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貝,你看我這件衣服好看嗎?”喬星訶在喬霏面前輕輕柔柔地轉了個圈,粉嫩柔軟的春裝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紋。
“好看。”喬霏點頭笑道,喬星訶的衣服多得幾個衣櫃都裝不下,而且每一件都是最時興的。
“我也給你訂做了一套,快去換上給我看看。”
“我就不用了吧。”喬霏輕扯嘴角,這如花蝴蝶一般的衣服看上去着實矯情,“學校裡的同學都是穿校服……”
“誰讓你上學穿拉?明晚舞會的時候你穿出去,保管讓那些小男孩兒們神魂顛倒。”喬星訶調皮地眨了眨眼,對着鏡子戴上一串圓潤的珍珠項鍊,更顯得膚色白皙。
“明晚什麼舞會?”喬霏茫然地看着她。
“明晚趙公館的三小姐過生日,我答應趙督軍帶你去了。”喬星訶做了決定的事情從不輕易更改。
“你都不問問我,我明晚上油畫課。”喬霏撅着嘴不情不願地說。
“少上一晚沒什麼關係,你油畫畫得比我強多了,便是不學我也不逼你。”喬星訶笑盈盈地說,“反正舞會你是非去不可,你自己數數一年到頭你去了幾次舞會?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舞會的嗎?過去你成天纏着要去,我說等你長大了再帶你去,你還不甘心地哭呢,現在倒是越來越書呆了,不過上次帶你去了胡公館,那些小男孩兒現在成天問我喬五小姐,喬五小姐的,可把我給煩死了……”
自己是個社交名媛的喬星訶立志要把喬霏也教導成喬星訶第二。
“我這不是怕嗎?人家趙三小姐過生日,我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地過去,萬一搶了她的風頭可不好了。”喬霏嘻嘻一笑。
“我們家貝貝還挺有自信的嘛,那趙三小姐雖然算個美人兒,和我們貝貝比就差遠了。”喬星訶不無自豪地說。
“那和小姑姑相比,就更差了十萬八千里了。”喬霏諂媚道。
“呿,那個小丫頭和你姑姑比?”喬星訶點着她的額頭,“你這是存的什麼心吶?”
“小姑姑纔是真正的豔冠羣芳呢,別管是小丫頭還是美少婦都不是你的對手。”
喬星訶哈哈大笑,眉宇之間有着得意,並非她真的愛慕虛榮,只是她性子活潑喜歡熱鬧,讓她像喬霏一樣天天困在書齋裡孤孤單單地讀書,簡直比坐牢還難受。
趙督軍名叫趙子嘉,自封爲淞滬督軍,是江浙一帶的大軍閥,是有名的皖系軍閥,也是把持北平政府權柄的直係軍閥的眼中釘肉中刺。
自曹玉死後,他麾下的將領分作直系、奉系、皖系、晉系、西北軍閥等若干派系,尤以直、奉、皖三系軍閥勢力最大,年年征戰不休。
廢帝革命時這趙子嘉作爲大華皇朝的將軍鎮壓了不少革命者,因此得以官封提督,後來大華皇朝倒臺了,他便追隨大軍閥曹玉,也殺了不少革命者,照理說這樣一個人本該是革命者的眼中釘肉中刺,保皇派的好朋友,可儘管他手中握着最精銳的第四師和第十師,卻不知道爲什麼,保皇派也一直不待見這個人,處處提防着他,爲了自己的勢力,也爲了對抗直係軍閥,趙子嘉這一脈的皖系軍閥聯絡了奉系軍閥和革命者盧林,結成了“反直三角同盟”。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
爲了革命大業,盧林不得不和這個雙手沾滿革命者鮮血的屠夫稱兄道弟,所以此時的革命黨和趙子嘉也正在蜜月期,在他的庇護下,上海反而成了革命思想最自由的地方,趙子嘉也裝出一副民主共和的模樣,儼然就把自己打扮成盧林革命黨的護法。
喬霏最終還是沒有穿上那和花蝴蝶一般的裙子,只穿了一件月白色的洋裝連衣裙,更沒有塗脂抹粉,素着一張小臉跟着喬星訶上了車。
喬星訶細細端詳她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和你這麼一比,我倒是俗了。”
到底是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月白色的連衣裙更襯得喬霏清麗素雅,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純潔自然,臉上雖然還有幾分稚氣,卻更惹人憐愛,連張揚熱烈的喬星訶都自嘆弗如。
“我侄女兒喬霏。”喬星訶將她介紹給衆人之後,也不多管她便自顧自下場跳舞去了,喬霏也不是那種畏畏縮縮喜歡成天跟在她身後的小可憐蟲,她一向獨立得很,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
“你就是喬五小姐?”一個身着白色西裝,看起來風度翩翩的年輕男子彬彬有禮地走過來輕吻她的手,“小姓趙,趙履安。”
“原來是趙公子,久仰了,上海灘四公子果然名不虛傳。”喬霏巧笑嫣然,這趙履安是趙子嘉的獨子,仗着父親的勢力,在上海灘飛揚跋扈,是個典型的紈絝子弟。
趙履安心中熨帖,被她這一句軟語說得很是受用,這喬五小姐只有十四歲,便儼然是個美人胚子,生得素雅高潔,便是這麼清清冷冷地站着,也如秋月一般皓潔冰冷,一向最愛美人的他,卻極少遇見像她這樣不慍不火,清絕純淨的女子,此時見她語笑嫣然,更如着了魔一般,神色微癡,只覺得怦怦心跳,熱血如沸。
“喬五,”身邊一個充滿了驚喜的呼喚,打斷了趙履安的綺思。
“昭初,你也來了。”喬霏收回趙履安一直握着不肯放的手,笑得大大方方,自自然然,“這位趙公子想必你們已經見過了。”
“趙公子,您好。”宣昭初彬彬有禮地伸出手和趙履安交握。
“哦,你就是宣四少?”相較之下,趙履安的反應就有些冷淡了,甚至還帶了幾分敵意的譏諷,在他眼裡宣昭初不過是個富戶子弟,在他父親這樣手握重兵的實權派眼裡就如螻蟻一般,他喚他這一聲“宣四少”都已經算是給他面子了。
就是這樣一隻螻蟻,竟然不知好歹地打斷他和美人的相處,實在是不可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