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楚暈暈乎乎地從亂七八糟的夢裡回過神時,只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尖細的像是鬼叫。
“醒了醒了,快去通知樓主!”
樓主?那是什麼東西?雲楚艱難地眯開一條縫,便看到一個穿戴花枝招展的女人正靠在自己的牀邊。
“……”她有種不祥的預感,流年呢?還有那個紅衣女人呢?該不是還在夢裡吧?
一個時辰過後……
雲楚靜靜地看着菁茗樓中掌管西豔閣的牡丹樓主,三十幾歲的樣子,可能實際年齡更老一些,濃妝豔抹——好吧,她承認,一個風韻猶存的老女人。正用“待價而沽”地目光打量着自己。
“額,請問大嬸……啊,不,姐姐,您有什麼事嗎?”
那張妝化得白白的臉頓時皺成了一朵菊花,萬分嫌棄得撇撇嘴,“就這種貨色,怎麼會來我這兒!”
雲楚小姑娘嘴抽了抽,雖然思維還處於混沌之中,但這並不妨礙她聽出對方語氣裡的鄙視。她壓下內心澎湃地怒意,虛心問道:“姐姐,您能不能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算了,好在是個雛兒,嘴也甜,訓段日子也是能用的。”
“……”兩人的對話完全牛頭不對馬尾,雲楚一時有些無語,環顧了一下四周,額……四個身材魁梧的大男人正在充當門神,她立刻放棄了直接掀被子走人的打算。
“算了,既然是海棠介紹進來的人,丁香,你去東語閣一趟,讓兩人聊聊吧,免得又有人說本樓主沒人性。”寒氣森森的目光瞬間逼向雲楚,弄得小姑娘完全摸不到頭腦。
那位叫丁香的女子前腳走出房間,不到半個時辰,便將那位海棠姑娘招來了,可不就是昨日和雲楚說話的那位麼!
“有什麼事你們聊着吧,本樓主先走了。”牡丹婀娜多姿地起身,揮揮袖子,不帶走一片雲彩。
海棠細細打量了着雲楚,當對上那雙滿是疑問的眸子時,微微一笑,“想不到別了一日,公子竟變成了小姐。”
“呵,我也沒想到,我與你不過一面之緣,素不相識,姑娘竟陷我於不義。”
好在東語閣的女子其他優點沒有,就是脾氣好,聽了這半譏半諷的話竟也沒生氣,“姑娘以爲是海棠迷暈了你,送給牡丹樓主的?”
“……”雲楚默然,她暈過去的原因她自己知道,現在的事處處透着詭異,流年又不見了,那個紅衣女人目前還不知底細,風月山莊莊主花千錯……對她的秘密,究竟知道多少?
一閃而過的殺意,雖隱藏得極好,但卻瞞不過海棠這般玲瓏心思的女子,不過不該問的,她自然不會多問。
“事實上,是一位叫做藍傾鳳的公子,將你抵押給了我。”
藍傾鳳?鳳傾闌?
想到之前在樓下的驚鴻一瞥,雲楚瞬間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有青筋在跳,那人,把自己賣了?
遂想到自家師父那副沒心沒肺的心腸,不由得磨牙,他也不是幹不出這事情的人。
但面對面前這個陌生的女人,以及她身後的四個門神。小姑娘還是擠出一個十分湊和的笑容,僵硬地說道:“我剛纔沒聽清楚,你能再說一遍嗎?”
海棠有些憐憫地看着對方,但想起自家閣主的吩咐,就立刻把良心丟出去喂狗了,“姑娘,你也別太傷心,這年頭,負心男人多得是,我見得多了,好歹你男人也算有良心,還了一部分欠款,你只要在我們樓裡幹一年,我家主子就會還你自由。”
“呵呵……”雲楚深呼吸了一下,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麻煩姑娘解釋一下那所謂的抵押又是怎麼回事?”
“姑娘還記得昨日嗎?”海棠不愧是菁茗樓的招牌之一,面對雲家小姑娘冷死人不償命的表情,還能依舊若無所事地笑容滿面,“那時有位公子與我聊了幾句……”
雲楚眼神瞬間暗了暗,師父逛青樓,原來還會找姑娘,他以前是不是也這樣?
不知爲什麼,忽然沒了滋味,可對話,還要繼續下去——
“他點了幾壺酒,離開時卻忘了帶銀子,便指着剛進樓中的你,說你是他的妹妹,暫時抵押在此,等他回去去了銀子便將你贖回來,只可惜姑娘一睡便過了一夜,那位公子始終不回來。我們菁茗樓雖不會像其他青樓那般咄咄逼人,爲難客人,但也不能做這冤大頭,所以……。”
牙縫裡的字一個一個地蹦出來:“你們就不懷疑他是個騙子?”
“自然懷疑,所以我特地下來與你聊了幾句,順便證實一下那位公子的話。”
雲楚瞪大眼睛,原來是她自己把自己給賣了,這女人哪裡脾氣好了,根本就是陰險!
所以自家師父自身所帶的銀子根本不夠付被稱作銷金庫的菁茗樓的幾壺酒錢,就把她這個抵押品也一塊賣了?
海棠繼續笑眯眯地在雲楚氣頭上又添了一把火:“姑娘,你看,這是你兄長爲你簽下的賣身契。”
某人看着一張薄紙上寫下的“藍傾鳳”三個大字,眼皮狠狠地跳了三下,那目光,恨不得瞬間把那三個字的主人給吞了。只可惜海棠沒給她機會,拿出來亮了一下就立刻藏了回去。
“那請問姑娘,他還說了什麼?”雲楚每一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裡蹦出來的。
“你家兄長說,待期滿之日,他自會來找你。”當然,這句話海棠一聽就覺得假,什麼兄妹關係,估計又是一個負心漢,把鄉下的姑娘騙過來賣了爲自己牟利,所以話音一落就開始安慰對面“人財兩空”的小姑娘,“唉,姑娘,你也別抱太大希望,這男人的嘴說出來的話要能信,除非他們肚子裡能爬個孩子出來。與其學着那些閨中女子相夫教子,伺候那些‘一雙手臂萬人枕’的臭男人,還不如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還能睡男人。”
“……”不得不說,這位姑娘的想法很特別。雲楚重新正視了眼前的女子,不曾想原來青樓裡會有這麼看得開的女人。
見對方不說話,海棠以爲她還是放不下,所以決定再下一劑猛藥,“姑娘啊,我跟你說,我那樓裡,以前就有一個姑娘,說是爲了一個窮秀才能上京趕考,不惜變賣家產,還委身青樓,爲那負心漢籌路費,你猜結果怎麼樣?”說道此刻,海棠姑娘一個媚眼,聲音提得老高,此所謂製造懸念。
“……”雲楚的嘴角一抽,默默看地,當她沒看過話本子麼,這種典型的橋段她十歲時就厭了。
“沒想到,窮秀才整整五年一去不回,杳無音訊,那姑娘以爲愛人遭遇不測,爲之尋死覓活,最後,我們秋桂姐實在看不下去了,才拜託舊相好幫着找一下這人的消息,哪知人家根本沒上京趕考,而是拿着姑娘的錢養了個小婦,連孩子都三歲了。”
好吧,故事的後續還是有點不太一樣的,雲楚很好奇地問了一句,“最後怎麼樣了?”
“哼。”海棠一枚斜眼拋過來,十分女王地說道:“敢欺負我們樓裡的姑娘,當然是衆姐妹一塊兒陪着她上門把那負心漢閻了!”
雲楚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過她帶着一大羣人上門,自家師父正拿着她賺的錢,跟別的女人顛鸞倒鳳……咳咳,不行……額,還是直接……她真是越來越邪惡了啊!
不知爲什麼,雲楚現在一點兒也不生氣,想起剛剛自己還醋意橫飛,現在反倒很想讓鳳傾闌再見見這位彪悍的海棠姑娘,畢竟能讓某人吃癟的機會實在是太少了。
“總之啊,妹妹要是想得開,菁茗樓絕對是個好去處。以後要是有什麼難處,也可以來找我,本來我是想和你一起的,可惜樓主說你不適合東語閣。”說這話時,海棠目光閃了閃,“好在西豔閣的姑娘雖然跋扈,但是直來直去,不需要太費心思。總之,只要姑娘你識相,菁茗樓是不會虧待你的。”最後幾句,存了幾分威脅。
海棠姑娘,你的善解人意,你的溫柔小意呢?雲楚瞅着面前瞬間化身爲女王的人,頓時覺得傳言和第一印象都是騙人的。
“阿楚,藥煎好了。”此時,外面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清冽如水。雲楚詫異地轉頭,瞳孔一縮,“流年!”
門口的人,一身黑色布衣,簡單幹淨,面容清俊,此時帶了一絲絲的柔和,看向雲楚,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藥汁……
雲楚:我的感情戲呢?
月城:感情戲是啥?( ﹁ ﹁ ) ~→
雲楚:別裝傻!
月城:感情戲就是一個你加一堆男配。
雲楚:我師父呢?
月城:跟一堆女配跑了。
雲楚:神馬?
月城:我還有事先走鳥。
雲楚:流年,去送送,順便也發展一下感情。
月城:~~~~( _ )~~~~ 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