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子把廣慧和尚同意他來縣衙當差的事說了,劉縣長自然是欣喜得很。
他順便問了些寺院的情況,像是猛然想起什麼似的,用疑惑的目光,瞅着祥子說:“你又沒出家,咋總是要聽廣慧師父的話哩?”
祥子衝他悵然一笑,嘆口氣說:“這說來話就長咧。”
於是,便將自己如何遭人陷害,如何在南山寺養傷,廣智和尚又咋樣讓他來千佛洞送信的事,一五一十地講述了一遍。
劉縣長若有所思地自語道:“還真是天意哩。”
沉默了一會,劉縣長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年紀不大,咋就和佛結上緣哩?”
祥子精神略微一振,說:“起先,我也不知道啥佛不佛的。小時候,總是聽大人們說,人死如燈滅。可我爹去世的那幾天,我娘總是說見到我爹回來咧。
當時我想,可能是娘過於悲傷思念,才這麼說。可我娘被土匪打死後,我一人朝北走。有天中午,太陽很熱。也走乏咧,就躲在一窩紅柳下睡着咧。
在夢裡,聽得我娘在大聲叫我,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光亮刺眼,就又閤眼睡去。剛入睡,就又夢見我娘在使勁地拽我起牀。一邊,還急切地呼喊着我。我猛地睜眼一看,自己的身子是半坐着,一隻手還伸在半空。
正當我疑惑之際,突然看到一條毒蛇,在離我只有一步遠的地方,昂頭‘嘶嘶’地吐着舌信。我慌忙抓起棍子,橫掃過去。撒腿一陣狂奔。等跑出一釐多路,停在一棵老榆樹下,心有餘悸地回想當時的情景。
心想,要不是我娘呼救,我恐怕早被毒蛇咬死咧。自那以後,我就覺得,人死並不像人們說的如燈滅。但既然人死並沒有完,那他們都去哪裡咧?這個問題,一直困饒着我。
直到後來,陪內掌櫃去南山寺進香,趕上廣智和尚講經,正好說到這個問題。說是人死後,一般有六個去處:天道,阿修羅道,人道,鬼道,畜生道,和地獄統稱六道。並說,我們生生世世,都在這六道圈子裡輪迴。
而且,詳細地講解咧六道輪迴產生的根源。以及生前是咋樣的人,死後會投生哪一道。末了又說,現在是末法時期,衆生的根性頑劣,救度艱難。但只要至心稱念阿彌陀佛聖號,發願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就能徹底擺脫六道輪迴,往生不退成佛。
對此,我非常感興趣。在師父的指導解說下,我反覆閱讀《佛說阿彌陀經》。知道西方極樂世界的**殊勝,讓我徹底明白,自己生從那裡來,將來死到哪裡去。從此,我感覺生活有咧意義,活着有咧目標。”
聽了祥子的講述,劉縣長沉思良久。
而後,頗有感慨地說:“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對佛學有如此認識和見解。說句實話,你真的相信有西方極樂世界麼?”
祥子毫不猶豫地說:“我堅信極樂世界的存在,我曾讀過《往生傳》。上面記述咧,許多高僧大德的往生紀實。其中,有好些人都是當時的名貴和學者。我想,以我的聰明見識,肯定不及古人一二。既然他們都能堅信,唸佛可以往生極樂世界,並視爲畢生的追求,而我又有啥能力不相信呢?
另外,佛門的一個公案,對我的觸動也很大。說是有位知名學者,在一次公開演講時,說佛教是迷信。西方極樂世界,更是子虛烏有,是騙人的。勸大家,不要相信。
當時,有位老婦,就對他說:我以前渾身是病,煩惱叢生,看病花咧不少錢。後來,我學佛咧,日日靜心念佛,一心求生極樂世界。
奇怪的是,學佛沒花我一分錢,身上的病好咧不說,煩惱也沒咧。整天感到法喜充滿。於是,我就更增加咧唸佛往生的信心。我就想:即使終了,沒有西方極樂世界,是佛菩薩騙咧我,我也沒失去啥。相反,因學佛讓我活得很快樂。
那麼,我想請教這位先生。如果您在臨命終時才知道,西方極樂世界真的存在,您會失去什麼?學者,頓時尷尬得無言以對。”
劉縣長聽了似有所悟,誠懇地點點頭說:“看來,你得多給我講講佛學方面的事情。免得我在命終時,後悔莫及。”
頓了一會,劉縣長又說:“看來,你不願在縣衙任個一官半職,不僅僅是因爲墳前發過誓,還有學佛的原因吧?”
祥子默認地笑了笑。
劉縣長頗有感慨地接着說:“哎呀,學佛能讓人淡泊名利,執心世外。說明它的確有無窮的魅力。看來,我得認真瞭解瞭解。以前,我也認爲佛呀道呀,無非是用來愚化世人,宣揚迷信的場所。
現在看來,我所看到的都是些表面,而實質上,卻蘊藏着豐富的內涵。”
祥子認同的點點頭,說:“不然,也不會流傳幾千年麼。”
正說着,賈秘書進來說,開會的人都到期了。於是,祥子便和劉縣長一起來到了會議室。
劉縣長今天顯得有些興奮,見大家都用疑惑的目光瞅着自己。便面帶喜悅地說:“今天請大家來,是向諸位宣佈一件事。從即日起,郭貴祥被正式聘請爲我的私人助理。凡他所到之處,如我親臨。各部門,警察局人員,隨他調用。望諸位能積極配合,共同做好本縣的治安和防務工作。”
議過正事,尤團長首先跳起來嚷道:“弄來弄去,我倒成傻婆娘等漢子咧。”
說着,又衝祥子喊道:“助理是個啥鳥官麼,我給你個團副幹!”
劉縣長咧嘴衝他“嘿嘿”一笑,說:“人各有志麼,你急個啥哩?你個團長,手下不就幾百號人麼。縣長助理,可管着全縣幾萬口人哩。”尤團長喪氣地衝他撇撇嘴,嘟囔着鬼才能聽清的話。
縣衙裡雖然給祥子安排了住處,但他還是每晚往千佛洞跑。劉縣長只當是寺院裡有事,也不好說啥。
祥子照舊買了些吃喝用物,推門進了小土屋。經過祥子的精心護理,淑珍的傷口已經長圓乎。都能柱着柺杖,慢慢行走了。而且,兩人有了這些日子的尷尬而又溫馨的接觸,已經完全不再生分。
淑珍開始稱祥子哥,而祥子叫她淑珍妹子。日子,倒過得像是一家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