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總管再要避讓已然不及,情急之下,使一招“豎琴橫彈”,舉劍自身側向外推擋,同時身子向旁躍出。只聽“錚”的一聲輕響,崔總管所持寶劍被天龍劍一削而斷,劍尖“噹啷”一聲落地。
崔總管退後幾步,將手中斷劍揚手擲出,被仇九揮劍打落。崔獨狼深吸一口氣,雙掌上擡過頂,又向丹田處緩緩壓下,渾身骨節“咔咔”作響,一雙大手青筋暴突,憑空漲大了一圈。“嘿!”的一聲大喝,崔總管催動起三層功力,一雙鐵掌朝仇九當胸印來。
崔總管眼見着仇九使出了三招天龍劍式,料定仇九所說的楊笑天傳授劍法之言不虛,是故出手留情,意圖先制服仇九,套問出劍法關竅,再下殺手不遲。
仇九仗着寶衣護身,拼着受掌,不閃不避,天龍劍向斜下揮斬,迎着崔總管雙臂切去。崔獨狼對自己的內功修爲頗有些自負,若是尋常兵器,仗着有元氣護體,定然會不閃不避,拼着受點小傷,也要將鐵掌印實。對方一旦被自己一雙鐵掌打實,不死也得重傷,失去反抗能力,那時候自己便可以欲取欲求,受一點小傷又算得什麼?
不過崔總管深知天龍劍的厲害,不敢硬抗,雙臂一收,順勢上擡,再一送,擊在仇九面門上。雖說崔獨狼變招之下,力道變弱,且雙掌上揚擊到仇九的面門時,距離變遠,力道發虛,不能擊實,但仇九口鼻中已是鮮血長流。
“噗……”仇九一口血噴在崔總管臉上。崔總管雙眼糊血,擡手去擦。就在此時,一直蓄勢待發的茵兒手中玉女梭脫手而出,射向崔總管心臟。
崔總管雙眼不能視物,聽得風聲,側身閃避,但這麼近的距離如何避的乾淨?只聽“咻”的一聲,玉女梭從崔總管腋下穿過,在左臂內側拉出一道深深的血槽。這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崔獨狼,換作一般庸手,恐怕早就被玉女梭貫胸而過。
與此同時,仇九天龍劍第三式已經襲至身前,崔總管顧不得點穴止血,身子後仰,使了招“鐵板橋”,險險避開,又腰上發力,迅速一彈而起,右手單掌朝仇九打去。仇九天山劍收至半途,來不及格擋,擡左掌迎上。
“嘣”的一聲悶響,仇九手臂生疼,踉蹌着退後,靠在了石壁上。崔總管只覺身子一震,一股大力傳來,不由退後兩步。傷口受震,出血更多,鮮血淋漓而滴,谷中瀰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咦?”崔總管萬萬想不到,一個乳臭未乾的少年,手上力量竟會這麼大,當下猛地甩了甩頭,提一口真氣,雙掌上又加了二層功力。
仇九後背在石壁上用力一靠,借力猛的仗劍衝向崔總管,狀若瘋虎,“關山萬里”,天山劍第四式以前所未有的氣勢,沛然而至。天龍劍受元力所驅,劍身上劍氣氤氳,隱有風雷之聲。崔總管覺察到了這一招的威力,不敢硬接,向後連退,避開鋒芒,身子已經完全退入了樹叢。
茵兒手握暗器在旁邊虎視眈眈,仇九手持一把莫之能御天龍劍,這些都令崔總管頗爲忌憚。崔總管看似被逼的步步後退,實質也是有意爲之。意圖將仇九引入樹叢,利用樹木枝杈的阻礙遮擋,制約天龍劍的發揮,並使茵兒失去目標。那時先拿下仇九,再對付茵兒不遲。
仇九沒有乘勢再進,而是立於樹叢邊緣,表情猶豫不決,似乎不知該不該冒險深入。
崔總管暗自冷笑不止:“小子,你還是嫩了點,若容你再使出第五招,老夫不死也會受重傷。”崔總管當年被楊笑天千里追殺,深知這天龍劍最是兇狠,全是進手招,以攻代防,一招快似一招,一招狠似一招,後招更比前招威力大,如浪疊涌,難以招架。
崔總管伸手點了左臂傷口周圍幾處穴道,止了流血,又扯下一塊衣襟,正準備把傷口包紮一下,忽聽得身後草叢中一陣“嗽嗽”之聲,扭頭看去,就見一條丈餘長的巨鱷正搖擺着四肢,快速向自己爬來。
崔總管“啊”的一聲驚呼,顧不得再包紮傷口,身子一屈,就欲向樹叢外躥出。正在此時,耳聽得“嗖嗖”數聲,仇九的潛鮫鐵箭,茵兒的玉女梭接二連三疾射而來,封住了崔總管的去路。崔總管手上沒有兵器,只好一邊左閃右避,一邊向樹叢外挪動腳步,速度卻被逼放慢了許多。眼瞅着再跨出一步就出了樹叢,忽然眼前寒光一片,卻原來是仇九站在樹叢邊緣,見崔總管就要退出樹叢,直接就是一招“關山萬里”祭出。崔總管寶劍被毀,僅憑一雙肉掌如何招架,只好退後幾步,避開鋒銳。剛剛脫離了天龍劍的打擊範圍,忽覺腿上巨疼,卻原來右小腿已經被鱷魚叼入了巨口。
崔大總管驚恐萬狀,雙拳連續不斷向鱷魚身上轟去。鱷魚通身覆蓋着厚厚的鱗甲,雖被崔總管的雙拳打得身子不住晃動,卻不鬆口,頭猛地一甩,崔總管失去平衡,跌倒在地。鱷魚不住狂擺吻部,崔總管的身子也隨之擺來擺去,一時間頭暈目眩,天旋地轉,雙手在空中亂舞。終於,崔總管右手搭在一截樹幹上,立即死死抓牢,籍此穩定住身子。
崔總管和鱷魚之間形成了僵持,一個拼命甩頭,一個死勁攥緊樹幹,一時間,那棵不幸被攥住的樹,樹幹狂擺不止,斷枝落葉簌簌而下。這種僵持局面只維持得十息工夫,就聽到“咔嚓”一聲,崔總管的右小腿終於承受不住撕咬拉扯,齊膝而斷,一股血箭從斷裂處激涌而出,直射出三尺開外。鱷魚巨口張合間,把崔總管一條右小腿連腳帶鞋,囫圇吞進了肚子。
崔總管此時痛的幾乎昏厥,但生死關頭,容不得他有一絲懈怠,只得激發起身上僅餘的一點力氣,雙手握住小樹橫生的枝杈,拼命上拉,將身子提到了樹叉上。斷腿垂下,鮮血還在向外噴涌,順着樹身流淌而下。崔總管伸指急點,止了出血。
疼痛還是其次,小腿動脈斷裂,血噴如箭,短短的工夫失血不少。做完了這一切,崔總管雙眼緊閉,大口喘息,虛弱不堪,幾乎穩不住樹上的身子。但崔總管知道自己尚未安全,只得用顫抖的手解下腰帶,欲將自己固定在樹幹上。正此時,樹身猛烈晃動,崔總管右手拿着腰帶正在打結,幾乎在冷不防間跌下樹去,趕緊用受傷的左臂死勁挽緊樹幹。
卻原來是那條大鱷,已經把崔總管的小腿吃完,兀自意猶未盡,用眼一掃,卻不見了獵物。鱷魚對血腥味格外敏感,先是嗅到樹下的一灘血跡,後順着樹幹上的血跡,就發現了樹上的崔總管。鱷魚哪肯甘心到嘴的獵物飛了,甩動巨尾就向樹上撞去。葫蘆谷內的樹都不甚粗大,被鱷魚大力一撞,登時大幅度搖晃,把個油盡燈枯的崔總管幾乎閃了下來。鱷魚見一擊未有湊效,狂性大發,再次掄動巨尾,連續擊打樹幹。只聽“砰砰”巨響,樹葉斷枝下雨一般飄落下來。崔總管被晃得頭暈目眩,加之身受重傷,失血過多,再也支撐不住,雙手鬆脫,掉下樹來。鱷魚吻部大張,就好像家狗凌空接食一樣,一口咬在了崔總管的腰胯上。
崔總管的臉由於極度恐懼而扭曲變形,聲音淒厲:“救命!救命!救……”鱷魚又一猛甩,崔總管的腦袋撞在樹幹上,聲音嘎然而止,昏了過去,算是從臨死的恐懼中解脫了。感覺獵物不再掙扎,鱷魚停止了甩頭,拖着崔總管殘缺的身體,緩緩向樹叢深處退去,“撲嗵”一聲,沒入了小水潭。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仇九一直站在樹叢邊緣,看了個清清楚楚,只覺得世間最悲慘的結局,莫過於此。幾次衝動着想要把崔總管從鱷吻中解救出來,但一想到崔總管惡毒愈蛇蠍,茵兒十年毀容,更兼父母早喪,全都是拜此人所賜,實在是罪孽深重,只有作罷。茵兒就在仇九身後一丈遠處,雙手捂眼,不忍猝睹。但鱷魚的撕咬聲,崔總管悽慘的叫聲,依然清晰地傳至耳中,腦中想像着那慘烈的一幕,不由渾身發抖,目中淚下,全然忘了崔總管就是殺父殺母仇人這檔子事。
仇九走過來,將手臂環在茵兒肩頭,安慰道:“別怕別怕,沒事了。”想起剛纔驚險的一幕,仇九也是後怕不已。若不是自己巧妙利用了鱷魚這條暗線,鹿死誰手還真是未定之數。
之前崔總管在鎖龍谷中轉悠時,仇九已經想到了這條計策。所以無論崔總管身處何位,仇九和茵兒倆人就是背靠石壁,面朝鎖龍谷中間,不動如山。甚至在茵兒蠢蠢欲動,想偷襲崔總管時,都被仇九阻止了,爲的就是保持住這地利的優勢,依仗神兵天龍劍和暗器玉女梭,將崔獨狼逼進樹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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