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端木青突然感到肚子動了一下,猛然間就醒了過來。
一旁的莫失習慣了警醒着,一感覺到旁邊的端木青有異動,就立刻坐了起來:“小姐,怎麼了?”
到現在了,她還是習慣喚她小姐,總讓端木青有一種還在永定侯府的感覺,實際上已經過去很久了。
看到她呆呆地躺着,莫失嚇得不輕:“小姐,你到底怎麼了?”
端木青轉臉看她,眼睛裡卻有淚花:“莫失,她踢我了。”
莫失也呆住了,然後過了一會兒才驚喜地笑了:“是嗎?看來還真是調皮呢!竟然都會踢人了。”
“可不是!”端木青喜極而泣,“一直以來她都很安靜,而且也沒有怎麼鬧騰,那時候蘭兒吐得不行,偏我就沒有,一直想着是個乖孩子呢
這會子大概是看我很久都沒有好好關心她,自己着急了,忙不及地踹了我一腳呢!”
聽她這麼形容,莫失立刻笑了:“小姐,也真是的,孩子纔多大,哪有那麼多心思。
到是我那天聽麻姑說,孩子到了會踢人的時候,就開始有思想了呢!能夠感受到外面的的世界,尤其是母親的情緒。
依我看,小姐你如今就該要好好的,快快樂樂的纔是,肚子裡的小小姐,也就快快樂樂的成長了。”
說這話的時候,她是揹着光的,端木青看着她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呆了一會兒,喃喃了一句:“莫忘!”
兩個字才說出來,兩個人都愣了,氣氛陡然間就下去了。
好一會兒莫失才忍住了淚意:“小姐還沒忘記她。”
端木青纔回過神,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怎麼可能呢!你們姐妹兩跟着我多少年了?若是她還在,說不定這個時候都學會繡花了,給我的孩子繡了雙虎頭鞋都不一定。”
莫失怕她心裡想多了難受,連忙岔開話題:“小姐還想這些事兒做什麼?難道要讓小小姐知道她母親不高興嗎?”
握住她的手,端木青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小姐,明兒我們還要趕路呢!早些歇着吧!”
端木青看着她,輕輕地點了點頭,但是到底沒有了什麼睡意。
“莫失……”
“嗯?”
“還沒睡?”
“沒有。”
端木青又不知道說什麼了,就在莫失以爲她已經睡着了的時候,她又開口了:“有沒有想過找一個人家嫁了?”
她輕輕地問出這麼一句話,但是莫失卻很久都沒有回答:“不敢想。”
“爲什麼?”
“以前過得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就死在了刀劍之下了,所謂的結婚生子,相夫教子的生活,跟自己並沒有關係。
後來,等到了小姐身邊,照顧了小姐幾年之後,已經形成了思維定式了,也就不再想了。”
端木青沒有接口,她能夠理解。
“倒是莫忘,以前想過,還偷偷的跟我說,很長一段時間裡,我想的都是能夠讓自己變得強大一點兒,再強大一點兒,說不定就有辦法讓她離開了,讓她過上她想要過的生活。
再後來,在小姐身邊,小姐待我們極好,也曾說過想讓我們過正常人的生活,莫忘不曉得多高興。
我就在想,只要我幫着小姐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們姐妹兩個也就可以安安心心地退回到普通人的院子裡了。
我這一輩子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安安靜靜地替她帶着小孩就好了。
誰知道……”
說好了,不提這些傷心事,可是莫失自己也忍不住。
她從來都像是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洞,彷彿裡面裝滿了東西,又彷彿什麼都沒有,大概是因爲今天端木青提起莫忘,讓她想起曾經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所以才忍不住氾濫的思緒,說了這麼多。
“那你應該替莫忘把她那一份幸福也一併擁有了纔是!”端木青側過身來看她。
莫失莫忘兩姐妹是跟她同年的,今年也二十一歲了,若非此時細看,還真是沒有發現,此時的莫失眉眼間也多了許多成熟的韻味。
儘管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十分低調內斂,可是那一直是散發着一種少女的剛強與堅忍,直到此時,她才如同一朵開在暗處的玫瑰,有着迷人的芳香。
“我……”
莫失沉吟了一下,然後苦笑着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也不知道這樣的事情要怎麼樣開始,要怎麼樣才能夠做到。
而且,我的心裡也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幻想,更加不知道就算是成親了,又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這一刻,端木青有些爲她而心動,從來沒有過幻想與期待,又該是怎樣貧瘠的人生?
“你若是沒有嘗過,又怎麼知道它的滋味,人活在這個世上一輩子,不能總爲着別人着想吧!我知道你想要留在我身邊,也算是替莫忘一起保護我,但是,我卻是希望你能夠幸福,擁有我擁有過的幸福。”
說到這個問題,莫失終於忍不住問道:“那麼小姐,你到現在還感覺幸福嗎?還是覺得這麼久以來,你的選擇都是正確的嗎?”
端木青沒有說話,莫失又加了一句:“我是說韓凌肆。”
“嗯!我不後悔!”端木青回答了一句,“不後悔愛上了他,也不後悔與他相愛,這一輩子因爲這一件事情而充足,也因爲這一件事情而精彩。”
看着她如此堅定的樣子,莫失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靜默了好一會兒,端木青笑着問道:“你覺得小龍這個人怎麼樣?”
對於這樣套路式的問法,莫失並不像是世俗的女子那般敏感,楞了一下才回答道:“機靈,聰明,而且在重要的時候還算是果斷,唯一的缺點就是話太多了,和他一起共事的時候,要注意計劃會因爲他這個特性而被破壞。”
端木青啞然,莫失這樣的評價分明是作爲一個同行的評價,而不是一個女人對男人的評價啊!
一直都覺得,男人中才會有那種木頭腦袋一樣的人,去額沒有想到自己身邊的這個女子,竟然也會如此的呆滯。
“算了,早點兒睡吧!這麼晚了,我們倆明天在馬車上補覺好了。”
說完竟然就這樣閉上了眼睛,莫失呆了一呆,小姐問起小龍的事情難道是對他有所懷疑?
可是,沒有道理這麼問完一句就睡了啊!還是自己的回答不夠讓小姐滿意?
以她的情商,還真是理解不來端木青的想法。
這一夜,不知道爲什麼,肚子裡的孩子似乎十分不安生,端木青便睡得也不大好。
同樣一晚上都沒有睡好的,還有遠在東離皇宮裡的韓凌肆。
快兩個月了,端木青已經離開兩個月了。
可是他沒有辦法離開,西岐那邊,趙御風似乎有所動作了,這個時候他不能離開。
這段時間以來,後宮如同一潭死水,他再也沒有進去過。
青兒的信裡寫得很明顯,她要去做她自己的事情了,請求他不要打擾,若是可以,她一定會第一時間回到他的身邊,若是不能便請求他一定要忘了她。
可是,若是她那麼容易被忘記的話,他們又怎麼會糾纏了這麼多年。
雖然很想要隻身前去尋找她,但是如今兩個人都已經走到了死角里,而且,他已然是這個國家的皇帝,而她,身上也揹負着雪女的責任,光是這一點,就將他們兩個分隔在了兩端。
看着夜幕中的星星,韓凌肆嘆了一口氣:“青兒,深夜了,你睡着了嗎?算起來,孩子應該已經會動了吧!不知道會不會踢你,我,很想聽一聽呢!”
深夜的皇宮,特別的安靜,就像是沒有人氣一樣。
這一點,韓凌肆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可是當他以皇帝的身份住進來的時候,卻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那是因爲有那個人陪在身邊,便是冷寂,也似乎沒有那麼明顯了。
所有的摺子都已經批覆完了,關於應對西岐的方案也都已經經過大臣的探討初步擬定好了,這幽深的宮殿,就變得越發的冰冷了。
像是一隻巨大的怪獸,恨不能將他吞噬一般。
沒有你在的時候,真是難熬啊!
有一道暗影從遠處飛來,落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名字就叫做暗影。
“怎麼樣?”
“查到了,娘娘那一次出門是跟這潛府裡的一位客人去的。”
“什麼?”韓凌肆皺了皺眉頭,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
“沒錯,當時那位客人是娘娘吩咐的,不能說出去,所以府裡頭所有的知情人都隱瞞了這個事實,直到今天才有人不小心說漏了嘴!”
暗影的心裡有些緊張,他也想不到最關鍵的人,竟然就在從前的太子府裡,而他們都完全無知無覺。
“爲什麼我不知道?”
韓凌肆的聲音有些森冷。
暗影倒也已經習慣了,他們之間的主僕關係不同一般,雖然心裡有些擔心,卻還是十分的鎮定:“這是娘娘吩咐的,尤其要對陛下您隱瞞。”
“我們去看看!”
“但是陛下,現在夜已經深了,此時出宮,只怕會驚動許多人。”
想了想,韓凌肆擺了擺手:“明日一早,早朝散了,便去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