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青呆呆地看着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接面前這個女子的話。
韓雅芝也並不在乎她接不接口。
而是用一種類似於自說自話的方式訴說:“自從你的出現,他就一點點的改變,一點點的變成如今這個我都有些不懂的他。
在西岐的時候,面對那麼大的壓力,他卻經常爲了你而改變自己的計劃,甚至於不惜暴露自己的實力,將自己多年來所藏的拙全部撕開。
也開始對我隱瞞,當我不解他的決定的時候,他選擇不告訴。
我就那麼看着他一點點的遠離我,從一開始否認他對你的喜歡,到後來的沉默,再到承認,我竟然是完全的無能爲力。”
端木青微微皺着眉,沒有開口,她知道了,這個女子只是想要傾訴,並不是來質問。
“到最後,你竟然是給他最狠一刀的人,他那時候恨毒了你,我以爲他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因爲你而影響決斷。
以爲他會真的忘記你,從此他又回到原來的他。
可是沒有,我錯了,從那之後,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連對我,都已經沒有了開誠佈公談話的時候。
如同一個機器一般的工作,佈置處理每一件事情。
也就是後來衆人眼裡的冷麪王爺的模樣。
這樣的他讓我陌生,彷彿被人抽去了靈魂,只剩下一具軀殼。
然後你又來了,以一個我們都沒有想到過的身份出現了。
他那時候是註定要選擇賈文柔做王妃的,所以,他還是如同一架機器一般出現在選秀女的地方。
然後他就看到了你,然後又開始種種失控。
新婚將新娘一個人扔在新房裡,獨自一人在屋頂整夜喝酒。
對於賈文柔連一個好臉色都不肯給,還要求她配合着演戲。
絲毫不理會河間王府的情緒,寧願在別的方面來討好這麼一個岳父。
我漸漸地意識到,原來他的心裡,從來都沒有放下過你,也漸漸明白過來,其實你纔是他心裡唯一的不同。
可是我心裡真的不甘心,我從小陪着他長大,自認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跟他更親。
所以聽到你和蕭梨月商量偷偷溜去疫區的時候,我假裝沒有聽到,我甚至有想過,不如就讓你死在疫區好了,那麼他就真的能夠回到原來的他了。
只要你是真的不在了,就再也不會有一個人如我這般靠近他。
對他而言,我就會是那個最親近的女子。
可是沒有,你天天晚上如常的溜回來,臉上還帶着奕奕的光輝。
編造着一些十分可信的謊言,讓他相信你一整天都在這個地方。
後來,他突然折回來,發現你不在,陡然間便失控了。
他對我發火,印象裡他幾乎沒有這麼跟我說過話,他說若是你有什麼事情,他怎麼樣都不會原諒我。”
說到這裡,端木青就看到她的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
面對這麼樣的一個女子如此跟自己說話,端木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想要說些什麼,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起。
韓雅芝淚眼滂沱地看着她:“端木青,你告訴我,到底我做錯了什麼?到底我哪裡不如你?你又哪裡比得過我?
是長得比我好?還是愛得比我深?”
端木青無言以對,只能搖頭:“或許,感情原本就是不講理的吧!”
閉上眼睛,眼淚再一次滑落,韓雅芝好久才睜開眼,緩緩點頭:“我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兩人相對一陣沉默。
端木青不知道該說什麼。
其實韓雅芝如此介意她的存在,打從心裡細想,她又何嘗不是介意着韓雅芝的存在?
她和韓凌肆經歷過很多事情,很多次的生死,若是說他會爲了她毫不猶豫的去死,她也會毫不猶豫的相信。
可是,這不代表,兩個人就當真如同一個人那般的契合了。
有些話,還是不能說。
有些地方,還是不敢觸碰。
就比如韓雅芝,她到底是誰?爲什麼一直都跟在他的身邊,他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難道看不出來這個女子將一顆心都系在他身上了嗎?
這些話,她從來都不問,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問。
不敢那樣逼他。
要她相信韓凌肆對韓雅芝毫無男女之情,她其實也是可以辦到的。
但是要她毫不介意,卻是真的做不到。
前世趙御風也有那麼多的姬妾,他要她相信那些女人都是因爲不得已才迎進門的。
要她相信,他和她們之間都是不得已的逢場作戲。
她縱使心裡難過,卻還是相信,痛苦的相信。
可是結果呢?
前世的教訓讓她領悟到,當愛情不再唯一時,便一文不值,留戀只會致命。
儘管這個人換成了韓凌肆,儘管他表現得比趙御風好了太多。
可是那又如何?
和別人共享一個男人?再死一次,她也辦不到。
“你離開他吧!”端木青心裡思慮萬千,擡起頭來定定地看向韓雅芝。
“你說什麼?”兩人長久的沉默之後,韓雅芝竟然聽到這個小女子跟自己說了一句她幾乎不敢相信的話來。
“我說,你離開他吧!”端木青如同完全沒有看到她眼裡的震驚,重複了一遍方纔的話。
韓雅芝不怒反笑,帶着淚的臉龐因爲這笑,看上去分外的苦澀:“憑什麼?憑什麼我就該離開他?憑什麼……”
“那你今晚找我過來說這一番話是想要什麼?”端木青打斷她的話,淡淡問道。
對於韓雅芝的感情,她能夠理解,也可以同情。
但是這並不能夠改變她對感情堅定的認知,唯一的方法就是快刀斬亂麻,越狠越好。
她的反問,讓韓雅芝噎住了,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只是一雙美目流轉着看着她。
許久,她才垂下頭:“我離不開他!”
她的聲音不大,帶着絲絲的委屈和哀求。
“我知道,”端木青沒有上前去安慰,而是退後一步,靠在一顆柳樹上,“可是你還是沒有告訴我你今晚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若是你只是想要傾訴,怎麼算,都不應該是找上我,畢竟,在你心裡我的身份應該是情敵纔是。”
韓雅芝的頭沒有擡起來,在這個女子如此直白的逼問下,她感到十分的恥辱。
她竟然像是哀求一般站在她的面前。
可是她端木青算是什麼東西?她陪着韓凌肆這麼多年的歲月裡,何曾有過她什麼事兒?
爲什麼今天,她反而要用這種方式來求她。
這樣想着,她幾乎都想要掉頭而走,可是心裡的渴望,卻讓她的腳步生生地釘在了地上。
“我不得不承認,在他的心裡,你是最重要的人,雖然我不甘心。”
韓雅芝深吸一口氣,擡起頭,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高傲一些。
“我真的想要留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來,我自己也不明白,我是以什麼身份跟着他的。
年幼時或許是因爲我本就沒有家,太后薨了,他就是我最親近的人了,所以我纔跟着他去西岐。
後來年歲漸長,我漸漸明白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和關係,心裡卻始終都不明白,我和他到底算是什麼關係。
他也從來沒有說過,我不知道這算是一種默認,還算是一種逃避。
直到我們都長大了,他還是沒有說,而我們都已經習慣這樣的相處模式,有時候,閒暇之餘,我也會假裝不經意或者是開玩笑地問起他的終身大事。
可是他從來都是說,人在西岐,身不由己,他不想這些事情。
我覺得他是對的,他的身份很玄妙,一個不對,也許就是送命的舉動。
可是突然間,就來了一個你,陛下說什麼讓他在西岐找一個王妃,加強兩國關係。
我頓時慌了,卻佯裝不在意問他這件事情該怎麼辦,他說只是一道命令而已,娶一個就是了,看得出來他並不關心娶得是誰。
我雖然不開心,卻也能夠明白他的想法是對的,我們只能如此。
誰知道會出現一個你,你讓他失控,一點點佔據他的心,而我卻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找不到存在感,越來越不確定,我對他來說,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現在,我真的累了,不想在這麼猜,這樣等,因爲我猜不出答案,也怕等不出結果。
請你,幫我。”
端木青眯了眯眼睛,看着面前如此梨花帶雨的美人,心裡不是個滋味兒。
或許,她此刻的心情是不對的,但是沒有辦法,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心裡,是生出了一絲妒忌。
不,不是一絲,是很多,很多的妒忌。
爲什麼?爲什麼她可以陪伴他那麼多,可以和他度過那麼多的日子,可以那樣一起患難,可以面對風雨。
可是自己呢?好像都沒有,他的身上有太多的她不知道的東西,也有太多,她不敢去碰觸的東西。
這些都讓她嫉妒,嫉妒面前的女子。
可是這有什麼辦法呢?這是命運的安排,更何況,都是過去的事情。
“幫你什麼?”端木青的眼睛裡沒有什麼同情,依舊是淡淡的。
“我只要一個名分,什麼樣的名分都好。”韓雅芝的眼睛裡帶着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