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建瘦削的臉上,右頰上一處二寸長的刀疤,蚯蚓般一陣陣的扭曲蠕動,道:“那就只有死!小子,可別好心做了錯事。老子告訴你,箭頭可是餵過毒的,若沒有我隱宗的獨門解藥,一個時辰後,青城派那小子就得毒發身亡。若你覺得可以在一個時辰內製得住我們九個人,那就儘管上來。若不然,青城派弟子豈不是因你而死?何去何從,你自己掂量着辦!”
仇九心頭一凜,看向側臥於地的陳非,只見他牙關緊咬,汗出如漿。密林中天光昏暗,雖然看不清臉上是否有黑氣,卻也猜到桂建絕非虛言恫嚇。
當下用向萬長老傳音入密道:“解毒救人要緊,事不宜遲。我先制住桂建,請萬長老一旁戒備,防止他們傷人。”
見萬宏微微點頭,仇九施展提縱術,身子鬼魅般飄出,兔起鶻落間,左手已然扣在桂建頸動脈竇上。這是喉嚨上的一處死穴,仇九隻要稍一發力,桂建必死無疑。
“解藥,快點拿出來,不然要你命!”
桂建一招被人制住,雖然驚詫於對手詭異的身手,心上卻老大的不服氣,以爲是被仇九打了個措手不及。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當下忍着咽喉上的不適,低聲下氣道:“朋友,何必呢?俗話說多一個朋友多一條路,多一個敵人多一堵牆,相信朋友總不願與整個隱宗爲敵吧?你看這樣好不好?那枝千年人蔘,老夫不要了,奪下後送給朋友當個見面禮,而且老夫保證,以後不會尋朋友的麻煩。不知朋友意下如何?”
“少廢話,拿解藥來!”
“既然不聽好言相勸,朋友儘管動手吧!老夫一命換一命,也值了!哈哈,咳,咳……”卻是仇九左手稍一緊,姓桂的頓覺喘不上氣來。
“想死?沒那麼容易!既然不掏解藥,那爺看你要這隻手也沒用,不如去了吧!”
天龍劍劍光一閃,桂建左手掉落塵埃。仇九出手如風,點了桂建身上幾處穴道,以防姓桂的失血而亡。
桂建沒想到這小子這麼狠,說動手就動手,心中恨意火苗般躥上腦子,咬牙道:“小子,有種就給你桂大爺一個痛快的,要解藥卻是門都沒有!”
“沒門嗎?那我看你這隻右手也不用了。”
寶劍一揮,桂建的右手也被斬落塵埃。
桂建“啊”的一聲慘呼,精神萎頓,乾脆閉上了眼睛,全沒了剛纔的狠戾勁。
仇九道:“別閉眼啊,若你看不清解藥放在什麼地方,那你這雙招子,爺也幫你廢了吧。”說着,劍尖在桂建眼眶上比劃了比劃。
天龍劍尖觸及眼眶的一瞬,桂建不由得一個激凜,猛的睜開眼睛,一道兇光射向仇九,如欲吃人:“小子,算你狠!老夫認栽了!耿標,解藥給他!”
“桂長老!桂長老!”隱宗各人紛紛呼叫。
聲音中有關切,有憤怒,有不甘,但所有人都無可奈何。這次出來的十四個人,三死三傷,在場九人就數桂長老輩分最大,修爲最高。現在桂長老被人制住,衆人投鼠忌器,哪敢妄動?
“少廢話,給他!”
耿標一揚手,將一小團物事擲向萬宏。萬長老伸手接住,先打開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又掏出銀針試了試,見銀針並沒變色,這才放下心來。
陳非此時已經面色青紫,目光散亂,神智不清。萬長老將解藥給陳非服下,片刻功夫,陳非渾身冒汗,咳嗽連連,吐出幾口黑血,面色轉紅,顯見是沒事了。
仇九鬆開左手,擡腳把桂建踢向隱宗那羣人,口中喝道:“滾!下次再讓爺撞上,定取爾等性命。”仇九不知道這幫人與萬長老有何過節,所以只想救人,卻並不想把事做絕。
“大夥一起上啊!他們就三個人,還有一個人受了重傷,上啊!上啊!做了他們!”桂建甫一逃得性命,心中滔天的恨意再也按捺不住,聲嘶力竭地喊起來。
隱宗其餘八人嗷嗷叫着衝了上來。仇九原地轉身,負手而立,嘴角掛着一抹譏諷的微笑,睥睨相對。
仇九心裡有底,剛纔幾次交手,對隱宗的實力大致已經有了一個判斷。這幫人,使毒,暗殺,偷襲的手段差強人意,武功修爲卻很寥寥,如今修爲最高的桂長老已經身殘,其他人豈是對手?不用自己出手,僅萬長老就足以對付了。
萬宏與隱宗結怨頗深,只是礙於仇九的面子,不便阻止仇九放人的決定,如今見這夥人不知好歹,殺心頓起,從仇九身側掠過,仗劍衝向隱宗其餘九人。
仇九背身而立,明白打蛇不死反遭噬的道理,並沒有要阻止萬宏殺人的想法,只在心中喟嘆江湖殘酷,血腥如斯!
耳中“嘁裡咔嚓”一陣響,仇九再回身時,隱中八名弟子已盡皆成了萬宏劍下之鬼。萬宏身爲青城派第三大長老,身手自然了得,對付幾個隱宗弟子,並非什麼難事。
對於萬宏這個老對手,桂建自然知道實力了得。但一來桂建處在盛怒之下,二來錯估了仇九的實力。桂建原本以爲,仇九雖然出手驚人,但未嘗不是佔了偷襲的便宜。自己這方人,用二個人纏住仇九,另外六個人圍攻萬宏,必有所獲。萬宏雖說了得,但雙拳難敵四手,落敗是遲早的事。到那時,再騰出手來對付仇九,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但隱宗之長,在於隱,這樣明火執杖與人較量,只能是自取其辱。
一步錯,步步錯,自己先是小瞧了仇九,再後來又低估了萬宏,終究鑄成大錯。桂建腸子都悔青了,擡手想搧自己幾個耳光,才意識到雙手盡沒。身子緩緩後退,往旁邊一閃,隱入樹後,準備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之大吉。
仇九右手一揚,天龍劍疾射而出,“撲”的一聲扎入樹身,只留劍柄微微打顫。只聽得“啊”的一聲慘呼響起,剛剛閃身樹後的桂建,被透樹而出的天龍劍釘在了樹上。
仇九三人圍攏過來,只見桂建已經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失去了手掌的右臂吃力地上擡,卻終於沒有成功。臂一垂,頭一歪,生機全無。
所幸陳非所中兩箭,並未傷及要害,在進行了簡單包紮,服下了療傷丹藥後,已無大礙。路上,仇九問道:“萬長老,不知貴派與隱宗有何過節?爲何這幫人就像附骨之蛆,不死不休?又或者是萬長老與這姓桂的有什麼私人恩怨?”
“不瞞鍾老弟,隱宗與我青城派相鄰,就建在趙公山上。隱宗上下七百餘衆,宗主姓關,名亢。隱宗於武學乏善可陳,卻擅長用毒、埋伏,暗殺、偷襲這些下三濫手段。平常以打家劫舍、巧取豪奪、殺人取酬、替人收債爲生,惡名昭著,爲江湖人所不恥,皆欲除之而後快。只是這隱宗上勾官府,下結峨嵋,黑白兩道,左右逢緣,大家雖忿恨難平,卻也無之奈何。”
“近七八年來,隱宗勢力不斷髮展,門下弟子越來越多,野心也是越來越大,已經不滿足於蟄伏於一個小小的趙公山,這就覬覦上了離其最近的青城山,三番五次圖謀奪取。我青城派雖然不濟,可也是西南地區的大派,豈是好相與的?所以,雙方近年來,爭鬥不斷,互有死傷,結下了深仇。死鬼桂建是隱宗的九長老,萬某之前曾與之交過手,被老夫重傷。桂建對此耿耿於懷,一直尋隙報復。這次的事,應該說公私兼有。”
仇九聽罷,隱隱有些擔憂。鍾爺爺等人現在棲身於青城山,會不會受殃及池魚之災?旋即又放下心來,有龍霖前輩坐鎮,應該會無事。
當晚一行三人早早安歇,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繼續向巴山郡進發。按說陳非傷得不輕,怎麼也得住下來將息幾天,可幾個人剛剛在附近的山嶺上殺了隱宗十二個人,若官府追查下來,也是一樁麻煩事。雖說官府對於江湖仇殺歷來秉承不干涉原則,只不過這隱宗與官府素有勾結,不得不防官府有可能會插手過問。
爲了萬無一失,仇九給陳非服用了鍾萬手煉製的丹藥後,果然療效奇佳,陳非行動已與常人無異,從外表絲毫看不出是個剛剛身受重傷之人。
四天以後,一行人終於來到了巴山郡的城門外。明天就是郡守大人的大壽,這段時間以來,巴山郡對進城的人盤查得格外嚴密,凡沒有身份證明的一律不得入內。萬長老亮出赴宴請帖後,守門的士兵才放三人入城。
郡守府果然氣派,坐落在巴山郡最繁華的黃華街,足足佔了半條街。從黃華街入口開始,大紅地毯一直鋪到了郡府大門。大門口張燈結綵,鑼鼓喧天。一對大石獅,威武地睥睨着人頭攢動的賓客。兩旁一溜帶刀護衛,警惕地注視着來往的人羣。
仇九忍不住在心中嘆道:好大的排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