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軍校收不收女學生呀?”喬霏扯着盧林的手臂撒嬌地問道。
“難道貝貝也想進軍校?”盧林大爲驚訝。
“小五,別胡鬧。”喬紹曾皺起眉頭,爲人父母的都不希望孩子受苦,軍校培養的學生都是要上陣殺敵的,他怎麼肯讓自己唯一的女兒冒那種風險。
“喬五小姐好志氣,如今男女平等,我們軍校自然也是收女學生的。”戴國瑛卻笑道。
“說不定我們貝貝今後還會成爲一個女將軍呢。”盧林疼愛地摸了摸喬霏的頭髮。
“我看小五就是好奇圖個新鮮,她哪裡是那塊料?”喬紹曾頻頻搖頭,和盧林、戴國瑛不同,他是有私心的,根本捨不得讓自己的愛女受這份苦。
“紹曾,你這個做父親的也真是的,貝貝需要的是鼓勵和讚賞,不是成天批評打擊,這一點啊,你和碧雲都得好好改改。”盧林拍了拍喬紹曾的肩膀,“貝貝喜歡什麼,我們做長輩的儘管讓她去嘗試,成與不成那都是後話。”
盧林從年齡上來說是喬霏爺爺輩的人了,對她完全是縱容的溺愛。
“國瑛,你看盧先生倒比我更像小五的父親。”喬紹曾攤了攤手,對戴國瑛玩笑道。
儘管盧林已經是喬紹曾的妹夫了,喬紹曾他們依舊習慣尊稱他爲“盧先生”,就像喬家的下人們習慣喊他爲“大爺”一樣。
戴國瑛也笑了,“我和盧先生都沒有女兒,見到喬五小姐這樣聰明可愛的小姑娘,都是羨慕紹曾兄的好福氣啊。”
衆人皆笑。
“盧先生還是打算去廣東嗎?”戴國瑛跟着盧林,神色憂慮。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盧林擺了擺手,“許總司令是有些軍人的驕橫脾氣,但仍然是可以依靠的革命將領,我們要精誠團結,才能共謀華夏一統。”盧林始終堅信跟隨他多年的手下不會背叛他。
與戴國瑛相比,許昌平跟隨他的時間更久,盧林自認十分了解許昌平,自他十多歲始就是個思想進步的革命青年,不僅爲了革命討伐各系軍閥,更在年輕的時候參與過刺殺曹玉的行動,被認爲是革命黨的一員悍將,盧林十分倚重他,只是近年來兩人在理念上出現了分歧,盧林始終樂觀地認爲,自己可以感化許昌平,將他引回自己所認爲的革命正道上來。
許昌平主張聯省自治,反對盧林的統一全國,他認爲改革是改良的,而不是革命的,是由下而上的,而不是由上而下的,只有全國衆民實行分權自治,才能養成民治精神,建設民主國家,而盧林始終念念不忘用武力解決內戰統一全國是絲毫不切實際的。
觀念上的不同,造成了師徒情誼深厚的兩人,矛盾越來越大,在革命的路上漸行漸遠,從剛開始的言聽計從,到後來的陽奉陰違,再到最後的排擠對立,最終撕破了臉皮。
戴國瑛和喬紹曾對視一眼,眼神中充滿了無奈。
喬霏卻第一次感到了迷惘。
在現在的華夏,在這樣內憂外患的時代和國家,自己原先對於民主的設想都是正確的嗎?
許昌平背叛了盧林這是她十分清楚的,但她更清楚的是無論是許昌平還是盧林都不能算是歷史的罪人,他們雖然觀念不同,但是都出於國家和民族的公心,也的的確確爲這個時代的華人做了許多事。
她不能去衡量孰是孰非,在這個時代有將幾十種思潮、理念,對於這個龐大國家的未來,幾乎每個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每一種想法都是值得尊重的,沒有人能夠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到別人身上,也很難有一條折衷的道路讓所有人都接受。
現在的華夏不可能照搬當年美國的模式,因爲沒有那樣的一個環境,讓多種思想在一個會議室裡自由地碰撞妥協,然後制定出一個大家都樂意遵守的憲法。
華夏立憲多年,結果也只是一紙空文,人們還是信奉誰的槍多,誰的腰桿子就硬,正是因爲理念的對立和軍事力量的對抗,造就了這個亂世。
亂世之中,迷茫的人們格外需要一個強大的領袖,給他們精神和力量,帶領他們排除一切紛亂繁雜,統一數十種思想,給國人指出一條正確的道路。
而何謂正確?何謂錯誤?一個讓人們只信奉一種思想,只奉一個人的話爲神諭,這個強大的領袖難免就會走入個人崇拜的路子,最終極有可能造出另一個專制的暴君,這樣的暴君不僅從肉體上,還會從精神上統治着國民,比封建帝制的皇帝還要恐怖,這樣的路便離民主自由越來越遠。
如果不是戴國瑛當年猝死,也許他就會成爲這樣一個可怕的暴君。
也許是人們的需要才催生了狂熱的信仰、絕對的崇拜和絕對的服從,纔有了對人民實行極端獨裁專制的個人崇拜統治。
存在即是合理。
如果現階段無法一步到位實現民主共和的法治國家,能否通過暫時的“人治”、“德治”取代“法治”,只要這個人沒有瘋狂的權力慾望,只要這個人願意一步一步對這個社會進行改良,通過這個人最終實現國家的崛起,就如當年的華盛頓,如果選對了人,國家也未必不是沒有希望的。
但是至少戴國瑛絕不可能是個好人選,不過在這個過程中絕對少不了他,因爲他的確有着凡人所不能及的決斷力和政治智慧,尤其和盧林相比,他少了幾分慈軟,多了幾分狠辣,如果沒有他華夏絕不可能完成統一,也不可能在那次戰爭中打贏倭國軍隊。
即使革命黨是在他的手中漸漸墮落腐壞,但是他個人的才華能力和爲國家所作出的貢獻也是不可磨滅的。
在這個時代,沒有一個人是多餘的,沒有人是毫無存在必要的,每一個人,無論好壞,都或多或少地改變着這個社會和國家,也都無形中對後世造成了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