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這些日子辛苦你了。”韓凌肆的聲音不大不小,但是聽得出誠意。
周虞臉上帶着十分精神的光澤,看着他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搖頭道:“你一心追着她去了,把這事兒丟在這裡不就是看出來,我是必然不會坐視不理的嗎?
既然這樣,現在又何必來這一套。”
這話說出來像是多有怨懟,可是語氣裡卻沒有責怪之意。
韓凌肆也知道,到如今周虞是什麼樣的人,他多少也瞭解,所以,只是笑了笑,然後不再說什麼,便坐在了一旁的位置上。
“怎麼皇后沒有跟你一塊兒過來?”韓凌肆一回來她就知道了。
而且知道他除了帶了一個小女孩之外,並沒有旁的人跟過來。
和就讓她感到奇怪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感情,就是見了這麼多市面的她也覺得稀罕。
爲何端木青卻不願意隨他一起來呢?
“青兒她……”韓凌肆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只是很快就變得如常,不過還是沒有能瞞過周虞。
心裡陡然間打了個突:“怎麼?”
“那邊的事情有點兒意外,青兒……不在了。”
不在了?!
這個消息還是讓周虞吃了一驚,端木青在她眼裡雖然稱不上是一個多麼多麼厲害的女子,但是絕對是一個奇女子。
這樣突然間就傳來她的死訊,饒是周虞,也有些接受不了。
“這……”
對於端木青已經不在了的消息,過了這麼久,韓凌肆也已經慢慢接受了,不過,當事情再一次被重提,心裡終究還是會難過。
所以,乾脆擺了擺手:“過去了。”
“那那個女孩……”
大概是怕韓凌肆傷心,周虞的語氣放溫和了些。
“長樂!”誰知道韓凌肆卻大聲叫了一句。
然後就有一個小小的粉團兒似的小女孩在宮女的帶領下走了過來,一雙大大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四周,像是對這裡的東西十分感興趣似的。
看到韓凌肆的時候,頓時露出一個笑容來:“爹爹!”
“長樂,這是祖母!”
他沒有說是太后娘娘,也沒有說是皇祖母,而是直接稱之爲祖母。
讓周虞有點兒驚訝,想到方纔這個女孩叫韓凌肆叫做“爹爹”心下更是緊張。
難道……
長樂果然笑眯眯地走到周虞面前:“祖母!”
她一雙杏眼像極了端木青,但是鼻子和眉毛卻像韓凌肆,不用看也知道是個美人坯子。
而且,不過一歲多一點兒,竟然走路如此穩當,說話也如此流利,倒是像那三歲的小孩,便知道此女早慧。
“誒!”周虞膝下向來單薄,好容易有個兒子,也跟她不親,許久未曾見過這樣的小孩子,更何況如此可憐可愛,便是一向不習慣有什麼表情的臉上也帶上了慈愛的笑容。
“長樂到宮裡來可還習慣嗎?吃得好不好?睡得習不習慣?”
聽到她這麼問,長樂把目光投向父親,然後十分忸怩地拽了拽自己的小小宮裝,搖頭道:“不習慣,這個衣服太麻煩了。”
聽到她這麼說,韓凌肆眉頭一皺,連忙把她抱過去,伸手替她把衣服扯好,溫聲道:“哪裡穿的不舒服?不舒服剛剛怎麼沒有跟爹爹說?
不喜歡穿這樣的衣服我們不穿就是了。”
長樂聞言嘻嘻一笑:“其實還好!只是不如自己的衣服舒服。”
竟然這樣寵愛,周虞也有些意外。
“爹爹,你不是說,我們來了一趟就回去嗎?什麼時候回去啊?”
長樂這話一問出來,周虞心砰砰跳了一下,好容易才按壓下自己的情緒,假裝驚訝地問道:“你們還要回去?什麼時候回來?可是還有什麼事情沒有辦好?”
話都已經問到這個份上了,韓凌肆也知道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將長樂放下來,笑着對她道:“長樂,你先跟宮女姐姐出去玩一會兒,我跟祖母有些話要說。”
“好!”
看着她女兒遠去的背影,韓凌肆才十分認真地看着周虞:“母后,其實今天來,我是有件事情跟你商量的。”
周虞瞳孔陡然間收縮成了一個小點兒,不用說了,她已經知道了。
但是,這怎麼可以!
“母后……”
“慢!”他話還沒有說,就周虞給打斷了,“君昊,你年齡不小了,現在是這個東離的皇帝,你應該知道你在做什麼!也應該知道,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可以做。”
“我知道!”韓凌肆的表情十分冷靜,“母后!你有經天緯地之才,有調兵遣將之能,你,並不會比我做得差,而且只會比我做得好。”
已經說出來了!
周虞驚惶地看着韓凌肆,多少年了,多少年她不曾這樣失態過,但是現在面臨的是這樣的問題,她想要表現得鎮定一些,但是,做不到!
“君昊!”陡然間打斷他的話,周虞搖了搖頭,“東離自古以來,沒有女子爲帝的先例。”
“先例都是用來打破的,”韓凌肆絲毫都不擔心這點,“現在整個天下,誰敢不服從母后的管理?朝中哪一個人不對母后俯首帖耳。
或許母后會說,這些人是因爲尊重我的緣故,但是如果母后當真沒有能力,這些人又怎麼會在你的治理下老老實實的呢?”
額頭上有細細密密的汗珠冒出來,金珀的花佃黏-膩得有些難受。
周虞的手開始顫抖,她從小就是一個極有主意的女孩,曾經祖父也說過,她並不比男子差,也正是因爲如此,在家裡的時候,家裡的姐妹們便說她不太安分。
就算是後來嫁人了,她也從來不是那等相夫教子老老實實的女子,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也從來沒有這樣大的野心。
這些天一直在幫韓凌肆處理國家政務,就算是這樣,心裡還是知道,自己只是受了韓凌肆的委託而已,僅此而已,到底她是太后。
但是今天,當韓凌肆說出這樣的話來時,她的心裡除了驚惶之外,還有緊張和激動。
是激動,她並不是真的十分反對這件事情。
看着她面上陰晴不定變化着,韓凌肆沒有說話,他也知道周虞正在艱難地天人交戰着,他最好還是不要打擾。
時間一點點過去,最終,周虞長嘆一聲,跌坐在椅子裡面:“不行!”
“爲何?母后還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嗎?”
“帝位是要傳承下去的,我沒有兒子!”
說到底,她自己的兒子,之前的太子是被她放走的,而且就算是到現在,她還是不承認這個兒子還活着。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韓凌肆聽了之後沉吟着。
周虞的一顆心終於落回了胸腔,說到底,接受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可是母后,不管是你還是我,這個問題都沒有解決,我,也不會再有孩子,長樂,不可能襲位!”
韓凌肆看着周虞,眼睛一眨不眨。
“不會再有孩子?!”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周虞像是想要確定他這話是真是假。
“不會,我這一輩子就只要青兒一個,青兒不在了,那麼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也就沒有女子了。”
“你倒是好一個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啊!”聽到這裡,周虞忍不住冷笑了,“可你是皇帝!”
“母后應該知道我的性子。”
輕輕一句話讓周虞沒有了更多的言語,這麼長時間了,就算是不是自己的親兒子,卻也能夠了解了,他的性子,他的性子就是決定了的事情就決不再改變。
若說女人,現在後宮裡不是有一位陳淑妃嗎?
但是,只怕這個人連那陳淑妃長得什麼樣都不知道吧!
當初還是端木青給選的呢!
周虞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誰知道,韓凌肆卻突然間跪倒在她面前:“還請母后答應我,成全兒臣吧!”
周虞呆了,這叫什麼事兒?
這個人說起來跟自己只有仇沒有恩,今天兩個人能夠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極大的造化了,卻還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的目光那樣堅定,眉間的一抹堅毅讓人知道,他是無論如何也要達成這個目的的。
這叫什麼事兒?!
周虞嘆了口氣,然後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至於這件事情,等我好好想兩天再說。”
韓凌肆看了她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是?!”
看着他走遠了,周虞才長長地嘆出一口氣,想着想着,忍不住笑了出來,不管是韓淵還是韓淵的兒子們,都在鑽營着這個位置。
不成想到了這個時候,這個大哥的兒子,卻要將這大片的河山給讓出來。
只要美人不要江山,這東離的皇室,竟然還真能出這麼一個多情種子。
想到這裡,不由淚落,那麼,自己這一輩子呢?
到底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或許就像是小時候姐妹們說的,自己太過於不安分了,所以,註定不像是一般的女子那樣得到一般的幸福吧!
塵土飛揚的驛路上,男子一襲青衫,懷中抱着一個同樣衣料的女孩兒,圍冒裡的小小臉兒,,帶着些雀躍。
“爹爹,他們這些人這麼急着,是要去做什麼啊?”
男子淡淡地看了一眼:“這是各州府的使者呢!東離的皇帝駕崩了,國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