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統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寅時兩刻(凌晨四時)司州陽平郡城外樹林
臨近季冬,白雪紛紛,數日不停。不論是官道還是小道,早都是厚厚的積雪。
“駕駕!”樹林中傳來一陣陣催馬聲,馬蹄踩在積雪上,盡是“乓乓”的悶聲。很快一行騎馬的人就出現在林中。
“籲”到岔道口時,衆人勒馬停住。戴着黑貂斗篷帽的少年,呼了一口熱氣,對身邊的人低聲問道:“我們這是到哪了?”
男子沉思一下,便說道:“我們已經離開陽平郡兩個時辰了,再行半個時辰,就到清平驛了。”少年聞言轉過頭“清平驛?那不就是清都驛前面一站了?”
“是啊,過了清平、清都兩驛,便是鄴都了。”“最快多久能到鄴都?”少年又問道。“日夜兼程的話,後日清晨就能進城。”男子毫不遲疑地說道。
“那就日夜兼程吧。朕希望儘快到達鄴都。”沒錯,這就是趕往鄴都的高緯一行人。
冷軒看到高緯眼下厚厚的青黑,擔憂道:“陛下,你最近一直都沒有好好休息,要是再日夜兼程,身體恐怕就熬不住了。”
高緯剛想說話,腦袋就一陣暈眩。嘆了一口氣:“那等會兒,到了清平驛,就在那裡休息半日再趕路吧。”“好的。”
剛想揮鞭前進,就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催馬聲。高緯垂下手,微眯起眼睛,靜靜等着。黑暗中的人終於來到了衆人前面,伸手阻攔要動作的冷軒,低低說道:“等他近些再說。”
馬鞍上用絹袋包着的夜明珠,照亮了那人平淡無奇的臉和一身藍布衣裳,冷軒蓄勢待發,周圍護衛的手也放到了刀柄上。
藍衣男子大喝一聲:“我是奉兩位娘娘之命來找陛下的。”眼皮一跳,舉手阻止:“是自己人,別動手。”
藍衣男子利索地翻身下馬,行了個禮。“兩位皇后讓你作甚?”高緯下馬,開門見山地問道。男子應了一聲,從懷中拿出那三枚泛着溫潤光澤的白玉虎符,交給高緯。
看着手上的虎符,皺起眉,問道:“虎符?可是發生什麼事了?”男子湊到高緯耳邊將和氏私兵的事說了個明白。
高緯聽完,眉頭更緊,喃喃道:“竟有五十萬,看來我真是小看那西域胡奴。”
沉思一會兒,突然轉身,目光在衆護衛身上徘徊,喊道:“宗方!”護衛中走出一人,就是那位在客棧裡被高緯狠揍的大漢。宗方低低應道:“奴才在,陛下何事?”
高緯取下腰間龍紋玉佩,將其與代表斛律光所掌握的軍隊虎符交給他,吩咐道:“咸陽王現在在定州休整,你行近路去定州。儘快將這兩物交給他,讓他在十二月中旬之前必須帶兵入鄴都。”頓了頓,又說道:“爲了安全,你帶上幾個人吧。”
“奴才遵旨!”宗方應了一聲,迅速翻身上馬,抱拳告辭:“奴才先走了。”高緯點頭,宗方和其他四名護衛立刻催馬朝西北方馳騁而去。
餘光瞄到身旁的冷軒,瞥了一眼代表段韶軍隊的虎符,擡起眼瞼,語氣清淡道:“冷軒,交代你一事。”冷軒一愣,想到高緯定還有佈置,回過神,答道:“陛下請說。”
將那枚虎符交給冷軒,往腰間一摸,發現已經沒有貼身之物了。下意識摩挲右手拇指的翡翠扳指,眨了眨眼睛,靈光一現。
摘下扳指,細細說道:“平原王兩個月前就去青、膠、光三州巡查軍務了。估摸着已經在回南青州軍營的路上。你帶着虎符馬上趕往南青州,通知平原王儘快在十二月中旬帶兵入鄴,若是平原王不相信,你就拿出扳指,他認得的。”
將虎符和扳指放入懷中,沉聲說道:“臣一定拼死完成此事。”翻身上馬,抱拳告辭,帶着四名護衛向東南方催馬而去。
藍衣男子,猶豫問道:“陛下,他們兩人真的可靠嗎?”良久,高緯才幽幽說道:“盡人事,聽天命吧,如今也只有他們能用了。”
握緊拳,手心咯咯的疼。展開手,盯着虎符上的“晉陽騎十萬整”和“趙郡郡王睿”這十一個錯金小字,瞬間眼神變冷。
隨後面色如常,將其放回袖袋,踩蹬上馬,回頭對剩下的人喊道:“繼續前往清平驛。”“是。”
高睿的父親趙郡貞平王高琛(chen)是齊高祖高歡的弟弟,性情嚴謹沉穩。
十二歲就跟隨兄長上戰場,在高氏和爾朱氏對抗的韓陵之戰中更是立下大功。與上洛王高思宗,清河王高嶽並稱爲開國宗室三王。
高歡消滅爾朱氏後,立了高琛的妻兄元脩(xiu)爲帝,改元太昌,是爲孝武帝。
元脩對此感激涕零,立即授封高歡大丞相,總領前魏朝政。
兩年之後,高歡元脩交惡,孝武帝西投關中宇文泰,前魏分裂爲東西魏。
立了孝靜帝后,高歡意識到都城洛陽西近西魏,南鄰蕭樑,不便於控制全國。
於是,高歡以孝靜帝名義下詔遷都鄴城,以晉陽爲別都。
作爲丞相的高歡長時間都要待在鄴都,可晉陽是高氏根本,意義重大。朝臣猜測高歡會讓行事果斷的嫡長子高澄管理晉陽。
出人意料的是高歡居然讓高琛坐鎮晉陽,除渤海王府,晉陽事務都交由高琛處理。
六年後,高睿出世,高歡大喜,以皇帝名義下詔兼封高琛爲御史中尉,賞賜加倍。高琛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連西魏權臣宇文泰都以爲高歡要兄終弟及,讓高琛承襲渤海王位。
那幾年,高琛風光無限。與之相反的,王世子高澄的日子就難過了。
正所謂福兮禍之所伏,禍兮福之所倚。
高睿滿月時,晉陽突然傳來高琛酒後淫、亂高歡後、庭的消息,其中高歡的一位姬妾更因下、體流血不止,當場死亡。
高歡聞訊大怒,命高澄留守鄴城,他立刻趕回晉陽,怒火中燒地下令杖擊高琛二百棍。
沒想到剛打完一百,高琛就被活活打死了,年僅二十四。
高歡看到弟弟的屍體,當場暈厥。甦醒之後,捶胸頓足,肝膽欲裂。將剛滿月的侄子高睿接到王府中撫養,恩如親子,並以孝靜帝名義追封弟弟。
與高琛通姦的小爾朱氏僅是趕出王府,不準與兒子高湝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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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才滿月的高湝交由寵姬韓氏撫養,高歡因爲小爾朱氏之事,對高湝很是冷淡。
而元季豔就悲哀多了,高歡把剩餘的怒火都發泄到了這個女人身上。
待遇恩賜銳減,封號被廢,在高氏族譜中剔除其名諱。
最嚴重的是不准她和高睿見面,以至於高睿長到四歲,還不認識母親。直到有一次高睿的遠親表妹不經意說了實情,高睿痛哭請求,才得見母親。
高睿十歲時,元季豔鬱鬱而終,高睿哀傷得三日不食,整日流淚。在高歡書房前跪了一夜,高歡才同意讓元季豔與丈夫合葬。
高歡病逝,高睿這個侄子竟然比高澄高洋這些兒子都要悲傷,直至吐血昏迷。如此高睿的仁孝舉朝皆知,繼位的高澄對其十分信任,將晉陽騎交給他。
高澄死後,高洋逼孝靜帝禪位,建立高齊,改元天保,是爲文宣帝。高睿以宗室之貴,封趙郡郡王。
天保二年,朝野中出現流言:當年高歡那麼寵幸高琛,只爲了讓他掉以輕心,落進淫、亂後、庭這個圈套。
不然當年婁太后和文襄帝何以一直保持隔岸觀火的態度。高澄與小叔叔關係很是不錯,不爲其求情實在是太奇怪了,必是高歡讓他不要涉及其中。
流言在兩都傳播日盛,文宣帝和婁太后什麼舉動都沒有,都想看看高睿會有什麼反應。
沒曾想高睿在府中對着高歡高琛的畫像痛哭流淚。文宣帝聞訊,深感其至孝,賞絹五萬。下令嚴懲流言的始作俑者,抑制流言。
可是,文宣帝還是沒有晉封高琛,恢復元季豔封號的意思,更別提重回玉牒了。
高氏諸帝如此對待他的父母,他要是一點芥蒂都沒有,高緯完全不信。
前世河南王高孝瑜向高湛進言遠離和士開時,不小心說了高琛之事,被高睿記恨,高琛便連同和士開一起向高湛進讒言,謀害了高孝瑜。
高緯聽到這件事,立即明白了高睿的仁孝之事,不過是和那些清流一樣,沽名釣譽罷了。
這樣的人掌握兵權高緯能放心纔怪,指不定哪天他受了挑撥,因他父母的事,就起兵造反了。十萬晉陽鐵騎,威力可不小。
高氏諸帝包括高湛都是壯年登基,深諳爲君御臣之道,高睿才能安分守己。
高緯太過年少,高睿掌握晉陽鐵騎十數年,樹大根深,豈能完全信服這個少年皇帝。
所以天統三年高緯下詔追封高琛爲趙郡王。追封元季豔爲趙郡王妃,諡號貞昭,復公主封號,重回玉牒。
高睿一如既往地用了苦肉計,寒冬時,赤足在院中跪拜痛哭,直至嘔血,以謝皇恩。
就算是知道這是高睿慣用的手段,高緯還是不得不親自去王府安慰高睿。
此類種種,讓高緯對高睿十分不放心,才壓下了讓高睿進鄴護駕的念頭。暫時不動用晉陽騎虎符,一來是沒有合適人選,二來也是想四十萬精銳的朝廷軍隊能鎮壓那五十萬私兵。
一路的快馬加鞭,緊趕慢趕,終於在半個時辰內趕到了清平驛站。
高緯勒馬停住,眯眼看着破曉天際下的驛站,想到已經不遠的鄴都,終於鬆了一口氣。
衆人下馬,執鞭牽馬向不遠處的清平驛站走去。
離驛站只有幾步之遙,護衛們漸漸放鬆。突聞一聲大喝:“高緯,我今日就取你項上人頭!”
十數名黑衣刺客從天而降,其中三人劍鋒直指高緯。高緯身邊護衛急忙拔刀迎敵,三名護衛將高緯團團護住。
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剩餘的護衛,加上那“龍隱”,也只有十二人。這次的刺客卻近雙十人數。護衛大部分都負了傷,連保護高緯的三名護衛也不得以與刺客近身肉搏。
時間越長,劣勢就越來越明顯。可謂天無絕人之路,兩路人馬外側又出現一路,一靠近,二話不說,就專門對付黑衣刺客。
一刻不到,黑衣刺客就所剩無幾。高緯見狀,急忙喊道:“留一活口。”
聞言,原先砍向黑衣刺客的刀鋒迴轉,刀背狠狠敲在刺客背上,刺客悶哼一聲,疼的冷汗直冒。手上的劍也被拍下,其他人見此,立刻將刀刃橫在那刺客脖子上。
將那刺客押到高緯面前,高緯剛想詢問,就見那刺客脖子一歪,嘴角流出黑血。一護衛挑起那刺客眼皮看了看,對高緯說道:“他咬了牙齒中的劇毒,死了。”
其餘活下來的刺客也紛紛咬毒自盡,剛纔還在和那些刺客刀光劍影的衆人,一時間都手足無措,面面相覷。
高緯愣了一下,冷笑:“好大的手筆!全是死士,還一路追蹤。老四和那西域胡奴爲了帝位,真是不擇手段。”
中途出現的那路人裡走出一男子,朝高緯使了個眼色。高緯心下明瞭,沉聲說道:“進驛站再說。”
一護衛得到指示,立刻去拍門。躲在驛站中瑟瑟發抖的驛站差役聽到外面漸漸沒聲,剛想去開門看看情況,就聽見了拍門聲,探出去的腳立馬縮了回來。
護衛拍了好幾下都沒動靜,皺起眉,大聲說道:“快開門,有貴人到,怠慢了你們可吃罪不起!”拍門聲越來越重,又覺得那話不像是假的。
一個小差役被推了出去,無奈,只好怯怯地打開木門。一開門就看到一臉上帶血,目露兇光的大漢,小差役腿立刻軟了。
看到他手中滴血的環首刀,瞬間坐到了地上。疙疙瘩瘩地說道:“大人饒命,小人可沒做什麼壞事。饒命啊。”
大漢瞪了一眼,喝道:“那麼多話作甚,還不敢讓開,衝撞了貴人,看你小子有幾個腦袋!”
小差役這纔看到門外的其餘人,嚥了一口唾沫,手腳並用地讓開路,邊爬邊喊:“大人,有貴人到。”
進驛站沒多久,一個穿着官吏服飾的一字胡男人急跑過來,看到在火爐旁烘手的高緯。
這清平驛屬令雖只是從七品小官,但來清平驛臨近鄴都,途中休息的權貴從來不少。耳濡目染之下,貴胄所用自然也識得幾分。
男人仔細看了看高緯,她所披的黑貂斗篷實屬稀有,露出的衣袖上是宮中獨有的雲龍紋。男人心中一驚,暗道:看來是皇室近親。又看高緯太過年少,一下子不敢斷定高緯的身份。
小差役湊到他耳邊,說了門外的慘狀,男人驚呼:“你們竟敢在此地殺人,簡直目無王法。”全身發抖,也不知是氣得,還是嚇得。
“那些人要刺殺我,被殺也是活該。”高緯語氣淡然。“就算你是皇室近親,也不能在此地隨隨便便地大開殺戒。”
高緯取下腰間錦囊,遞給男人。男人解開錦囊,拿出一枚小金印。看到金印上所篆刻的“緯”字,立時明白了一切,顫着嗓子說道:“您是。。。”
“心裡明白就好,不需要說出來。”高緯打斷他,又吩咐道:“趕快收拾幾間房,讓我們休息。”“是,臣馬上去準備。”
爲了身家性命,男人默默嚥下了原本應該在仙都苑養病的皇帝,怎麼會出現在這清平驛,還被刺殺的疑惑。
一刻後,高緯掃了一下客房的佈置,又聽男人說道:“陛下,驛站外已經打掃好了。”
點了點頭:“辦的不錯。”突然想起還不知道這屬令的名諱,便問道:“你名喚什麼?”
“臣名喚崔孝源,今日得見天顏,今生無憾矣。”“恩,你辦事不錯,朕記住了,回京之後,會重賞你的,先退下吧。”
崔孝源退下後,高緯對那男子說道:“好了,把面具揭下來吧。”男子撕下人皮面具,露出真容,正是高紹德。
“紹德大哥,敘、薊兩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高緯也不拖泥,直直問道。
“兩個月前,敘、薊兩州的和氏私兵就開始有動作了,我立刻派人監視。果然十日不到,和氏私兵就開始悄悄向中原進發,那時候我才發現和氏居然蓄養了數十萬軍隊。留了一部分人繼續處理兩州事務,又派人跟蹤這些私兵,我帶着剩下的人馬上趕往晉陽,準備通知陛下你。”
兩人坐到胡牀上,高紹德繼續說道:“可是中途就聽到你病重,臨時回鄴的消息。我覺得不對勁,就回了鄴都,默默觀察鄴都。其後,鄴都中的大部分‘龍隱’集體離京,讓我心裡更是不安。到傳達消息的‘龍隱’回鄴時,我攔住了他,問清了事實後。立刻就趕向信州,希望能遇到你,沒曾想,這麼快。”
“鄴都中可有什麼大事發生?”高紹德遲疑了一下,爲了大局,還是跳過了斛律雨小產這事,只說了高廓帶兵逼宮的事。
高緯冷哼:“西域胡奴和高老四真是活膩味了,等着吧,等朕回鄴都,一定讓他們悔不當初。”“對了,阿雨腹中的孩子怎麼樣了?”
高紹德動了動嘴,最後還是說道:“那孩子沒事,很平安。”高緯勾起嘴角,爲人父母的幸福不言而喻。
高紹德心裡發酸,不得不轉移話題:“那三枚虎符,可安排好了?”“我已經安排人把咸陽王和平原王的虎符送過去了,大軍雙旬之內應該可以到達。”
“那晉陽騎呢?”高緯拿出那枚虎符,放到几上。高紹德頓時說不出話“你這是?”
“你也明白高睿不可信,不到萬不得已,我真的不想動用晉陽騎。再說朕不信四十萬官軍還鬥不過那些烏合之衆。”
“陛下,你這次真是低估了!”高紹德急道。高緯不由問道:“這是何意。”“那五十萬私兵,是和氏精挑萬選的,日夜訓練,並不比官軍差。而且現在和士開掌握着禁軍,要是他封鎖了鄴都,那京畿衛根本調集不了,這晉陽騎不僅是後備,也是奇兵啊!”
高緯沉默不語,這次她確實意氣用事了。這件事的處置上,斛律雨比她棋高一招,想到了晉陽騎的雙重用途。
將虎符交給高紹德,長嘆一聲:“那你就去將這虎符交給還在晉陽的高睿吧,讓他儘早進京勤王。。。這枚金印就作爲朕的信物吧。”
爲了大局,高緯妥協了,甚至將冷軒帶來的用以證明自己身份的皇帝私印都用作信物。
高紹德拿好這兩物,鄭重保證:“放心,晉陽騎必定在雙旬內到達鄴都。”說完便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高緯擔憂的聲音:“登哥。。。一路保重,一定要。。。注意安全。”
高紹德恍然,登是他的乳名,三歲之後,父親文宣帝給他取字紹德,所有人都喊他紹德。他幾乎都忘記了自己這第一個名諱。
轉頭看去,小堂弟眼中的擔憂不言而喻,淡然一笑:“放心,我會沒事的。”“登哥,緯兒真心希望在天下安定之時,你、殷哥(高殷)、季哥(高百年)能看到我所創造的太平天下,讓你們真心感覺,當年的決定是對的。”
高紹德低頭一笑:“高殷、高登、高季這些乳名真讓人懷念。放心吧,登哥會等到那天的。”相互點頭,隨即轉身離去。
高緯看着高紹德的背影,不知怎地眼眶發酸,心裡的悲傷抑制不住,終於流下了淚。
高緯不知道這次是她和高紹德最後一次見面,她的擔憂真的變成現實。
二十多年後,已經不是皇帝的高緯給孫輩講往事講到這段,只說了一句話:“登哥,是我害的,是高緯害的!”
白茫茫大地上,黑斗篷人與玄衣人尤爲扎眼。護衛則隱蔽在樹林中。
玄衣的劉輝對帶着狴犴面具的仞稟報道:“爺,刺殺高緯的那些人沒有。。。沒有再回來。”
“什麼?”震驚之下,仞甚至忘記了僞裝,恢復了原聲。若是高緯在場,一定會知道這個對高家恨之入骨的是誰。
仞緩過神,聲音重新變得沙啞,極力壓着自己的怒火:“高緯只有十二人保護,我派去的十八人都是最精銳的死士,怎麼會有去無回?!”
“我們抓了一差役,聽他說,是中途來了一隊人馬,才讓。。。才讓高緯反敗爲勝的。”“是什麼人可知道?”
“查不出來,毫無線索。”“毫無線索?!”“不論是鄴城,還是晉陽都沒有大隊人馬出城的消息,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憑空出現。憑空出現!”仞咬牙切齒地念着這四個字。怒道:“難道真是天不助我,先是宇文家族那幫人放走高緯。後是和士開那個蠢材擅作主張地下藥讓斛律雨小產,根本不考慮日後高廓登基,高氏諸王完全可以以此爲藉口,聯合斛律光,各州郡起兵反抗。只懂剛愎自用,又急功近利的蠢材!我真是高看了他!”
“爺,咱們還能和士開保持聯繫嗎?”“還聯絡什麼?再和他有瓜葛,我們遲早會被害死!讓他自生自滅吧!日後我們再想辦法對付高氏。”
“對了,爺,那隊人馬的首領帶着幾個手下離開清平驛了。”“他要去哪兒?”“根據判斷,他走的是前往晉陽的近路,不過那裡難走的很,爺,您看?”
“呵,肯定是去調集晉陽騎的。既然他是高緯一夥的,就別讓他活着和高睿見面!”仞眼睛裡全是殺意,惡狠狠地吩咐道。“是!奴才這就去通知晉陽那邊的。”
仞緊握拳頭,朝天發誓道:“高歡,我一定要讓你血脈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