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段時間,後宮確實是進了不少人,韓淵也寵幸了不少人,但同時這些新晉的美人裡頭也有不少早早地就死了。
只是這個張美人卻算是一直都盛寵不衰了,其實稱不上盛寵,在其他如流星劃過的后妃當中,她並不十分受寵,但是卻是在位最長的一個。
就算是到了現在,依舊穩穩地坐在她美人的位置上,似乎沒有任何跌落的痕跡。
“你胡說!”韓淵一聽到她說出張美人的名字,頓時就拍案而起。
“陛下且聽聽她怎麼說纔是!”周虞眼皮都沒有擡,淡淡地說了一句,頓時便讓韓淵眼皮子跟着亂跳。
看着身旁自己的結髮妻子,胸腔起起伏伏好一會兒才重新坐了下來。
韓凌肆也只是淡淡的一眼掃過上面的皇帝,然後便淡淡道:“接着說。”
這個女人後來說出來的話,就讓人知道事情已經成定局了。
不過是說那張美人原本就是打算年滿出宮的,誰知道有一天就給皇帝看上了,心裡一直懷有怨恨,而且宮外的親人知道她過去早就心有所屬,生怕她會爲了一段不應該的感情而讓所有人都失去榮華的機會,便將她的情郎給謀害了。
自此,她的心裡便狠毒了韓淵,時時刻刻地都想着要爲自己心愛的情郎報仇,她一面想着怎樣讓自己在這複雜的後宮生存下來,一方面便計劃着怎麼向自己身邊躺着的皇帝報仇。
思索了許久之後纔想出這麼一個主意,從古書上看到了關於巫蠱的事情,又知道今日是韓淵的壽辰,知道是在含儀殿裡舉行,就讓人故意將巫蠱娃娃埋在最不利於韓淵的方位。
然後讓人嫁禍出去。
只要韓淵死了,再不濟她也會是個太妃,既報了仇,又給自己的後半生掙下了一份穩定而又富足的生活。
這樣的故事聽起來實在是耐人尋味,有一定的真實性,最重要的是,可以將今天的所有事情都解釋得過去。
至於這一定的真實性距離真正的事實有多的遠的距離,那從來就不是這裡所坐的人該考慮的事情。
這裡的人都知道,現在大家只是在等一個說法而已,等待一個相對來說穩定而太平的說法。
很顯然,這個張美人出現得很及時。
韓淵自然也知道這個結果,但是,他不能接受,正要站起來的時候,卻被周虞給拉住了。
但是他轉臉看向旁邊的時候,周虞卻並沒有看他一眼,仍舊一臉端莊地看這下面。
只是被她這樣一拉,到時讓韓淵清醒了一些。
既然最後的結果是如此,上面的皇帝和皇后有沒有什麼異議的樣子,下面的百官們自然也沒有什麼不同的聲音。
這樣的事情,在“水落石出”之後,處理起來自然容易的很,那個張美人註定了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端木青走出含儀殿沒有一會兒,韓凌肆就走了過來。
他手上拿着一件淡青色的披風,親手給她繫上,略帶責備道:“明明知道晚上會有風,也不帶件衣裳,身子骨並不好。”
端木青只是笑。
其實,一個年輕的女子能夠得到一個男人的傾心並不難,難的是,那個男子在見慣世事風雲,賞遍花紅柳綠之後,依舊不改初心。
而眼前的這個男子便是如此。
不管方纔的他在那殿上何等氣勢驚人,在她的面前,終究都只是一個全心全意愛她的男子。
“小姐,嘉妃好像在等你。”百媚雖然十分不想打斷眼前的這一對小夫妻,卻還是小心地提醒了一句。
端木青往含儀殿一旁看過去,果然看到郭嘉書抱着小公主站在樹下,似乎是在等人。
“我也正好想要跟她說說話呢!”端木青輕輕地笑了,然後對韓凌肆道,“你且等我一會兒。”
“我知道你有話要對我說。”卻是郭嘉書先說這句話。
端木青輕輕點頭:“我想你也一樣。”
將孩子交給一旁的嬤嬤,郭嘉書自發往一邊燈光稍暗的地方走去:“其實我是救你,也是爲了救小公主。”
端木青吃了一驚:“怎麼說?!”
“其實我今天救你實在是順手行爲,”郭嘉書臉上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小公主早在五天前就開始鬧肚子了,原本小孩子有這樣的毛病也是這樣,但是太醫院的人看了三天仍舊不見好,我就開始着急了。
後來偷偷的找了會醫書的宮女替我瞧了,卻只是尋常的小病,只是太醫們開的藥都是些沒有用的罷了,拖拖時間,只是拖着拖着,拖死的也就只是我的女兒罷了。”
端木青對後宮的彎彎道道原本就不陌生,聽她這麼說立刻就意識到了問題的癥結所在:“有人要害小公主?!”
郭嘉書點頭:“你向來聰明,自然能夠想到這一點,只是這人既然能夠做到這一點,就說明並不是什麼小人物,我要是動點兒手腳,只怕還會引起更加可怕的後果。
所以,原本就是想要趁着你來讓我的女兒有個吃藥的機會罷了,更何況,說起來,你原本就是我女兒的救命恩人,若是沒有你,她也是見不到這個世界的太陽的。
我心裡終究都是感謝你的,只是我們註定也成爲不了朋友,我淮南王府和昊王府,難以成一家。”
想不到這個女子在後宮中竟然生存的這麼艱難,她原本是有些驕傲的性子,到底要經過多少的事情纔會這樣的內斂。
小公主生病的事情肯定不是第一件,這其中的辛酸,只怕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輕輕點了點頭,端木青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不管怎麼樣,今天還是謝謝你,日後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只要你一句話。”
她這話讓郭嘉書忍不住看了一眼不遠處嬤嬤手裡的女孩,最終也還是以點頭作爲她這句話的回答。
擡頭看了看星空,郭嘉書嘆了口氣:“其實我們三個人,你纔是最有福的人。
我們三個人剛好是三位異性王家出來的秀女,我算是得償所願順利的入了宮,賈文柔算是最爲走運,竟然被昊王看上,成了正牌的王妃,而你像是不幸中的萬幸,成了一個無權無勢的王妃的義女。
而今才知當時錯,賈文柔最爲走運,而如今只怕墳頭上的草都已沒人膝了,我得償所願也只能夠在這座深宮中終老了。
而你,卻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不幸之後,得到了人生中的大幸,有那樣愛你的一個男人,而且是這個天底下最有本事的男人。”
郭嘉書說着話看了一眼依舊在那邊等着端木青的男子:“現在我纔算是知道,其實在這個世界上,什麼東西都不重要,指出了一個字,那就是情。
沒有情的人生,就像是這座深宮,就算是再華麗,再奢侈,終究都還是冷了,沒有人心去暖的人生,也是一片冰冷的黑暗。”
對於郭嘉書的話,端木青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知道怎麼去勸慰她此時的心。
因爲她知道這個女子說的話是對的,她的一字一句都是她用自己的人生來領悟的。
所以,她只能沉默地站着。
“今日的事情我也說清楚了,你也不要再放在心上,我們之間,誰也不欠誰,誰也不需要爲誰做什麼打算,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她說着話,便往那嬤嬤身邊走去,如今她世界裡唯一的色彩,就是這個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小女孩了。
但是,她的心肝寶貝以後又會有怎樣的人生呢?
每一次想到這個問題,郭嘉書的心,總是有些鈍鈍的生疼。
她驀然間轉身,看向那邊走向那個男子的女子,眼眶裡有眼淚滑落。
她是她見過的最爲特別的女子,既然曾經那樣費盡辦法讓自己將孩子生下來,只是因爲不想要讓孩子失去生存的機會。
那麼,她方纔說的話是認真的吧!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她是會實現她自己方纔的諾言的吧!
韓凌肆看着她過來,伸手牽過她的手,然後腳步堅定地往外面走。
端木青毫不遲疑,也不會感到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就算是在皇宮,就算是周圍有很多人,她也依舊會堅定地握着這個人的手。
就像是方纔郭嘉書說得,這個世界上,其實最重要的是一個情字。
她只要記得自己旁邊的這個男子,只要知道他在身邊就好了,她的一輩子不長,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意外,在生命走到盡頭之前,努力抓住想要抓住的人,努力握住想要握住的手,那纔是對人生最大的負責。
坐在馬車上,韓凌肆擁她在懷,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她跟你說了什麼?”
知道他在猜測自己心裡所想,端木青睜眼看着他,並沒有說話。
就這麼看着,讓韓凌肆感到有些緊張:“怎麼了?怎麼這樣看着我?是不是她說了什麼了?”
嗯,她說了很多,端木青在心裡這麼回答着他,但是嘴裡卻只說了這麼一句話:“韓凌肆,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