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日子才過了三個月,就得到了馬仲英捲土重來的消息。
原來,馬仲英兵敗南逃,翻越冰大板並沒繼續南撤,而是將部隊駐紮在吐魯番休整。
對於西進兵敗,馬仲英心有不甘。
他休整補充了人馬,又調集部分哈密一線的部隊,再次北竄冰大板,直取孚遠城。古老的小城,最終也難免一場戰火的洗禮。
上次,馬匪兵敗滋泥泉,隨即兵臨城下,城中軍民嚴陣以待,做了一番殊死捍衛城池的準備。雖因劉縣長和祥子捨身犯險躲過一劫,也算是有過一次實戰的演習。所以,這次聽說馬仲英捲土重來,全城上下,反倒不如上次緊張,一切都顯得有條不紊。
天剛泛白,啓明星還在眨巴着眼睛。
馬仲英便帶着降軍旅長董成福和營長陳清裕,悄悄地來到了離城六七裡的柳樹河子紮下了營。
董陳二人,向馬仲英進言道:“聽說,自從劉應麟當咧縣長,就派人連年把護城河給挖寬不少。攻城前,我們得多準備些草捆子,先把護城河填平咧再發起總攻。”
馬仲英不以爲然地說:“打個錘子大的孚遠城,還用得着那麼麻煩。我讓人踏摸過咧,城南城西的護城河寬,城北城東的窄。我的兵,一個蹦子就過河咧。現在,讓娃娃們好好睡一覺,下午殺牛宰羊,美美地吃一頓,夜裡就攻城。明兒一早,我們在孚遠城裡喝油茶。”說過“哈哈”一笑,好像孚遠城,已經踩在了他的腳下。
靜默了一會,陳清裕討好似地,衝馬仲英笑笑說:“要不,我給劉縣長寫封信,勸他開門投降。以馬司令的虎威,他也得掂量掂量。”
馬仲英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說:這點屁事,你就看着辦吧!就憑你上次和他鬧得那個僵法,我看是白費心思哩。”說着,便和衣倒在了炕上。
陳清裕一心想立功升官,還是不死心。便給劉縣長寫了封勸降信。說是隻要劉縣長放棄抵抗,打開城門,迎接馬司令的人馬進城。馬司令保證秋毫不犯,絕不干涉城中政務。
劉縣長讀過信,滿臉忿忿地說:“馬仲英我又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他的部隊說是國軍,其實和土匪沒兩樣。而且,馬仲英本人就反覆無常,信他的話,把年都能過錯哩,不尿他!”
說着,便扯過紙筆,嘴裡自語般地說:“來而無往,非禮也。咱也給他回封信,好好數落他幾句。”
寫好了信,劉縣長問道:“送信的人走咧麼?”
張參謀忙說:“信送到城門就走咧。”
劉縣長略微沉吟了一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衝賈秘書說:“雷生有!快把雷生有找來。”不大一會工夫,賈秘書便帶着個頭頂光禿的矮胖子,走了進來。
劉縣長衝雷生有笑了笑,說:“讓你到城外,見見老熟人陳清裕,敢去麼?”
雷生有先是楞了一下,像是自語般地嘟囔道:“這貨咋來咧。”
劉縣長見他一臉茫然的樣子,衝他一笑,說:“人家現在是馬仲英的營長,剛纔給我送來勸降信。這不,我寫封回信,想讓你給送過去哩。也不知你敢不敢去見他。”
雷生有略微遲疑了一下,突然一拍桌子說:“逑!咋不敢?狗日的還欠我錢哩。”
劉縣長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錢的事,我看就算咧。你只要把信送到就行,儘量裝慫甭惹他。”
太陽才偏西,雷生有就來到了柳樹河子。還沒進村,就被哨兵給截住,聽說是來找陳營長,便用黑布矇眼帶了過去。
陳清裕倒比想象的熱情,他匆匆掃了眼信,臉色陰沉地罵道:“這個絕戶頭!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也不尿泡尿照照,就憑他,擋得了尕司令麼?”說着,把信揉成一團,朝地上一扔。
扭頭溫笑着衝雷聲有說:“我就知道,雷老哥是個識時務的人,是不會跟着姓劉的白白送死的。”
見雷生有憨笑着沒吱聲,便衝他狡黠地笑了笑,說:“城裡到底有多少人馬麼,姓劉的這麼皮撐?”
雷生有略顯爲難地笑了笑。繼而,像是下了決心似地說:“實話給你說吧!守城的人馬沒多少,正規軍說是一個團,其實,也就兩千來人。民團獵戶加在一起,也就千把人。剩下的,也都是城裡的青壯年,大概也就八九百人的樣子。劉縣長都讓他們上咧城牆,主要負責搬運大炮。”
陳清裕鐵青着臉說:“大炮?他從哪兒弄來的炮哩?”
雷生有吞吞吐吐地說:“聽說,是俄國人留下的,一直存在縣庫裡沒露過面。這次,聽說你們來的人多,劉縣長就讓人把炮都拉出來咧,那天,我從廣場經過,好傢伙,擺咧一綹子,足有十幾個哩。”
陳清裕聽說,略顯不安地說:“說話就要攻城咧,你還回去不?”
雷生有無奈地苦笑一下,說:“一大家子人哩,不回去咋成?有兄弟你罩着,城破咧,能把我咋地。”
陳清裕黑着臉說:“那你就來快走吧!我們城裡見。”
雷生有回到城裡,太陽已經斜斜地壓在了房頂上。
他把給陳清裕說的話,學說了一遍。惹得滿屋子的人,都笑得前仰後合。倒把緊張的氣氛,給攪鮮活了。
劉縣長衝他“嘿嘿”一笑,說:“我們幾個,就數你鬼大哩。”
說着,衝衆人正色道:“馬匪是嚇不退的,要嚴正以待,不可有絲毫麻痹大意。”
天剛微明,晚起的月亮,把大地染成一片,模糊的銀白。勤快的鳥兒,已試着鳴叫。
原本寂靜的小城,不知誰家的狗,率先狂吠了一陣。便傳染得滿城的狗,發出一陣此起彼伏的應合聲。
突然,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城下有動靜!”
守城軍民立刻緊張了起來,槍栓拉得嘩嘩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