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返回的路上,阿娜爾罕見巴哈爾懨懨的垂頭不說話,撇嘴一笑說:“現在知道了吧?娜塔莎就是個騙子,壞蛋!”
巴哈爾面顯愧色的長噓口氣,輕搖了搖頭,目光閃爍的瞅了眼阿娜爾罕,聲音怯怯的說:“你不恨我麼?”
阿娜爾罕嘻嘻一笑,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恨你幹嘛?是她騙了你,只是你被烏雲暫時遮蔽了眼睛,以後,你還是我的好巴哈爾哥哥。”說着,朝巴哈爾俏皮的眨眨眼。
巴哈爾欣然一笑,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側身在馬上輕輕摟了摟阿娜爾罕的肩膀,信誓旦旦的說:“我永遠是你的巴哈爾哥哥,絕不會再欺負你,要是誰對你不好,我就——嗯!”做了個出拳打擊的動作。
阿娜爾罕抿嘴一笑,伏身磕腳,棗紅馬便像離弦之箭般的朝着隱隱可見的氈房馳去。
巴哈爾蒐集了所有的水袋,又將自己能吃半月的幹饢餅、葡萄乾和風乾牛肉,全部搭上了馬背,又對竄前忙後的阿娜爾罕再次安頓道:“聽話,留在氈房裡別亂跑,要是實在閒的慌,就把鍋裡的羊肉煮上,他們回來好吃。”
阿娜爾罕嘴裡答應着,眼神卻露着老大的不情願。見巴哈爾的身影消失在了沙樑子的後面,阿娜爾罕暗自一笑,回到氈房將巴哈爾留給她和兩個媽媽吃的東西,麻利的裝進布袋,尋了一圈也沒搜出個水袋,靈機一動,拿起手壺奔到泉邊,裡外清洗乾淨,裝滿泉水,又弄截粗細合適的草梗塞進壺嘴,放入馬背的褡褳裡,這才滿臉欣喜的朝前走去。
爬上慢坡,已經看見娟子東張西望的立在遠處的土包上。巴哈爾剛想催馬急行,只覺得身後傳來清脆的馬蹄聲,回頭一看是阿娜爾罕正朝他賴賴的笑着走來。見巴哈爾發現了自己,阿娜爾罕便索性催馬趕了過來。
巴哈爾剛要瞪眼嚷嚷,只見阿娜爾罕嘻嘻一笑說:“你是不瞭解我那兩個媽媽,她們纔不會先回來哩,見不到虎子哥哥打死她們也不會離開那裡。”說着,一副大人的樣子,衝巴哈爾挑了挑眉。
巴哈爾無奈的輕嘆口氣,搖了搖頭便朝娟子的方向催馬而去。
娟子果然不打算離去,見到了阿娜爾罕也沒怨她幾句,便和她一起撿來柴禾在沙樑上堆成個小山,又從自己的紅布褲帶上扯下一綹,系在高高豎起的樹枝上。這才和阿娜爾罕一起,朝着淑珍站立的方向而去。
真是心有靈犀,淑珍早就做好了不見人不回家的準備,不但用紅柳條在沙樑上圍起一道半圓的矮牆,擋住了嗖嗖的涼風,而且,撿來不少乾柴和狼糞,說是晚些時候點火給祥子他們發信號。
娟子聽了心裡一熱,笑道:“賊回回!想的真周到。”說着,又招呼阿娜爾罕說:“趁天亮我們多檢點狼糞,那東西可管用哩。”於是,大家分頭搜索,很快便撿回一小堆的狼糞。
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娟子突然驚叫道:“壞咧!沒帶洋火!”
見娟子一驚一乍的樣子,淑珍抿嘴一笑說:“要你操心哩,我早就從巴哈爾手裡要來咧。”說着,面顯得意的拍了拍衣兜。 直到此時,三人才圍坐在樹牆下,狼吞虎嚥的啃起了幹饢。
祥子和買買提是步行走的,因爲騎在馬上,根本無法看清似有似無的腳印。所以,幾匹馬都被絆了腿,圍着那片少見的白刺叢,悠閒而又別無選擇的揪吃着灰綠色的刺尖。
巴哈爾肩扛着吃的和水帶,順着祥子他們留下的標記,急急的朝前走着。這個壯的像頭成年的公牛似的漢子,又在氈房裡吃進了足夠的東西,身上有的是力氣。
翻過幾道沙丘,見標記漸漸稀落了起來,而且,見到的木棍石頭不是被沙子掩埋了半邊就是歪倒在一旁。在沙漠邊長大的巴哈爾知道,這是風搗的鬼。於是,邊走邊將標記又重新整理了一番。
拐過一道彎曲的沙樑,巴哈爾惶恐的發現,前面已經沒有了標記。於是,慌忙爬上一座不大的沙丘,朝四下裡掃視了一眼,在視力的窮處,泛黃的沙丘上,兩個依稀可見的人影在微微的移動。於是,心下一喜,便朝着人影的方向快步而去。
祥子見買買提抓把細沙拋向天空,又仔細盯着腳下一會,便面色顯得有些焦慮了起來。微微一笑,咧着乾燥泛白的嘴脣,戲虐道:“咋?害怕咧?”
買買提淡淡一笑,微微聳聳肩說:“我長這麼大就不知道啥叫害怕,我是在想,以現在的風向和速度,如果朝着一個方向走,在天黑之前能回到這裡,我們就可以活下去,如果天黑前......”說着,信心不足的搖了搖頭。
祥子微微一笑說:“放心吧!我們在太陽落山前一定能回到這裡。以他們出溝的時間和身上沒帶吃喝的情況來看,他們已經精疲力竭,如果不繞彎子,我們再有一個小時就能趕上他們,問題是......”說着,神情憂鬱遲疑的瞅着前方。
買買提瞅了眼遠方,指着五里外的一座相對高大的沙丘說:“我們應該朝那個方向走,剛纔我插棍子的地方就是我們回去的方向。”
直到這時,祥子纔有些恍然。買買提一路上手裡一直拎着半截木棍,只要停下腳步就將木棍插到身後,原來,是怕這裡地形地貌特殊,轉眼四顧就會找不到來時的痕跡。所以,只要腳步停下來,就將木棍插在身後,若要回去,就轉身朝木棍的方向走就行。祥子不得不佩服買買提的聰明和野外經驗的豐富。
於是,悵然一笑說:“就聽你的,趕在太陽變紅前,無論找到找不到,我們都得朝回走。”
買買提聽了此話,神情像是輕鬆了些,又指指前方說:“從他們留下的腳印看,那個女人肯定是迷了路,這兩邊的沙溝都深得很,下去就會找不到方向。所以,我敢肯定她是順着沙樑子朝前走的。”
頓了一下,買買提又揚起一把沙子看了看,面顯自信的說:“依照風速來看,這條沙樑在他們走過之後,已經向左移動了近兩米,我們朝前走時多往右手看,或許,他們就在哪個沙灣睡覺哩。”
祥子信服的微微一笑,打起精神剛要走,就見巴哈爾氣喘吁吁的爬上了坡。於是,祥子和買買提欣喜的一人拎個水袋,就是一陣猛灌。買買提倪眼瞅了瞅巴哈爾,聲音淡淡的說:“要是你再不來,我們可就去見胡大了。”說着,遞給祥子一塊饢,就帶頭朝前走去。
此時的太陽已經悄然的斜在了頭的右邊,雖然是半陰半晴的天氣,腳下的黃沙還是微微的顯出了溫熱的感覺。補充了食物的祥子和買買提,朝着前方目標,腳下加快了速度,兩眼不停掃視着沙樑的兩邊。
在一處較爲平緩的沙丘旁,祥子猛然發現,輕輕搖曳的白刺根旁,幾片泛紅的東西格外的顯眼。於是,二話不說,縱身滑下湊近一看,頓時欣喜的嚷道:“方向沒錯!這是他們留下的。”說着,便精神十足的爬上了坡。
買買提接過祥子手裡的東西,自語般的嘟囔道:“這是個在沙漠里長大的人乾的活,真有他的。”說着,面顯傾佩的搖了搖頭。
祥子欣然一笑說:“虎子就是在沙漠邊長大的,打小就會弄這個吃。”
買買提將鎖陽娃娃皮湊到鼻子聞了聞,面顯喜悅的說:“看這皮的樣子,他離開這裡頂多一個小時。”說着,便精神飽滿的朝前走去。
娜塔莎像吃脆甜的蘋果似的,啃盡了不大的鎖陽娃娃,一副舒暢而又有些意猶未盡的樣子,衝虎子甜美一笑說:“真好吃,以前從沒吃過,你是從哪弄的?”
虎子淡淡一笑說:“那個不重要,我就是奇怪,你咋就會幹這個哩?”
娜塔莎自嘲般的輕輕聳了聳肩,一副酸楚無奈的樣子說:“我打十三歲起,就被他們強行拉入了間諜組織,不但接受封閉式的專業訓練,還把我的父母也騙到美國軟禁了起來。十七歲就被派到中國爲他們蒐集各種情報。”
說着,娜塔莎長吁了口氣,衝虎子投去歉意的一撇,神情暖暖的說:“對不起,我騙了你,你是個好人。”
虎子輕嘆口氣,聲音淡淡道:“東西呢?”
娜塔莎先是微微愣了一下,悽然一笑說:“東西我不能給你,至少在我死之前不能給你。因爲它關係到我一家人的生死存亡。”說着,悵然無助的垂下了頭。
虎子剛要急切的說啥,但娜塔莎接下來的舉動,卻讓他驚愣得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