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這一刻突然強烈地吹來,將一邊門扇重重地吹向牆壁,發出巨大的一聲響。
天空突然炸開一道閃電,照得端木青和韓凌肆臉上同樣雪白一片。
他們在這一刻清楚地看到了對反感到表情。
端木青看到他臉上的不解和失望。
韓凌肆看到她臉上的倔強和哀傷。
“這件事情,我已經決定了!”韓凌肆冷冷地看着她,丟下一句話走出了屋子。
在他踏出門檻的那一瞬間,雷聲終於炸響。
大雨,嘩啦啦地落下,像是被誰追趕着似的。
方纔廊下的那把椅子還忘記拿進來呢!應該溼了!
讓端木青自己想不到的是,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能夠想起那把椅子。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真累。
吵架絕對是一件力氣活兒,有事沒事,不要去吵。
或許是站得太久了,腿都有些酸了,端木青正想要喊百媚,卻想到此時外面下着大雨,她過來只怕會淋溼。
其實這樣的晚上,還挺適合一個人的。
只是屋子裡實在是太黑了,平日裡都是百媚點的燈,也不知道火摺子放在哪裡的。
摸着黑走着,一個不小心,腳下踢到一個什麼東西,頓時跌倒在地。
只聽得清脆一聲響,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伸手只摸到半根簪子,胸口,有一陣狠狠的疼痛感傳來。
這根簪子,她一直都有些捨不得戴,這些天卻一直都戴在頭上,卻是因爲想要找個機會跟他說她懷孕了的事情。
卻沒有想到,這樣一件喜慶的事情,卻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手,不自覺地用力握緊了,墨玉的斷裂口深深地扎進了她的手心。
直到傳來劇烈的疼痛感,端木青才反應過來,連忙鬆開手,卻依舊捨不得將它扔棄。
好久,她才從地上爬起身,終於找到了火摺子,慢慢地將屋子裡的每一盞燈都點亮了。
然後才彎下腰,細細地一寸一寸地尋找簪子的另一半。
當她將終於找到,將兩節拼在一起的時候,肚子的疼痛感也幾乎將她再一次擊倒在地。
“百……百媚……”
端木青努力摸到裡間,努力讓自己坐到牀上,才用力喊她。
從看到韓凌肆似乎帶着怒氣一般的離開,百媚心裡就有些不安。
但是端木青沒有叫她,讓她不確定此時她是需要有人在身邊,還是想要一個人靜一靜。
所以,纔會一直站在屋子裡等。
此時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她畢竟有內功在身,幾乎是立刻就趕了過來。
“小姐!”
端木青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包東西來:“兩碗水……煎成一碗水!快!”
百媚呆呆地拿着那包藥,看着她幾乎都已經沒有人色的臉,有些慌了。
“快去!”端木青扶着牀頭,勉強道。
“哎!”不迭地點頭,百媚立刻衝進院子裡的廚房,手忙腳亂地生起爐子。
這包藥很早很早她就已經準備好了,但是從來都不敢拿出來,甚至於看都不敢看一眼。
沒有人知道她的心情,也沒有人能夠體會。
肚子裡是她自己的骨血,若非到了眼下這一步,她又怎麼會捨得這麼做?
外面的雨聲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反而越下越大。
眼淚從她的臉上一顆一顆的滑落,就像是想要跟外面的雨聲比較聲勢一樣。
百媚端着藥進來的時候,才發現端木青收拾出了一個包袱,這讓她微微一愣。
真的出事了嗎?
端木青擡起頭,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藥,心,瞬間就被狠狠地揪緊了。
對不起,孩子!原諒孃親,一定要!
終於,眼睛一閉,伸手去接那隻碗。
而百媚卻縮回了手,警惕地看着她:“這是什麼藥?”
端木青似乎顫抖了一下,動了動嘴脣,沒有說出話來。
百媚再一次問道:“小姐,你老實告訴我,這到底是什麼藥?”
眼淚再一次滑落,端木青揚起臉孔,似乎在看什麼,但是實際上,那上頭除了屋頂,什麼也沒有:“落胎藥!”
“什麼?!”百媚吃了一驚,“你瘋了?!”
在百媚的眼裡,雖然眼下她和韓凌肆之間有些問題,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他們還相互愛着對方,就從這一點上講,也不至於到了孩子都不要的份上。
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她第一個反應是,端木青暈頭了,第二個反應卻是,趕緊把藥倒掉。
可是在她有所行動的時候,端木青卻告訴了她第二個事實:“孩子早就保不住了!”
“什麼意思?”
端木青終於從黑漆漆的屋頂上回過頭,眼神哀傷地看着她:“百媚,我的孩子,我根本就沒有能力保護他。”
直到這個時候,百媚纔想起這些時日裡端木青種種不正常的跡象來。
就算是妊娠反應,也不可能如她那樣時常虛弱得站不住纔對。
“你……”
端木青淚如雨下,搖了搖頭:“我的身子,早在西岐就受損嚴重,根本就沒有能力生養孩子。”
“那你……”
想到之前她讓自己燉的那些藥,百媚心裡百感交集起來。
這些天,只有她獨自一個人承擔着恐懼和害怕,沒有人幫助她,也沒有人安慰她。
她是大夫,清楚地知曉肚子裡孩子的情況,清楚地感覺到孩子的異樣。
可是在這個時候,韓凌肆非但不知道孩子的存在,非但沒有一起分擔,而且還終日裡陪在另一個女子的身旁。
百媚的眼睛頓時溼潤了。
這個小小的身子裡的那顆心,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委屈。
“你這是……”
視線落到她的包袱上,百媚猶豫着問道。
苦笑了一聲,端木青道:“既然他已經決定了,那我,也該做出我的決定纔是。”
“我們去哪兒?”
這句話莫名的就讓端木青的心裡感到一絲溫暖,僅僅是因爲“我們”兩個字。
“去找靈兒。”
“好!”百媚點頭,沒有多餘的言語。
“藥給我吧!”端木青伸出手,“這個時候大家都在自己的屋子裡,你將自己的東西收拾一下,找輛馬車,我們立刻就走。”
端過藥,端木青淡淡吩咐。
正要回答,卻又停了,百媚看着她:“可是……你的身子……這藥喝下去……”
“天亮之前找個人家投宿,不住客棧就好了。”端木青淡淡道。
意思很明顯,她這碗落胎藥喝下去,天亮的時候纔會起作用。
百媚也不再耽擱,立刻轉身出門去了。
她的離開,像是帶走了屋子裡的人氣,冷空氣頓時涌了過來。
咬了咬牙,終於端起碗,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這藥,竟然不苦!
“嘖嘖嘖嘖……”一個帶着嘲諷的聲音從屋子的角落裡傳來,“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端木青沒有看向聲音的來源:“你不是最喜歡美女嗎?”
一張包子臉陡然間就出現在了端木青面前,撇了撇嘴,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顆蜜餞來:“吃吧!這個最能夠去除喝藥後的苦味了。”
端木青看了看比自己矮許多的小孩子模樣的地瓜,伸手接過他的蜜餞放到嘴巴里:“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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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來的話,你豈不是跟着那個女人一起私奔了?”這話說得似乎是自己的媳婦要出牆似的酸。
伸手點了點他的腦袋:“所以……你要跟我們一起私奔?”
地瓜連忙點頭諂媚道:“是啊是啊!”
說完了之後又馬上搖頭:“什麼叫做跟你們一起私奔?這說法多奇怪,我是那種左擁右抱的人嗎?
是我們倆一起私奔,她頂多算是給我們趕馬車的。”
“你說誰是給你趕馬車的啊?”一個柔媚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生生讓地瓜打了個寒噤,立刻躲到端木青的身後去了。
百媚擔心着端木青的,一路忙活幾乎是腳不沾地,此時也懶得跟地瓜那個小屁孩多計較,看到桌上那隻空碗,連忙走過來扶着她:“感覺怎麼樣?”
忍下身體的不適,端木青笑着擺手:“不用擔心,我還好。”
話是這麼說,但百媚還是小心地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走到門口,端木青仍舊忍不住回過頭,看了看這些日子住的屋子。
其實,從他們成親到現在,似乎只有住在這裡的短短三個多月,纔像是真正的夫妻生活。
“走吧!”終於,還是轉過臉,端木青輕聲道。
百媚有些不忍,只點了下頭,回過身將門關上了。
如注的暴雨中,一輛簡單到無法引起任何人注意的馬車疾馳而去。
夜風帶着寒雨將桌上的宣紙吹得散亂不堪,韓凌肆煩躁地丟下筆,紙上落筆處卻只是一灘深色的墨跡。
一個字也沒有。
爲什麼?爲什麼青兒會這麼不講道理呢?
而且她怎麼會說出那句話?難道經過這麼多的事情,她還是不願意相信自己嗎?
難道他們之間的感情在她眼裡就那麼經不起考驗嗎?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裡永遠只會有她一個?
越想越煩躁,一把將桌上的東西拂落在地,韓凌肆有些泄氣地倒坐在椅子裡。
猛然間一道閃電亮起,緊接着就是滾滾的雷聲。
夜,已經很深了。
青兒,在這樣的晚上會不會害怕?
想到這裡,心莫名的有有些牽掛起來。
不行,她的脾氣太不像話了,得要冷一冷她。
只是這樣的想法才成型一會兒,還是有些放不下,猶豫了很久,才叫了一聲:“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