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盈受到了小小的表揚。不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的答案,已經是很獨特而且很有眼光的了。主要是這個問題太難了,根本就沒有辦法給出一個完美的回答來。
周演看何盈退到自已身邊,當下笑道:“不錯,沒有想到小弟的答案,遠超過爲兄所預料。”何盈差點翻了一個白眼。她心裡想道:你纔多大?老是在我面前充大哥,真是的。
她一轉眼,正好對上那個陳東掃視過來的陰森眼光。何盈不由一愣,想起剛纔就是他對自己主動發難。難道,他還真有別的目的不成?
想到這裡,她上前一步,微微一禮,聲音清脆的高聲說道:“剛纔陳東先生問了在下一個問題。在下這裡也有一點小問題,不是很明白,想請陳東先生解釋一二!”
她這句話一出,又是一陣寂靜。馬上衆人就議論起來。看向何盈和陳東的眼神中,也多了探索的意味。連周演也認真的看了一眼何盈,又看了一眼陳東,輕聲對站在身後的一個護衛說道:“吩咐下去,調查一下,這陳東是何方來歷,有何目的!”那人應了一聲,馬上退下。
見何盈向他開問,陳東先是一愣,接着也走上前來,微微一禮,說道:“何玉小公子請說!”他的態度從容不變。
何盈又向島嶼上的衆人微微一禮,朗聲說道:“在下不久前讀了法家的言論。其中有一條重要的理論是:一個明君,對於臣下,要用高官厚祿鼓勵他們賣命,用嚴刑峻法規治他們聽話,而且有功必賞、有罪必罰,這樣一來,提拔起來的官員必不敢稍有怠慢!又明主之道,一人不兼官,一官不兼事,一切權力歸於自身。如此則“見知不悖於前,賞罰不蔽於後”。”
說到這裡,她稍稍擡頭,目光明亮的看向四方,在對上黎清的雙眼的瞬間,她視若無睹的別開了頭。只見她看向陳東,認真的問道:“從頭到尾,法家都沒有對君王的言行道德做出任何要求。如果君主喜歡吃人肉、玩女人、瞎胡鬧,喜戰事,又怎麼辦呢?這些一個君主,再配上一幫子迎合他的小人,會怎麼樣呢?在下不解,還請陳東先生解惑。”
陳東起先以前她出的是什麼難題。心裡還有點不安。現在聽了何盈這番質問,不由哈哈一笑,說道:“這有何難?君主只要懂得怎麼操控臣子,就喜歡吃人肉、玩女人、瞎胡鬧,樂戰事,又有何妨?”他回答的,正是法家的經典回答。當下,周圍的人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何盈淡淡一笑,大聲說道:“那先生認爲,一個明君,所要的是一世二世的江山,還是百世千世的江山?”
陳東皺着眉頭看了她一眼,說道:“當然是千百世的江山了。”
何盈輕輕的一笑,說道:“然也!以在下看來,依法家思想治國,其國難持三世江山!”
她這話一說出,衆人都是一驚。連周演也回頭驚訝的看着她。陳東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本來坐在臺上,一臉泰然的法家掌門燕天猛的站了起來。他的花白鬍子都氣得飄起來了。
只見他右手指着何盈,怒聲喝道:“哪裡來的黃毛小子?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信口雌黃!”
他可能是真的氣極了,一時口沫橫飛,臉上青筋直暴。正準備再說什麼,一邊的羅平淡淡的說道:“燕掌門,這是論演會!”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把燕天的火氣,一下子壓了下去。他恨恨的坐了下來,氣呼呼的瞪着何盈。那目光中,似乎今日何盈不說出個一二來,他必不會幹休!
衆人也都是面露詫異嘲弄之色。這法家現在正風行六國中,是當世最出名的治國之論。可以說,直到現在爲此,根本就沒有半個人可以從大地方找到它的漏點!
因此,現在所有的人,看向何盈的目光中都有一絲同情。心想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爲了揚名在這裡信口胡說。怕是會揚名不成,反而名聲掃地了。
一邊的周演等人擔心的看着她,連人羣中的黎清,也顧不得對她着惱,目光中滿是關切和着急。
就連一直與法家做對的墨矩羅平,也一臉不看好的望向何盈。他也不認爲眼前的這個十幾歲的少年,會說出什麼驚世駭俗人的理論出來。進而推倒法家上百年來根深蒂固的政論體系。
周演更是在一旁輕輕的說道:“小弟,你,你怎麼說這個話前,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子?這,這可不是問難,而是自找麻煩了。你,你要是不說出個理由來,這可難辦了。”
何盈微微一笑,輕聲說了一句:“別急。”
然後她向衆人深深一禮,挺直了腰背。
宮燈照在她俊美無比的臉上,顯出一派獨有的氣質風華來。似乎眼前的這個少年,還有一股傲對王侯,指點江山的偉岸風流。她這種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自信和氣質,當下讓衆議紛紛的人羣驀地一靜。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由多了幾分期待和信任。
“各位,在法家來說,世上最多餘的,不值一提的,就是一個禮字!就是道德兩字。可是,把道德看得一文不值,固然有實在的一面,但也有淺陋的一面。”何盈侃侃而談,看到衆人把注意力全部投注到自己身上。特別是談到禮字時,那儒家的掌門更是身子微微前傾。
何盈大聲說道:“法家所犯的最大一個錯誤,就是完全沒有看到,其實道德未必不是一種極其有用的“術”!”
她這一句話鏗鏘有力,落地有聲!當下人羣中靜得連呼吸聲都聽得到。數百雙眼睛緊緊的看向何盈。
何盈玉樹臨風般的站在船頭,正好此時一陣清風吹來,拂起她的衣袍。襯着她絕美的臉,真是宛如神仙!
而她說出這句話後,包括羅平在內,都是一臉的若有所思。這些人都是具有大智慧的人,何盈雖然只說了一句,他們就彷彿從中看到了許多東西。而這些東西,足以令他們想了多年的問題,一朝得解!
至於燕天,臉上的怒火也已經消失殆盡了,而是低着頭,一臉的沉思之中。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諸子百家,還沒有完全的把他們的理論升到了順我者冒,逆我者亡的宗教地步。他們在很多時候,還是具有強烈的研究探索精神,渴望找到更爲有效的治國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