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明媚的臉上蒙着面紗,這是葉展離特地給她準備的。
因爲在整個乾州百姓的心裡,他們的明媚郡主是已經出嫁的,嫁的人還是日曜國的叛臣賊子蕭祁,蕭祁死後,皇上看在榮王有功的份上,不賜死明媚郡主,可是卻也將她軟禁在京城,是不可能到處亂跑的。
更何況,明媚現在的身份,也只能算個罪婦,雖然她什麼都沒做,但是她嫁給了蕭祁,這就是她最大的罪過,蕭祁死了是一了百了,但是卻苦了韓明媚。
所以現在,她蒙着面紗,穿着她之前從來沒有穿過的衣服,換了個髮型,跟在葉展離的身邊,倒是能掩人耳目,就連比較熟悉的人,都幾乎沒認出她來。
比如此刻——
他們正站在榮王府的大門口,葉展離在跟管家韓叔說話,她就站在葉展離的旁邊,可是韓叔卻愣是沒認出她來。
“在下葉展離,奉皇上之命,求見榮王爺,勞煩通報。”葉展離雙手交疊,朝着韓叔彎腰作揖,說話也咬文嚼字,活脫脫一個書生的模樣,任是誰也想不到,他是個身負武功的高手。
“葉公子稍等,容我先去跟王爺說一聲。”韓叔說着,轉身就要朝着裡面走,可是卻被韓明媚叫住。
“韓叔,不必通報了,讓我們進去吧。父王也不會把我們拒之門外的。”韓明媚的聲音傳來,讓韓叔停住腳步,詫異的轉身,看着門口的蒙面女子。
韓明媚摘下臉上的面紗,露出面紗下的容顏,說道:“韓叔,是我。”
“郡主?你回來了?”韓叔乍見韓明媚,心中高興不已,然後趕緊將韓明媚和葉展離請進了府中,隨後說道,“奴才去稟告王爺。”
葉展離和韓明媚進了榮王府,身後的門關上,兩人看着韓叔急匆匆朝着裡面去的身影,不由得輕笑。
“好久沒回來了,這裡是我長大的地方,可是我卻不能光明正大的回來,還非要隱瞞身份。”韓明媚的語氣中閃過一絲惆悵。
“蕭祁的事情跟你沒有關係,解決了削藩的問題,皇上會昭告天下爲你正名,到時候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葉展離寬慰着。
韓明媚沒有說話,因爲她看到榮王已經過來了。
“明媚!”榮王大步走過來,看着自己的女兒,眼見她好端端的,心中竟是說不出的感動。
“在下葉展離,見過榮王。”葉展離給榮王行禮,“吾皇知道榮王思念明媚郡主,特地讓在下送明媚郡主回來,也順便緩解郡主的思鄉之情。”
榮王看着葉展離,總覺得這葉展離的身上有一種捉摸不透的氣質,讓人無法看透。
“葉公子一路照顧小女,辛苦了,本王已經準備好了廂房,葉公子稍作休息,午時本王在正廳設宴,爲葉公子接風洗塵。”榮王說着,然後吩咐韓叔將葉展離帶下去。
很顯然,榮王跟韓明媚是有話要說的,葉展離也不急,有韓明媚在,榮王的心總是會軟一些,他也比較好勸服。
待葉展離走了之後,榮王便拉着韓明媚走到內院,將韓明媚送到她原先未出閣之前住的房間。
“父王,你不用把我當成客人一樣招待的,我在這裡長大,對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不會有什麼事情的。”韓明媚笑道。
“我是太久沒見你了,也沒好好跟你說說話。”榮王嘆息道,“對了,這一路上過來,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葉公子把我照顧的很好,很周到,就算遇到山賊土匪,也沒能把我怎麼樣。”韓明媚說道,“父王,那些土匪,真的是你派去的嗎?”
榮王沒想到,韓明媚居然會如此開門見山,一時間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父王,是不想削藩嗎?”韓明媚接着問道,“所以纔想用這樣的方式拖延時間,好讓你想出對策?”
榮王一驚:“你都知道?”
“女兒知道,葉公子都告訴女兒了,他此次前來是爲了勸服父親同意朝廷削藩。”韓明媚說道,“封地四王,向來以父王爲首,只要父王同意,燕王和趙王還有禮王他們,都不會說什麼的。”
“可是明媚,你要知道,乾州是父王經營了一輩子的地方,而這地方,等父王死後也是要留給你的。”榮王說道,“朝廷是什麼意思?需要我們的時候,就急急忙忙把我們叫過去調兵幫忙,現在天下安定了,他們就卸磨殺驢,想要削藩。”
“父王,話不是這麼說的。”韓明媚說道,“封地一直是朝廷的心病,如果不削藩,恐怕皇上心中一直寢食難安。朝廷肯定也是怕挑起戰火,不想封地的百姓受到傷害,所以纔會派葉展離過來當說客。現在藩王的心都還是向着朝廷的,此時正是最好的時機,因爲誰也不知道,後面的繼承者們有沒有別的心思。爲了怕釀成大禍,朝廷這麼做,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是來幫葉展離那個小子當說客的?”榮王問道,“我還真以爲你是因爲想念父王,所以纔回來。”
“不是的,父王!我是真的想念父王纔回來的。削藩的事情,女兒不過是淺薄之見,也不是故意要爲朝廷說話。不過父王,女兒只是希望您別爲難葉公子,至少聽聽他是怎麼說的,好不好?”韓明媚問道。
“明媚啊,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像極了當初跟我請求說要嫁給蕭祁的時候嗎?”榮王盯着韓明媚,良久之後開口說着,“當時你跟我說,父王,女兒瞧着五皇子似乎是個很不錯的人,您先別急着否定他,先看看他到底怎麼樣,好不好?”
聽了這番話,韓明媚臉色有些發白,她想起一年多前,蕭祁到京城榮王府的時候,她躲在後面偷聽蕭祁說話,侃侃而談的瀟灑模樣,頃刻間便讓她的一顆少女心淪陷。
如今,她已經過了那種不諳世事的年紀,該經歷的也都經歷過了,她也不覺得自己和葉展離之間有什麼,可是同樣的,她
卻爲了葉展離,再一次用這樣的語氣,懇求自己的父王。
“明媚,葉展離人怎麼樣,暫且不談。如果說這天底下還有一個男人不會傷害你,那這個人一定是你父王我。”榮王說道,“蕭祁那一次,是父王的錯,沒能好好幫你把關,好好幫你看着,害苦了你,這一次,若是你真的對那葉展離有意,父王必定會好好觀察觀察他。”
“父王!”韓明媚氣的直跺腳,“女兒沒說對葉展離有意思,只是他這一路上對女兒頗爲照顧,所以女兒纔想報答他的。”
“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榮王笑道,“不過明媚,削藩的事情,不是你一個女孩兒家該操心的,這件事情我會和葉展離親自談,至於是什麼結果,誰也不知道。”
說完這番話之後,榮王便讓韓明媚好好休息,自己轉身離開了。
韓明媚回到久違的房間,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好好休息了一番,等外面的丫鬟來通知說該用午膳的時候,她才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榮王也算是客氣,知道葉展離的來意,並沒有翻臉或者刁難,果真準備了豐盛的飯菜,爲葉展離接風洗塵,席間並未聊到削藩的事情,而是天南海北的各自聊着,也算是賓主盡歡。
午膳過後,韓明媚照例回房,而葉展離卻被榮王請到了書房談話。
在進去之前,榮王下令讓韓叔找人書房所在的院子守着,任何人都不能靠近,所以自然也沒有人知道榮王和葉展離談了些什麼。
書房裡,榮王靜靜地坐着,似乎在等葉展離開口。
而葉展離也知道,榮王當年就是以談判立了大功,纔會被封爲異姓王的,他是年輕小輩,也不敢在榮王面前玩什麼花樣,班門弄斧,於是索性開門見山:
“王爺,您大概也知道在下的來意,在下是來勸服您同意削藩的。既然是勸,那就有勸的理由,在下不敢在王爺面前託大,先將理由說出來,若是王爺覺得不妥或者不對,還請指正。”
榮王聽了葉展離的話,心中鬆了鬆,說道:“你倒是很坦率,沒什麼花花腸子。”
“那是因爲在王爺面前,任何花花腸子都不管用。”葉展離說道,“王爺早年的事蹟,如今還被人津津樂道,論談判和當說客,王爺纔是箇中高手。”
“罷了,你且說說吧,你能有什麼理由,勸服本王同意削藩。”榮王說道。
葉展離聞言,朝着榮王再次拱手行禮:“那在下就獻醜了。在下勸服王爺同意削藩的理由,有三個,待在下一一道來,若是王爺覺得不對,可以反駁。”
說完,葉展離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微微思忖片刻,然後再次睜開眼睛,似乎已經將他腦海中的一二三點,都分條縷析的思考完畢。
書房裡很安靜,榮王並沒有再說什麼,他只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輕人,目光飄渺,似乎透過眼前的薄霧,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自己,他也是孤身一人深入敵營,靠一張嘴完成了目標,取得了勝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