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羅素夫婦的情感悲劇,喬霏對自己和沈紹雋的未來越來越不確定,如果他們之間的關係變成如今的羅素和羅素夫人這樣,雖然是夥伴關係,但卻束縛住彼此追求真愛的權利,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帶着對未來的期待和不安,喬霏出色地完成了畢業論文,終於帶着優秀畢業生的光環啓程回到了華夏。
眼見着熟悉的港口越來越近,一向淡定的喬霏也忍不住雀躍激動了起來,闊別了五年的家鄉和親人,這裡的一切就連空氣都令她深深想念。
“小姐,這裡就是華夏啊?”謝英好奇地趴在欄杆上,眨巴着眼看着眼前新奇的一切,“比我想象的要繁榮呢。”
知道洪梅要跟着喬霏回華夏,謝英也吵着要跟來,在她這樣的小孩子看來,回華夏不過是一場旅行,玩膩了就像師父師叔那樣回到美國,回到家人的身邊去。
“之前在報紙上常看到華夏民生凋敝的報道,現在看來那些報道卻是不盡不實。”洪梅也十分驚訝。
“上海是華夏最大港口,也是經濟最發達的城市,你們在這裡看到的是華夏最繁榮的一面。”喬霏恢復了冷靜的態度,望着人聲鼎沸的喧鬧岸邊,“華夏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是你們在報上所看到的,還是你們現在所見到的,或是完全不同的模樣,都需要你們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自己的耳朵去聽……”
“我們明白啦……”
“是小姐,我看到小姐了!”岸上有個熟悉的聲音大聲地喊道。
喬霏循聲望去,那中氣十足的聲音可不就是一手帶大她的宋媽麼,沒想到她一把年紀了,還如此健壯開朗。
岸邊一張張熟悉而親切的臉越來越近了,船一靠岸。喬紹曾便帶着人上船來接,健壯的僕傭將喬霏幾大皮箱的行李一一扛了下去。
“爸爸,這是洪梅和謝英,都是我的朋友,她們是洪美堂先生的弟子,來幫忙保護我的。”喬霏向喬紹曾介紹道。
“兩位辛苦了。”喬紹曾朝兩人禮貌地點點頭,攬着女兒的肩膀自豪地下了船。
“熱烈歡迎喬五小姐學成歸國!”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大作,鑼鼓齊鳴,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喬霏一下船就被那打出的橫幅雷到了,竟然還有舞龍舞獅的。這是在做什麼?
她只是留學回來而已,至於鬧成這樣麼?
“也太過了吧。”她忍不住皺眉低語。
喬紹曾知道她不喜歡排場,言語也頗爲無奈。“這不是我和你姑姑的意思,他們非要鬧這麼一出,本想着我們家裡幾個接你回去便好了,沒想到那些人得知你回來的消息,一個個自發組織了歡迎隊伍。看到他們後,本想把他們趕回去,可你姑姑說,這也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既然都來了,把他們趕回去總不大好。他們既然願意來,也說明你在華夏百姓中還是很有聲望的,便也就隨着他們去了。”
“哪裡是我有聲望。又哪裡是他們的一片心意啊?”喬霏冷笑嘲道,“不過是想拍姑姑的馬屁,哄她高興了,興許能在姑父面前美言幾句,只不過這馬屁拍的着實拙劣。”
“咳咳咳。”喬紹曾尷尬地低咳幾聲,他哪裡不知道這些人都是些溜鬚拍馬的小人。可是妹妹疼愛喬霏的心意也讓他感動,“這話你可不要在你姑姑面前說。”
“我知道。”喬霏早已轉換了表情,面帶着笑容卻又矜持高貴地走下了扶梯,周圍衆人立刻夾道鼓掌。
除了家人和幾位親近的朋友之外,喬霏根本就懶得和這些人糾纏,可偏偏這些勢利小人佔了多數,雖然心裡不屑,可臉上依舊是帶着專業的笑容。
“貝貝,我的心肝寶貝。”喬星訶一把上前抱住喬霏,彷彿用盡了全力緊緊地箍着她好一陣子才放開。
“姑姑,我想死你啦。”喬霏吻了吻喬星訶的臉頰,發現她竟然已經紅了眼眶。
“你這個小沒良心的,就只會說這些甜話來哄我。”雖是嗔怨,可喬星訶臉上卻是止不住的開心。
“諸位辛苦了,區區喬霏竟勞動大家來迎接,真是讓我愧不敢當,這份情誼喬霏感激不盡。”喬霏放開喬星訶,朝那打着橫幅又鼓掌的衆人鞠了一躬。
“喬五小姐,不敢當不敢當,我們華夏有喬五小姐這樣留過洋的飽學之士,真乃吾等萬民之大幸也。”
“喬五小姐實乃華夏的棟樑之才!”
喬霏緩緩掃過這些人,他們中有的是商人,有的是小官員,但一個個阿諛奉承起來絲毫不用打草稿,一句一句說得可溜了。
“諸位過獎了,”喬霏笑着點點頭,“今日倉促,怕是不便招待各位了,我們改日再聚?”
“我們已經在萬國酒店設宴爲喬五小姐接風洗塵了……”
“不必了,她千里迢迢回來也累了,接風酒就改日吧。”喬星訶揮了揮手,替喬霏拒絕道,臉上也顯出了幾分不耐煩,她家的寶貝回來還需要這些人設宴?真是給了幾分顏色就開染坊了。
見第一夫人發話了,那些人哪裡敢再多說什麼,連聲說着客氣話收拾物事打道回府了。
“貝貝,走,先回我那兒吃飯。”喬星訶親親熱熱地攬住她,“我準備了烤雞和蛋糕,你大姑姑也會過來……”
“可是,我還是先回家一趟吧……”喬霏望向父親,“我還沒有見到媽媽……”
喬紹曾頓了頓,臉上竟有些尷尬,“你先去你姑姑那兒吧,家裡最近有些事兒,不然你媽媽今天肯定也會來接你的,只是如今家裡走不開。”
喬霏有心多問,可見父親的臉色似乎很是心煩,倒也不好開口了。
喬星訶拉着喬霏坐同一輛車,而喬紹曾則帶着喬霏的行李直接回了喬公館,見喬霏神色擔憂,喬星訶便主動開口爲她釋疑。
“都是你那個不爭氣的三哥啊……”
“他怎麼了?”喬新耀多愁善感的性格像足了母親,是喬家人中的異類,總是喜歡感情用事,而不顧大局,在一家人中喬霏最擔心的也是這個哥哥。
“他媳婦死了,他也變得瘋瘋癲癲的。”
“什麼?雲清死了?”喬霏驚訝地看着喬星訶,“難道是因爲生產?”
記得在離開美國前,她接到家信說是雲清快要臨盆了,她還特地在美國買了不少小孩兒的玩意兒帶回來,卻沒有想到竟得到這樣的噩耗。
喬星訶點點頭,也帶着一抹遺憾和同情,“就是因爲難產,大人和小孩都沒保住。”
“什麼時候的事情?”
“快一個月了吧,大概就是你上船之後,那天晚上她突然早產了,據說是胎位不正,搶救了一天都沒救回來,也真是可憐……”喬星訶唏噓道。
喬霏嘆了口氣,她對雲清的印象並不是太深刻,記憶中這個原先是她的小學妹,後來成爲她三嫂的女孩子是個柔弱嬌怯的美人兒,因爲沒有什麼主見,在喬家也是一個失語的存在,每回見到她都是溫溫柔柔地笑着,但是喬新耀瘋狂地愛着她,兩個小夫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甜蜜世界裡,他們婚後這幾年她雖然常年不在家,可也知道他們很幸福。
喬新耀那樣至情至性的人,恐怕真是經受不起這樣喪妻喪子的打擊。
“雖然可憐,可你三哥也真是個不成器的東西,”喬星訶話鋒一轉,恨鐵不成鋼地罵道,“媳婦死了之後,成日在家裡發瘋,鬧得雞犬不寧的,也不想想你大哥二哥還要娶媳婦呢,哪裡由得他這樣不分青紅皁白地成日胡鬧?最可惡的是他還把你三嫂的死全怪到你爸媽的頭上,這下真是好了,全家誰都不敢說他,只得成日縱着他……”
“怪到爸媽頭上?”喬霏的心裡咯噔了一下,莫不是父母大意讓雲清動了胎氣或是沒請來好醫生?
“你爸媽見雲清進門這麼久,肚子也沒什麼動靜,心裡難免着急。”說這話的時候,喬星訶有一絲不自在,她和戴國瑛結婚多年也從未懷過,但好在她本人並不是很想要孩子,戴國瑛也早已有了兒子,對孩子的事兩人並不在意,而喬新耀和雲清就不一樣了,少年夫妻,就算喬紹曾再開明,對孫子還是很期待的,有的時候便難免給了兩個年輕人壓力。
“其實怎麼也不該怪到你爸媽身上,”雖然和姚碧雲不和,但此時喬星訶也忍不住爲她抱不平,“你三哥卻偏說雲清會死都是因爲你爸媽要她生孩子,如果不是因爲孩子,她便不會死了,你說說這是什麼邏輯?真是太胡攪蠻纏,你爸媽雖然想抱孫子,可我也知道他們那樣的人,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逼過,怎麼無端端地說是你爸媽的錯,生出你三哥這樣的兒子,還真是造孽……”
一直唸叨着到了總統府,喬星訶才斂住了怒意,拉着喬霏,“你家正亂着,這幾天你就在我們這裡好好休息吧,正好也清靜清靜,等養足了精神再回去。”
“再怎麼着也是自己的親哥哥,我待會兒還是回去看看三哥。”喬霏笑着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