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擡起頭望了望遠方,嘆了口氣,說道:“其實並不是我不想讓你去執行任務,而是這件事情的最後還是陛下說了算。如今,他不發話,我是斷然沒有這個能力。所以,你還是省省心吧!若是陛下發了話,我定然第一時間通知你,讓你去解決了他!”
暗衛聽着湯和的話似乎有些輕描淡寫,但是細細品位之後才發現,其實並非如此。湯和的眼眸中已經藏滿了殺氣,即使他不說,但是心中其實也是很想解決了胡惟庸。畢竟,對於這樣的一個人來說,他幾乎觸犯了所有人的底線,不論背後是否有朱元璋的授意,他都已經成了衆矢之的。
或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暗衛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在他離開之後,湯和的心中在回想着有關於胡惟庸的一切。從一開始的提拔,朱元璋似乎就有意要讓他犯錯,有意讓他變得越來越自大,越來越目空一切。以前,他僅僅是犯一些小事兒,可是如今,他居然膽大到連徐達這樣的大將也敢動,這對於朱元璋來說無疑是一件充滿威脅的事情。
只是,朱元璋依舊到了這般地步,都沒有發佈命令除去胡惟庸,看來,後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湯和的眼眸微眯,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只是,無論怎樣有趣,始終逃不過朱元璋的手心。
這幾日,風平浪靜,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就連鼎兒那邊,也平靜的很。儘管湯和對於這些事情有些不太相信,畢竟鼎兒和他鬧的那麼僵,怎麼可能這麼輕易的就放棄呢?也許是胡月對他的勸說有了效果嗎?
“但願如此吧!”湯和心中暗忖道。
沒過了幾日,又傳來了二皇子和王敏成婚的消息。這件消息對於湯和來說並沒有什麼稀奇的,朱元璋一早就選中了王敏,只是中間牽扯了太多的事情,再加上後來王保保的逝去,才讓這樁婚事一拖再拖。如今,一切都處理妥當了,自然是要成親的。頗爲讓他慶幸的是,他沒有女兒,朱元璋也不會將兒女婚事的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只是,難免會有另外一些人不會對此有詬病了!
朱元璋邀請了衆位大臣參加了二皇子迎娶側妃的婚禮,那個時候,湯和也受邀參加了。在婚禮之上,他清楚地看到了宴席上發生的一幕。胡惟庸越來越大膽,居然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拿自己的兒子和皇子比較,還敢奢望自己的兒子將來成婚的時候也要和皇子一樣的排場。這難免是天方夜譚。衆位大臣估計都驚呆了,即便有人心中有過感嘆,但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敢說出來,更不敢做出來。畢竟天下間的財產都是屬於皇帝的,以他們的俸祿而言,根本不可能舉辦這樣排場的婚禮,即便舉辦了,恐怕當天就會被錦衣衛抓走吧。
湯和清楚的看到了朱元璋臉上的怒氣,他不顧着衆人在場,甩了袖子便走人,但是他卻並沒有說半句責怪胡惟庸的話。若說是別人感到不可思議,但是湯和卻看的透,能夠讓衆人看到胡惟庸的自傲狂妄,那麼將來在處置他的時候,才越沒有人敢於發出異議,甚至會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只是,極少有人能夠看得出來,背後的推手其實正是這位一退再退的皇帝陛下。
只是在朱元璋離開之後,湯和卻依舊不放心,他想起了以前朱元璋每次生氣,秀英都會無辜被牽連,從而渾身上下都是傷痕累累。這次朱元璋生氣看起來並不像是假的,若是再因此牽連到秀英,那該如何是好?所以,他在衆人將視線都放在胡惟庸身上的時候,他連忙追了出去,去看望秀英。
讓他值得欣慰的是,秀英這次並沒有受到連累,她的身上沒有傷痕。可是,秀英的眼裡、心裡全都是朱元璋,她甚至來不及和她多說一句話,就要急着離開,追隨朱元璋而去。對此,湯和有些傷心,有些難過,自己總是將她放在心中的第一位,可是她心中的第一位卻永遠是留給朱元璋的。他窮其一生,恐怕都無法超越他,甚至代替他。
可是,這一切早就註定了,不是嗎?此刻的他,又有什麼好糾結的呢?又有什麼好心痛的呢?他明明說過不在乎,明明說過只要她幸福便好。卻原來,終究是做不到。
秋末,已經接近冬天了,空氣中溼冷的氣氛也越來越嚴重。湯和覺得自己忽然間很冷,雖然他穿的並不算少。也許是因爲在這個時候,他心情有些沮喪罷了。
走着,走着,不覺間竟然走到了宮中的八角亭中,在這裡,還殘留着以往的擺設,彷彿一切都沒有動過,這也讓湯和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那個時候,他和秀英就是在這裡,有說有笑的。她還一直尊稱他爲湯大哥,後來的後來,一切竟然不了了之了。如今,她再見他,依舊會尊稱他一聲湯大哥,但是往日的情誼,卻終究是不復存在了。他不知道自己對秀英的這份執着還能持續多久,他一直都感覺,會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記不清爲止。
正當他出神的時候,忽然間,感覺到有人在向他靠近,他不明白對方的意圖,卻也能夠感覺到對方並無惡意,也不像是朱元璋派來的錦衣衛。是以,他就立在原地不動彈,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一般。
過了很久之後,那躲在暗處的人終於緩緩而來,湯和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便猜到了這是一名『婦』人的腳步。兩個人幾乎都近在咫尺了,若是再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恐怕有些說不過去。他便轉過了頭,卻沒有讓他想到的是,眼前的人是常遇春的妻子,開平王妃藍紫粒。
自打常遇春去世的時候,湯和去弔唁過之後,他便再沒有見過藍紫粒。但是並不代表他不關心她的一舉一動,相反,她的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包括她總是爲難秀英。雖說對於藍紫粒的做法他並不贊同,但是,作爲已故老友的妻子,他也無法對她說些什麼。只是,對於藍紫粒的到來,他還是頗爲詫異的。
是以,他流『露』出了本該有的情緒,說道:“開平王妃!”
藍紫粒今日也是前來參加秦王婚禮的,她的着裝也很是莊重。一襲紫『色』的宮衣,上面繡着繁花點點,髮髻上的步搖金釵將她的雍容華貴修飾的恰到好處。湯和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常遇春的死對她來說,打擊太大了,一家的妻兒都要她來處理,硬是『逼』得她一個不曾理會世事的弱女子用她稚嫩的肩膀扛起了一切。
藍紫粒淡淡笑了笑,說道:“這裡沒有外人,鼎臣就不必如此稱呼了!”
湯和聽到藍紫粒這樣一說,他也淡淡的笑了笑,說道:“應有的禮數有些時候是不能免的,更何況我們如今還身處皇宮之中!”
對於湯和的提醒,藍紫粒不是不明白,但是她卻早有準備,她揮了揮寬大而華麗的衣袖,說道:“無妨,這周圍都是我的人,想要說什麼話,就可以盡情的說。陛下因爲生了胡惟庸的氣,已經離開了。”
看來這次的談話是避免不了了,既然如此,那也應該會一會老友的妻子。畢竟她找他定然是有事,不然的話,她斷然不會選擇如此危險的地方談話。
是以,湯和對着藍紫粒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而後說道:“請坐吧!有什麼事情,坐下來慢慢說好了!”
對於湯和的態度,藍紫粒很是滿意,她點了點頭,也坐了下來,而後,看了看湯和,開口說道:“鼎臣,我們明人不說暗話,這次我之所以選擇這裡作爲談話的地方,也是做過充分準備的!所謂在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大可以放心!”
湯和微微笑了笑,說道:“按理說,其實我還得尊稱你一聲嫂子。可是,你如今身份擺在那裡,我還是不能夠隨便稱呼的。”
藍紫粒淡淡笑了笑,說道:“沒有關係,我不會介意的!隨便你,想怎樣稱呼都可以!”
湯和也道:“你之所以會攔着我,其實你還是想要問一問關於開平王突然暴斃的事情吧!”
聞言,藍紫粒的眼眸中藏滿了哀傷與心痛,同時,這兩種情感都化作了悲憤,她說道:“的確如此!這麼久了,我的心中依舊不能夠平靜!我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湯和淡淡地笑了笑,說道:“真相?其實開平王妃不是早就知道真相了嗎?何苦又來問我?”
藍紫粒的臉『色』已經微微變了,她說道:“鼎臣,你不要和我打馬虎眼,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
湯和嘆了口氣,擡起頭望了望有些灰濛的夜空,他說道:“你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又能怎樣呢?難道你想眼看着你眼前的這一切都消失嗎?你想一想在宮中的芮兒,想一想繼承了開平王爵位的茂兒,難道你想這麼多人都陪着開平王一起去陪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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