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略顯煩躁地擺擺手,說:“說正經的吧!你先把窗戶紙都給換咧,我弄些白灰,把牆裡裡外外都刷咧。頂棚要不要再裱糊一層,我看有些地方都燻黑咧。
除這些,你看還有啥要乾的,不管娃娃咋說,咱先把大活弄弄。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的,還得請人幫忙。”
淑珍略微沉吟了一下,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白了祥子一眼,說:“記得把這炕整一整,忘咧你上次鬧騰得,炕面子都塌咧個坑。”
祥子臉一熱,下意識的摸了摸那塊軟軟的地方。淑珍抿嘴一笑,接着說:“要不,就請隔壁的老王幫着弄弄,他會泥瓦活。”
祥子目光詭異地“嘿嘿”一笑,說:“多大點事麼,我自己來吧。不就是換塊炕面子麼,又不是盤新炕。讓人家看着,還以爲我在炕上使多大勁哩。”
淑珍抿嘴一笑,說:“做咧還不敢讓人家知道。”
祥子自嘲般的笑着說:“關鍵是啥都沒做麼,要是真做咧,我纔不管他咋想哩。”
淑珍臉上掠過一絲,羞澀而又歉疚的微笑,輕輕推了祥子一把,說:“看把你委屈的樣子,我做拉條子,好好犒勞犒勞你。”
說着,便麻利的磨下了炕。
吃過晚飯,淑珍見虎子在院裡閒溜達。便趁機湊過去,拉他坐到石凳上。面色有些神秘的笑着說:“乾孃給你說件事。”
見虎子狐疑而又專注地瞅着自己,便鼓了鼓勁說:“你覺得蘭花那丫頭咋樣?”
虎子先是微微一愣,繼而面顯疑惑地說:“蘭花妹子人很好,咋哩,乾孃?”
淑珍心中暗自一喜,囁嚅道:“那你喜歡蘭花麼?”
虎子不加思索地微微一笑,說:“喜歡啊,幾天不見我還想哩。”
淑珍欣慰一笑,說:“那讓蘭花給你當媳婦,成麼?”
虎子像是吃驚不小,懵愣了半天,才撓着頭吭哧道:“還真沒朝那方面想哩。”
淑珍緊追一句道:“那你現在就想想,看這事成不?”
虎子紅着臉,不停的撓頭,半天才低聲嘟囔道:“也不知蘭花是咋想哩。”
淑珍再逼一句道:“先別管蘭花咋想,我今兒就想要你一句話。”
一陣長久的沉默後,虎子慢慢擡起頭。目光羞怯地瞅了眼淑珍,低聲嘟囔道:“只要蘭花妹子願意,我沒啥說的。”
淑珍欣然一笑,疼愛地撫摸了一下虎子的頭,笑着說:“我早就看出蘭花喜歡你,別看她整天對你兇巴巴的,其實,心裡可護着你哩,私下裡不讓我說你半句不是。”
虎子不再說話,只是紅着臉,把頭垂得更低。
有了虎子的態度,淑珍對兩個娃的婚事,心裡就有了數。她吆喝着祥子,把屋子裡裡外外粉刷了個白亮,換了窗戶紙,又拿油漆刷了門窗。只要在正屋填幾樣新傢俱,炕上換了新鋪蓋,這新房就成了。
吃過午飯,祥子正蹲在地上,拿塊破瓦片,蹭着地上的白灰。隨着一陣馬車聲響,鐵蛋笑嘻嘻的站在了門前。
祥子懵愣了一下,忙起身笑道:“你咋來咧?”
鐵蛋詭異一笑,說:“是大哥教我來接你哩。”
祥子“嘿嘿”一笑,打趣道:“又不是拖家帶口的,還用得着馬車麼?”
鐵蛋俏皮地做個鬼臉,說:“你和九姑都過去,可不是拖家帶口麼?”
祥子微微一愣,隨口說:“你咋知道她要去哩?”
鐵蛋狡黠一笑,嘟囔道:“大哥說,只要你過去,九姑鐵定會跟着。”
祥子沉思般的搖了搖頭,自語道:“她倒沒正經說過。”
此時,淑珍從門外飄然進來,嚷嚷道:“咋咧?現在說還嫌晚麼?”
祥子有些疑惑地瞅了淑珍一眼,嘟囔道:“我以爲你要留下給娃娃做飯哩。”
淑珍軟軟的白了他一眼,說:“虎子整天忙得不着家,晚上回來也是有一頓沒一頓的。再說哩,他現在也會自己挖抓地做哩,蘭花這個月又不回來,把你一個人放到那裡,我還不放心哩。就你那個胃,冷咧熱咧的胡吃上幾頓,還不得爬到炕沿吐酸水哩。”
祥子暖暖的瞅了淑珍一眼,嘟囔道:“那你就拾掇拾掇吧,明早咱就動身。”
淑珍撇嘴一笑說:“還用你說哩,我早就拾掇好咧。”
一直倚在門邊傻笑的鐵蛋忙說:“其實,也不用帶啥,你們屋裡的鋪蓋,前幾天大嫂和菊花都拆洗過咧。鍋竈上用的傢什,能想到的都置辦齊咧。”
祥子聽了,自嘲般的笑了笑,說:“這哪裡是去勞動改造呀?分明是去享福麼。”
鐵蛋嘿嘿一笑說:“弟兄們聽說你要常住村裡,可高興哩。都嚷着要和你好好聚聚哩。”
祥子悵然一笑說:“也就是,每次過去都是匆匆忙忙的,有些弟兄半年了都沒見過面,還真有些想念當年一起剿匪的日子哩。”
淑珍暖暖一笑,接過話茬說:“還沒吃夠蹚土沙子呀?”
祥子嘻嘻一笑說:“說起北面的沙子還真是厲害,上次趁着大風襲擊了哈匪,回來我褲襠裡都是沙子。”
淑珍溫婉的白了祥子一眼,邊給鐵蛋沏茶,邊嘟囔道:“還說哩,哪次回來我不得洗個三遍頭,木梳上粘的都是沙子。那些年跟着你,可沒少受罪。”說着,目光暖暖的瞅了祥子一眼。
鐵蛋嘿嘿一笑說:“這細沙就是怪的很,我每次從沙窩子打獵回來,明明進屋前都抖摟乾淨咧,菊花還說我把沙子帶到炕上咧。”
望着鐵蛋一說起菊花就來勁的樣子,祥子欣慰一笑,戲虐道:“緣分這個東西真是不好說,當年若不是潘家小子鬧騰,鐵蛋還不定能不能娶到菊花哩。當時,我見他衝菊花那副巴猴猴的樣子,人家菊花還沒拿正眼瞅他哩。”
鐵蛋靦腆一笑,說:“也就是,要不是潘老五折騰,我還真不好和菊花搭話哩。”
祥子嘻嘻一笑,倪眼瞅了瞅鐵蛋,聲音怪怪的說:“那你還恩將仇報,硬是把人家給弄成個太監咧。”
見淑珍目光狐疑的瞅着自己,祥子嘿嘿一笑,饒有興致的給淑珍講述了當年路過三臺鎮的一場奇遇。末了,衝鐵蛋說:“菊花確實是個好女人,你小子也不知是哪輩子修來的福分。”
見祥子面帶羨慕嚮往的神情,淑珍抿嘴一笑說:“這不?機會來咧麼。以前你胄在衙門裡,高不成低不就的。就趁這次下放,找個女人過日子算咧。”說着,還朝鐵蛋努了努嘴。
祥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嘲般的笑笑說:“和你說着玩,你還當真哩。要找我早找哩,還用的着等到下放麼。”
淑珍吃吃一笑,戲虐道:“話的意思,在城裡早就有目標咧?怪道話說的那麼壯。”
祥子嘻嘻一笑,目光水水的瞅着淑珍說:“有參謀長整天像貓盯肉似的盯着,我那敢有風吹草動麼。”
淑珍嬌嗔的搗了祥子一拳,剛要發作,見鐵蛋面含詭秘的微笑,呆呆的瞅着自己。頓時雙頰一紅,軟軟的白了祥子一眼。
祥子趕忙擺手說:“你看你,才說娃的事哩,咋就扯到咱們哩。虎子那頭有信麼?”
淑珍見問,頓時興致高昂的說:“虎子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