麼相信你們?”
“公子亦可選擇不信,不過,真要出手拍賣,樓上的勢力,怕是公子比不過,也得罪不起。”
先禮後兵,這算是威脅了。宋墨是個商人,精於算計,很快他便給出了滿意的答案:“好,就當我欠你家主子一個人情,我宋墨願意合作。三號盒子,我替你們拍下,並且承諾,宋家的人不會打開。”
至於其他因素,就不是他考慮的範圍了,對方能否平安拿到手,得看對方的本事。不過想想對方能混過拍賣行的視線進入這雅間內,想必過來拿盒子也不是什麼難事。
宋墨根本不知道這傢伙能過來是因爲拍賣行對他的行爲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要是換了其他人在拍賣行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小事兒也能變大事兒。
“那就多謝了,公子所要的玉佩在五號盒子中。另外,如果公子不想被皇室頂上,事後私下交易亦是可以的。”
“如此,我就放心了。”對方既然把一切路都算計好了,怎麼着他也只能選擇配合,畢竟在玉佩的問題上,如果他們沒有騙他,那就是他們宋家欠了對方一個天大的人情。
“那小的就先告辭了。”
小廝離開的同樣很快,沒一會兒便消失在三樓的視線內。
宋硯有些擔心:“二哥,我們不去追嗎?”
“別想,樓上的,不能得罪。”
“樓上的?可是他們怎麼會注意到我們,按理說都是不缺錢的主啊。”
“總歸是我們欠了人情,別人提出要求,反倒是好事。”
“可是他的話可信嗎?”
“不管怎麼樣,賭一把吧,贏了,雙方共贏,要是輸了……絕不能輸!”
只希望樓上的公子是正人君子,不要耍他們。
“好吧,二哥,就聽你的。”他們目前也確實沒什麼辦法了。
——
四樓正北向的房間內,身着青衫的金鸞守在小主子身邊,陪着她一塊湊熱鬧。
小公主今年正值十二,還是貪玩的年紀。金鸞將粉白相間的襖裙披至她身上:“公主小心,莫要凍着了。”
“不會啦,鸞姐姐,屋子很暖和的,你沒感覺到嗎?……哦,差點忘了,你不怕冷,也不怕熱。”
“我對這裡的冷暖感知沒有公主強,公主若是不熱,還是披上爲好,避免出去後一時間不適應而凍着。”
“好吧好吧,我披上就是了,鸞姐姐,悄悄問你個問題啊。”
“公主請講。”
“哎呀,別這麼拘謹嘛,母后又不在。”
金鸞笑着搖搖頭:“禮不可廢。”
“……又來了。行吧行吧,隨你吧。我想問一下,母后在我來之前吩咐我說,三樓不管是誰叫價,我就跟,四樓或五樓的人叫價,就絕不接話,是這樣的嗎?”
“的確是。”
“不懂。”
搞不明白爲什麼會有這種奇奇怪怪的操作,不是有錢就可以拍賣嗎?
“娘娘讓公主出來湊個熱鬧,公主放心玩就好。”
有她在一旁盯着,倒不會出什麼差錯。主子是真的沒想到宋家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無論如何,玉佩不能被宋硯拿到。
在宋府中,宋武手握兵權,兩位老爺從政,宋墨有錢,軍政商都齊了,要是再不打壓着,怕是要造反。
更何況,主子是個天生強勢的主,眼裡怕是容不下宋府這粒沙子。這枚玉佩,主子已經猜出它的來歷了,白松派的信物,要是真讓它回到宋硯手中,相當於宋家背後連江湖勢力都站穩了。這要是一國之主,誰能睡的安穩?
主子的孃家本就是有真神的庇佑才得以存在,遠不及其他三大家族的底蘊豐厚,可主子要在平朝生存,就必須要有孃家支持,她作爲一國之主,擔心宋家造反,無可厚非。
世家有能力推皇帝上位,自然也有能力推他們下臺。該防的,還是要防。
不過讓她們沒想到的是,玉佩竟然被送到了天尋拍賣行這裡。這家拍賣行在平朝開國年間就已存在,並且在平朝開國後,它就更加高調了,主子曾經讓她調查過這家拍賣行,可憑她的神力,竟然連最淺層的信息都探查不到。如此一來,主子也就放棄了,秉承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原則,二者之間,倒也相安無事。
這家拍賣行的操作她也確實看不懂,總歸每年都會有那麼一次不按套路出牌,未知的因素實在太多了,她也便變插手。今天的這場拍賣會,想讓宋家拿不到玉佩,怕是很困難。不過倒也還好,主子說盡力就好,實在不行就隨宋家去。
這些年來,天尋拍賣行還真的只是拍賣物品,沒有做什麼其他動作,至少明面上是這個樣子的。
再說小公主,因爲只有凡人的血脈,所以會像正常人一樣生老病死,一些神域的事情,沒有必要讓她參與,也不必給她徒增煩惱,她們能做的,便是讓小公主開開心心地或者,過完這一生便好。
——五樓,北雅間。
五樓在這家拍賣行裡是一層“特殊”的樓層,不會開放給人族血脈。並不是瞧不起人族,而是隨便一個非人類,真的就只可以用一招致人族死亡。
所以在四五層的界限處,有一道拍賣行設置的看不見的結界,專門用來吸收五樓釋放出的威壓,人族如果上到五樓,是承受不住這個威壓的,會很快死去。當然,其他樓層之間,也有隱藏的結界。
“大哥,這盲拍可真有意思,還真是我第一次見,更有趣的是,我還真看不見裡面的到底是什麼。”
真是奇了怪了,好歹他也是神界數一數二的人物,怎麼就看不到裡面的東西?這還怎麼拍?
“我也看不到。”
荊欲一身玄衣,皺了皺眉,眸光死死地盯着那六個盒子,似是要將他們盯出一個洞來。人界還有這種勢力嗎?看來,他回去後要稟告主子了。
“不會吧?那怎麼辦?拍所有?”
“別鬧,我們這次,是衝着雪蓮子去的,那位說了,必須把雪蓮子帶回去,神界的東西不能給凡人。”
“可我們看不見!”
“看它的價值。”
“怎麼說?”
“找起拍價高的。”
“能行嗎?大哥,我可是聽說了,這家拍賣行總是不按套路出牌,要是萬一……”
“沒有萬一,要是拿不回去,責任你擔?”
瞬間,荊澤閉了嘴,那位發起怒來,確實倒黴的是他們。
“實在不行,咱們就搶。”
“啊?!”
“怎麼,怕了?”
“不是……大哥……”
“行了,不說了,拍賣會快開始了,我自有決策!”
“欸——”
行吧——他閉嘴。但他總是感覺哪裡怪怪的,不僅僅是自家大哥,還包括神界的那一位,不過,這怎麼可能!
荊澤搖了搖頭,努力將腦子裡的那個大膽想法拋諸腦後。對那位不敬可是要倒大黴的,他也只敢想想而已,說了也沒人會信。
荊欲看了一眼坐在他左前方的小弟,嘴角扯出一個不屑的弧度,也不知道,憑荊澤這種性子,到底是怎麼在神界混下去的。既然如此,那作爲大哥,就“幫”他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