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歇了兩天,便拽着淑珍去了奇台。
少了大個子,小古城家裡的笑聲,也顯得稀落了許多。尤其是張宏捷,幾天不見,人都顯得老相了。
寒暄了幾句,祥子便和淑珍小古城,來到縣衙述職。
張縣長對這次剿匪結果十分滿意,特意安排了清真宴席招待他們。陪坐的除王秘書張隊長外,還有駐軍許團長。
祥子和淑珍不喝酒,席間便少了不少熱鬧。
兩杯酒下肚,張縣長頗有感慨地說:“哎呀,雖說孚遠縣城小,卻有不少人才哩。這次剿匪,郭團長指揮調度有方,戰果輝煌。大大提高咧**,在羣衆中的威望。虛套話,我就不多扯咧。郭團長有啥要求儘管提,只要不出格,我都應你。”
祥子憨笑了一下,遲疑地說:“我是劉縣長派來協助剿匪的,當時雙方商定的事項,應該都能兌現吧?”
張縣長聽了,爽快地笑着說:“這都不算事,餉錢我昨日就匯出去咧。大個子的撫卹金,打算交給小古城全權代辦。免稅的文書,早辦齊活咧,就等你帶回去哩。”
說着,王秘書從皮包裡取出交給了祥子。
祥子面顯欣慰的笑了笑,囁嚅道:“再就是小古城的事,他父母歲數大咧,身體也不太好。看張縣長,能不能給他在縣裡物色個差使,早晚也能照看父母,省得跟我東奔西顛的。”
張縣長聽了,“哈哈”一笑,說:“我早就有意思把他安頓在警局裡,還擔心你不肯放人哩。這回好咧,咋兩個可算想到一搭哩咧。”
一直悶頭喝酒的許團長,見此時有了插話的機會。
便舉起酒杯,衝祥子滿臉堆笑地說:“聽說,郭團長身手槍法才智,都是一流的,許謀打心眼裡佩服。借花獻佛,敬郭團長一杯,我先乾爲敬,你隨意。”
說着,仰頭喝乾了杯中酒。
祥子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許團長手裡夾着菜,一雙眼睛卻滴溜溜的在祥子身上打轉。
躊躇一陣,試探的衝祥子說:“郭團長有沒有興趣,在部隊發展發展?”
未等祥子開口,張縣長一副不屑的樣子,笑着說:“行咧吧!你站到馬背上,也不過是個團長麼,人家也是個團長哩,到你那搭還有啥發展哩。”
許團長見祥子微笑不語,便煞有介事地說:“你若願意過來,我把全團最精幹的特務營交給你。”
祥子衝他歉意的笑了笑,說:“我對當兵打仗不感興趣,帶民團剿匪,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承蒙許團長擡愛。”
張縣長,嘲笑般的瞅了許團長一眼,嘟囔道:“人家不光是團長,還是縣長助理哩,也是一人之下,幾萬人之上的主。就你那人馬編制都不齊整的團,咋供人家嘛。”
說着,輕嘆一聲接着道:“哎呀,劉縣長也不知是哪輩子燒高香咧,遇到你這麼能幹的助手,真是羨慕死人哩。”
張縣長和許團長,就這麼一來二去的相互掐着,卻都是話裡話外的顯露着,對祥子的愛慕之情。
祥子只是,邊給淑珍夾着她愛吃的菜,邊抿嘴笑着敷衍。
散了應酬,小古城帶着祥子淑珍,去墳地看了大個子。
望着新砌成的墳堆,祥子心裡不由得陣陣酸楚。靜默了一會,祥子低聲問淑珍:“能給他念祈禱文麼?”
於是,淑珍便神情肅穆的唸了起來。
小古城也不由得跟着念道:“墓穴裡的信士和***們啊!祝你們平安。若真主願意,我們將步你們的後塵。你們是先行者,我們是後繼者,我們懇求真主,給你們和我們賜予安康。”
回到家裡,祥子顯得心事重重的問小古城道:“大個子身後的事,你打算咋辦哩?”
小古城顯得有些心思沉重地說:“大個子救過我的命,就像我的親哥。他家裡只剩老母親和一個妹子。我想親自去趟河州,如果娘兩個光景不好,就打算接過來和我一起過活。”
祥子欣慰的長吁一口氣,輕輕拍了拍小古城的肩膀,說:“聽說,道上不大太平,隨個商隊走。”
說着,把剛剛張縣長給他的一包獎金,遞到小古城手裡。
小古城忙推辭說:“這就不用咧,我家雖算不上大戶人家,鄉下也有幾十畝地,養活一家老小,莫麻搭。”
祥子硬要堅持,小古城沒辦法,只好從中抽出一疊,說:“這些,算是你的意思哩,我就替大個子收下咧。”
祥子默然的瞅了他一眼,沒再說啥。
祥子親自陪小古城,到幾家駱駝店轉了轉。正好,有家到張掖的商隊,明早走。
找到管事的,祥子擺明了身份。對方見是衙門公幹的,也就爽快的答應隨行。
鏢行有規矩,一般不許生人跟着鏢隊走,怕是奪鏢的臥底。而西北一線匪徒猖獗,你要是個行乞的路人倒還沒人搭理,要是見到騎馬有行李的,必來打劫。單槍匹馬難以抵擋,所以,一般都是隨着鏢隊走。
小古城抱着要將河洲的母女接回新疆供養的決心,所以,不但帶着大個子的撫卹金,自己還帶了不少盤纏。小古城每每想起在滋泥泉子的那個噩夢般的夜晚,要不是大個子用寬大的身子擁着他,恐怕自己早就被凍死了。就憑這份恩情,小古城爲娘兩做啥也是應該的。
小古城所以感恩大個子,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是馬仲英攻打迪化,在滋泥泉子受阻。騎兵步槍面對盛世才的戰車大炮,隊伍根本無法向前推進。多次衝鋒都被強烈的火力給壓了回來。
馬仲英見狀,心急如焚。他與南路的和加尼牙孜約好的攻城日期眼看臨近,他必須儘快設法撕開口子,衝出省軍的包圍,及時趕到迪化城下。於是,命令各連隊抽調神槍手組成敢死隊,打算殊死一搏。
大個子接到命令,猶豫再三,睨眼瞅着小古城良久。突然拽起古城來到一簇芨芨草背後。二話不說,將古城的右手摁在地上,抓起一塊碗大的石頭就照着手重重的砸下。一陣鑽心的疼痛,讓小古城差點背過氣去。
稍稍緩過氣來,小古城生氣的一把推開大個子,拉着哭腔嚷道:“你這是幹啥哩?”
大個子鐵青着臉說:“上面要抽神槍手成立敢死隊,我不想讓你白白送死。”
望着漸漸紅腫的手,小古城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清涼的淚水。是疼痛?是感激?或者二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