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記聽說捕獲了組織策劃孚遠,四.三反革命暴亂的匪首安岐峰,頓時精神一振,略顯興奮的衝秘書說:“走!我們去會會老冤家。”
安岐峰已經被連夜突審過一次,老奸巨猾的他,就像只老道的刺蝟似的,防守嚴密就是不開口。審訊人員輪番上陣,也拿他沒一點辦法。
懨頭耷拉的安岐峰,見一個當官摸樣的人坐在對面,神色微微動了一下。繼而,又擺出一副死驢不怕狼啃的架勢,萎靡在那裡。
王書記審視良久,聲音平和地說:“我是縣委書記王常泰,有件事想問問你,你認識孔慶文麼?”
安岐峰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睨眼瞅了瞅王書記,有氣無力地說:“不認識。”
靜了一會,安岐峰又突然像是來了精神似的,擡起頭,眯眼瞅着王書記。嘴角掛出一絲譏笑說:“那人不是被你們當作青幫頭子給槍斃了麼?”
王書記衝他微微點了點頭,點支菸遞給他,神情平靜的說:“你的歸宿,想必自己也清楚,人來到世上走一遭,也不光是爲了政權和信仰,也得多少留下些讓良心和靈魂慰籍的東西。”
頓了一下,王書記猛吸了一口煙,神情真誠的說:“你我是同輩人,你能熬到今天,也算是個人物。我們今天不論身份,隨便諞諞,就算是朋友來送你一程。”
見安岐峰臉上的表情,稍稍活泛了些。王書記遞上一支菸,表情輕鬆的說:“對於孔慶文的判決,我一直覺得有些草率,從我和他共事的情形來看,他不像是你們的人。”
安岐峰猛吸了幾口煙,微閉着雙眼,像是極度痛苦的搖了搖頭,長嘆一聲說:“難得你把我當人看,我就給你說實話吧。孔慶文真的跟我們沒瓜葛,襲擊孚遠,是總部的統一部署。計劃先拿下東三縣,和烏斯滿一起,配合空投國軍,一舉攻下迪化。孚遠事件,是我一手策劃指揮的。那時,只知道縣長姓孔。”
王書記面顯痛苦的扭過頭,輕嘆一聲,像是在努力掩飾着什麼似的。但很快便做出一副平靜的樣子說:“謝謝你給我說了實話,你若是有啥個人需要或要求,儘管提出來,能辦的我們儘量滿足。”
安岐峰自嘲般的苦笑了一下說:“將死之人,還有啥要求哩,就想每天有包煙抽。”
王書記欣然一笑說:“行,我答應你。若是還有啥想要說的,可以直接讓他們找我。”
說着,王書記起身便要離去。安岐峰遲疑了一下,像是下了狠心似的嘆口氣說:“看你是條漢子,我就把底都交了吧,免得到了那邊還不安穩。”
王書記狐疑而又略顯興奮的回身坐下,用信任而期待的目光注視着安岐峰。
安岐峰輕微的咬咬牙,一副釋然的樣子說:“我在奇台東灣有些財物,那是我最後的一點家當。東西寄放在我一個遠房侄子家的地下室裡。不過,他對我的事情是一無所知。你要保證不牽連他。”
王書記鄭重的衝他點點頭。於是,安岐峰便神情安閒的,道出了詳細地址。
一天一夜的大雪,又給山坡的積雪蒙上了一層鵝絨般的毯子。虎子由王燕陪着來到戶外鍛鍊,刺目的陽光,耀眼的白雪,着實讓他一時不太習慣。
虎子努力眨了眨眼睛,便住着雙柺,略顯興奮的朝着白絨絨的山坡走去。
鬆軟的積雪很快引發了虎子的童趣,他癡迷的用柺杖劃了劃,便身子一擰,像條麻袋似的,倒在了雪地上。
突然的變化,可把王燕驚得不輕。她杏目微嗔,嘟嚕着泛紅的小嘴說:“嚇死我咧!把腿摔壞可咋辦哩。”
虎子衝她吃吃一笑,也沒搭話。見王燕來到跟前,冷不丁探身一拽,王燕便像只沒根的鮮花似的,輕搖着倒在了虎子的身旁。
王燕順勢舒展開雙臂,夢囈般的嘟囔道:“真舒服。”
虎子也學着王燕的樣子,索性把身子擺成個大字。嘴裡嘟囔着連他自己都聽不清的話語。但伸出的一隻手,卻像是碰到了溫軟的東西。他機械的回縮了一下,卻心有不甘的又伸了過去。然而,那個溫熱的東西依然在那裡一動也沒動。
虎子的心,莫名的蹦了幾下,緊接着,便突突的跳個不停。那個溫熱的東西像是微微的動了一下,虎子頓感有股暖流,隱隱的傳入了心臟。令自己的身子,漸漸的熱了起來。
虎子試着動了動手指,便覺有根暖暖的軟勾,輕輕的勾在了自己的手指上。一股神奇的暖流,頓時瀰漫了全身。他輕輕的閉起雙眼,好讓這種美妙的感覺,肆意的蔓延下去。
甜美的寧靜,感染了周邊的白雪。或是根本就是嫉妒,太陽還沒泛紅,陽窪的雪浪,已經迫不及待的迷幻出七彩的光波。
那隻被有力而灼熱的大手,緊握的小手微微的動了一下,虎子的耳畔,響起了嚶弱,但卻清脆的聲音:“你還能想起我麼?”
大手微微的痙攣了一下,虎子夢囈般的嘟囔道:“我天天都在想你哩,咋想也想不夠。”
輕弱的笑聲過後,小手又明顯的動了動。耳畔的聲音像是大了些:“你工作那麼忙,怕是回去就把我給忘咧。”
大手輕輕捏了捏溫軟的小手,像是滿含底氣的說:“哪會哩,忘咧誰都不會忘咧你,我會給你寫信的。”
頓了一下,大手又小心的動了動,聲音軟軟道:“你會給我寫信麼?”
小手微微動了一下,像是傳遞着一種肯定的信號。
又過了許久,相握的兩手,已在不經意間,融化了周邊的白雪。靜靜望去,似有一縷微弱的蒸汽,嫋嫋成一團淡淡的霧。
太陽已經試着泛紅,山頂的松樹,不忍將灰暗的陰影無情的覆壓在那雙依然熾熱的雙手。而是努力將紅沉的火球,靜靜的舉在了頭上。
“多大功夫咧?你們不怕着涼啊?”是淑珍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