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的頭又開始疼了嗎?”洪梅剛剛推門而入,便看見喬霏皺着眉頭,雙手使勁摁着太陽穴,低低喘息着。
聽到洪梅的聲音,她無奈地擡頭,神情痛苦,“不知道爲什麼,自從生完靜兒,我就經常頭疼。”
“會不會是月子時落下的病根?”洪梅走到她身後爲她按摩穴道。
“不知道,那個時候也算是注意了,沒想到竟會得了這種毛病。”喬霏微微眯上眼,雖然洪梅按壓的力道適中,可是疼痛卻也沒有得到太大的緩解。
“路大夫說你就是用腦過度,方纔喬夫人送了一盅天麻雞湯過來,現在正在廚房煨着,要不要我讓他們送過來?”
“不必了,你以爲天麻雞湯是什麼靈丹妙藥一吃下去就能好?”喬霏搖搖頭,這段時間她不知道吃了多少天麻進去,始終不見好轉,恐怕還是西醫見效快,“不如你給我幾片止疼片。”
“不行!小姐你上次也說過止疼片不是什麼好東西,吃上癮了戒不掉的。”洪梅正色道。
“止疼片又不是鴉片,沒你說的那麼誇張,”喬霏咬牙,頭疼得恨不得去撞牆,“你先給我兩片,我現在頭疼得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
她從前也沒有頭疼的經驗,所以現在疼起來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終於知道當年一代梟雄曹操被頭疼折磨得性情大變並不是毫無根據的,在這種疼痛之下,人會變得特別暴躁。
“不行,我已經把你的止疼片都扔了,”洪梅異常堅決,“你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止疼片。”
“靜兒呢?”喬霏拗不過她。只好趴在桌面上,對她來說最好的休息便是和女兒在一起。
“在外面玩呢,我去把她抱進來。”洪梅轉身出去,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這裡有一封密信。”
當洪梅抱着沈靜進來的時候,喬霏正全神貫注地讀着信,時而蹙眉,時而沉吟,雙手仍死死地摁着太陽穴,顯然在極力剋制着頭疼。連女兒鬧出的動靜都沒有察覺。
“媽,媽咪——”一歲多的沈靜已經會說話會撒嬌了,雖然平時和奶媽在一起的時間比較多。但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血緣關係,小丫頭對母親還是十分依戀的。
只是喬霏專注於眼前的信函,對女兒殷殷的叫喚沒有任何反應。
小丫頭見母親不搭理她,一向嬌慣的她小嘴一扁,便開始哇哇大哭。洪梅正準備把她抱出去,喬霏這才如夢初醒,有些茫然地往沈靜那兒看去。
看到梨花帶雨的小女兒,頓時心中一疼,連忙把女兒接過來,抱在懷裡小聲輕哄着。
“媽咪爲什麼不理靜兒?”小丫頭委屈得很。摟着母親不住地抽抽搭搭的。
“媽咪在工作,沒有聽到靜兒的聲音,都是媽咪的錯。”喬霏親了親女兒的小臉。心裡一片柔軟,“靜兒剛纔去哪兒玩了,怎麼臉上這麼髒?”
“臉臉髒,手手髒!”沈靜咯咯地笑了起來,彷彿炫耀一般地舉起黑乎乎的雙手。小丫頭的黑手掌印在喬霏的素色旗袍上特別有喜感。
喬霏哭笑不得地拿出手絹輕輕地爲她擦臉擦手,“靜兒是不是去玩泥巴了?竟然髒成這樣。”
“媽咪。聰明,聰明!”沈靜拍手笑道。
“隔壁的孩子今天來家裡串門,奶媽一個沒注意,那小男孩兒就帶着靜兒在後院拔草拔花,弄得一身泥。”洪梅也頗爲無奈。
喬霏哈哈大笑地颳着沈靜的鼻子,“小丫頭,你可是闖禍了,那些花草是你爸爸最愛的,過幾日他回來看到肯定要氣壞了,到時候你要被打屁股了。”
沈靜轉過頭不說話,似乎是在賭氣,雖然常常從媽媽的嘴裡聽到“爸爸”這個詞,但是小小的她根本不理解這個詞的含義,對那個叫“爸爸”的人也沒有任何印象,一聽說他回來要打自己,立刻老大的不高興起來。
“小姐,你就別嚇她了,誰不知道她爸爸最疼愛她,你這麼說可是讓他們父女倆的感情生分了,若是沈將軍知道了,那真是要氣壞了。”洪梅和沈靜相處的時間比喬霏還要多上一些,也將沈靜當作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看待,對小丫頭的情緒瞭如指掌。
喬霏撲哧一笑,“你們太小看她了,這小丫頭古靈精怪的,她心裡有數的,以紹雋疼她的程度,恐怕不到一天,這小丫頭就要繳械投降了。”
沈靜的頭在她懷裡蹭來蹭去地撒嬌,似乎對桌面上的信函很感興趣,方纔媽媽就是看着這張紙不理她的,心下好奇究竟是什麼,伸手就去抓。
洪梅正想伸手阻止,喬霏卻縱容地任由她黑乎乎的手掌在信上留下痕跡,揉來揉去揉成一團。
洪梅心裡暗自好笑,沈紹雋和喬霏這對夫婦看起來嚴肅,可對這個女兒真是寵上天了,就連重要的密函也可以給她當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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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大概是玩累了,打了個呵欠,便在母親懷裡睡了過去,洪梅正準備接過她,喬霏卻對她搖了搖頭。
“看來還是靜兒管用,今後小姐頭疼也不用吃藥,只管把靜兒抱進來,保管立刻就好。”洪梅見她這副女兒奴的樣子便忍俊不禁。
喬霏也笑,只要抱着女兒在懷裡,她就會忘記所有的疲勞困倦,看着沈靜恬靜的睡容,連一直困擾着她的頭疼都緩解了,簡直比靈丹妙藥還管用。
哄着女兒睡着後,她盯着那張被沈靜揉成一團的密函,劉安民的確是個迂腐的書生,竟然傻乎乎地四處投信,不過也被他弄巧成拙,倒是不會讓人懷疑到她的頭上。
特刑庭的取消已經勢在必行,如今司法部就像一條落水狗,人人喊打,雖然高層沒有發話,讓人摸不清楚戴國瑛心裡的真實想法,但是他沒有表態,便是最好的導向,說明總統並不站在司法部那一邊,立刻就有不少小雜魚跳出來叫囂。
張直急得冒煙,可是姚立言卻得了姚立德的警告,就如隔岸觀火一般袖手旁觀,他們想要從這件事裡琢磨出戴國瑛真正的意思,而司法部只是他們的一個小棋子,就算是丟棄了也不可惜。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張直髮動司法部的黨棍們在報上向劉安民們宣戰,他們這些沒有受過法律專業訓練,只空有所謂的政治素養的黨棍們說來說去便是那一套空泛的黨國之義,從說服力來看自然不如劉安民們口才文采了得,讀報的人只覺得張直之流老生常談,無聊之極,無形中都偏向了劉安民一派。
“大哥,如今的形勢對我們十分不利,莫非總統真的要對我們下手?”姚立言憂心忡忡地看着姚立德,姚立德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雖然還有些蠟黃,但也沒有太嚴重的病態,完全不似當日那個垂死之人。
“總統已經對我們生疑了,他這個人就是如此,一旦對誰起了猜忌之心,無論怎麼做都是錯。”姚立德嘆了口氣。
“那怎麼辦?我們就這樣坐以待斃?”姚立言急了,“之前是改革案被否決了,現在特刑庭取消在即,接下來恐怕就是法官輪訓所,我們黨部在司法部的勢力就要被連根拔除了,大哥,你快想個法子吧!”
“我能有什麼法子?我都已經稱病在家放棄了財政部了,沒想到他還是不肯放過我們,”姚立德也皺眉,“爲今之計只有忍了,小不忍則亂大謀,如果我們再輕舉妄動,他就要下狠手了。”
“可是……”姚立言怎麼都不甘心。
“你是不明白他的手段,我幫他做了那麼多齷齪事,也知道他栽贓的手段,我們若是做些什麼小動作,恐怕他已經備好了髒水往我們身上潑呢。”姚立德冷笑,他對戴國瑛的爲人十分了解,只有他們完全示弱,他纔可能對他們懷有一絲憐憫之情而放過他們,否則等着他們的就是身敗名裂。
“那大哥的意思是我們什麼都不做,就任由形勢這樣發展下去?”姚立言不可置信地說,他們經營了多年的勢力就要這樣一步步被蠶食殆盡,叫人怎麼甘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急什麼?”姚立德皺眉,若不是姚立言的張揚衝動,過早將實力暴露在戴國瑛面前,他們如今又豈會如此被動?
“怎麼不急?我們如今這樣做,未免也太讓下邊的人寒心了,張直跟着我們多年,就指望我們在這個時候幫他一把呢,若是我們放任不管,恐怕今後也不會有人願意再跟着我們了。”姚立言憂慮道,姚氏黨人爲數不少,若見到了張直的下場,未必不會轉投他人。
“糊塗,一個張直而已,值得你搭上整個姚家?有舍纔有得。”姚立德冷嗤,“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人,我們也不必去搭理他們,待我們得勢的時候,又會有一大批人眼巴巴地求上來,你爲官多年,難道還分不清輕重?只要我們保住自身,今後總統還是會有用得上我們的時候,到時候你還會去在乎一個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