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照陵的神色很難看。
他們真的不能威逼趙長河,更不能隨便殺了。
雖說他們沒看出趙長河與崔元央的真實關係,但不管說到哪裡,趙長河也是崔元央的恩人。崔家送了龍雀,意思已經寫臉上了,“我家認他身份”。若是沒崔家這一認證,趙長河那身份誰認啊,背地裡殺了就殺了,可現在不行。
龍雀給趙長河帶來了很多不便,可好處一樣很大,凡事皆有兩面。
如今崔文璟的態度如同利劍懸在上面,王家可絕對不願把崔家這樣的盟友得罪了,那還做什麼大事,回家洗洗睡吧。
都別說崔文璟了,王家自己無數關聯的勢力、門生故吏,都很難說能有幾個支持殺皇子這種事情,真要是傳了出去,王家勢力都有可能一夜動盪萎靡。
世家大族和那些魔教徒的最大區別就在這裡,他們做什麼事都需求法理,一旦背離了這一點,歷史教訓會告訴他們後果很嚴重。而如果把握好了,成事也比那些魔教反賊容易很多,換個旗就可以了……
王照陵蛋疼地看看崔元央,崔元央眼睛眨巴眨巴,一副我什麼都沒看明白的小兔子模樣。王照陵知道不能指望這貨有什麼表態,她能來做個吉祥物已經是崔家的友善態度了。
崔元雍哪裡是因爲“婚前不見”而不來的……純粹是因爲他能代表的事和崔元央的意義不一樣,有意迴避罷了,來只年幼無知的小兔子,不管做了啥崔家都能裝傻。
全是千年狐狸。
司徒笑呵呵一笑:“老王,莫要心思太多,忘了根本。早些時候,大家猜測你借生辰之名,欲邀天下潛龍試劍。老實說,雖然囂張,卻合老子胃口,遍試天下英雄,是武者之氣也。老子樂意陪你試這一劍,也爲自己切磋印證,共有所得。難道老子千里迢迢從湖廣來此赴宴,是爲了吃你一口飯的?”
場邊忽地傳來笑聲:“敬司徒兄一杯!”
司徒笑大笑起來,一拍腰間,酒囊塞子跳開,一股酒箭噴涌而出,準確地落在杯子裡。酒箭停歇,杯中恰滿。
旁觀許多人都大惑不解。趙長河這不是刀麼,還是非常離譜的大闊刀……
趙長河的手指拂過了司徒笑肋下,如同拂到鐵皮一樣,屁事沒發生,手指還有點痛。司徒笑一指點在了趙長河玉堂穴,同樣什麼事都沒發生。
旁人卻沒有心思想太多,眼睛都死死盯着酒杯。
兩人錯身而過,各自回頭相望。
便如當初赤離,能夠和他一戰的也就只有嶽紅翎。如今司徒笑站在這裡,真能和他打的也只有王照陵本人。
酒是滿杯,幾與杯沿平齊,但酒杯飛向場中,酒液卻連一絲都沒有灑出來,凸顯了妙到毫巔的控制力。
“嶽紅翎的射日飛翎暗器法,唐家的碧波清漪柔和意,揉於一處,妙不可言。”王照陵低聲自語,眼裡的戰意蠢動越來越盛,幾乎快要忘記自己舉辦這場宴會到底爲了什麼了。
趙長河揉了揉胸口玉堂,覺得自己輸了。對方橫練不痛,自己只是移穴,還是吃痛的,虧。
旋即重劍一掃:“回敬趙兄!”
她也想下場,卻猶豫身份影響,想不到趙長河這麼不要臉。
說完雙手持劍,身軀微弓,虎目凝視:“本宗拳掌,說剛猛也不太算得上,錚錚如鐵倒是有可觀者。趙兄此戰若能讓我有所得,便送趙兄一套拳掌,又有何妨?”
場中一片靜默,王照陵深深吸了口氣。
兩人錯身而過,在錯身的剎那間,左手各自拍向對方胸膛腰肋,繼而噼裡啪啦地過了一手。
“……我不會剛猛拳掌,正愁找呢,你教我啊?”
“你他媽一個大男人,跟我玩拈花擒拿手!是不是還要伸進來摸一把啊?”
這一手比剛纔趙長河擲杯可難得多了,僅以競技論,是勝過了趙長河一籌。
可又哪有論劍還沒開始,兩個最強者就這樣下場噼裡啪啦打完的事呢?那接下去的潛龍論劍豈不成了笑話?
真要擡身價擡格調,應該是高坐主位,觀賞別人比武,等優勝者向他挑戰,再戰而勝之,那纔是完滿的落幕。
就連王照陵自己,內心又何嘗沒有一點豪情在涌動?
王照陵抽了抽嘴角:“趙兄,你不是說不參與?”
可這纔是本意啊……
趙長河橫刀而立,腳步微錯,沖天血煞咆哮而起:“相比之下,趙某更想看的是這無鋒重劍,如何大巧不工。”
“擦!”場中的刀劍終於有了第一次交擊,卻不是人們想象中的重劍闊刀的狂猛對撞,而是擦劍滑刀,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沉默了好一陣子,王照陵決定放棄爭取趙長河的態度。
龍吟聲起,黯淡的血光越過數丈廳堂,直奔中央的司徒笑而去。
“嚓”地一聲,酒杯底部恰好擦在劍身上,一路順着劍身滑了過去,到了劍柄之處被阻了一下,酒杯卻出奇地不是向後跌灑,而是向前一栽,酒水如箭,直潑而出。
司徒笑很是隨意地揮劍回刺,那刀芒血色在途中忽變,趙長河的身形竟如凌空挪步,很是瀟灑地側移半分,又化斬爲刺,突入司徒笑胸膛。
王照陵:“……”
司徒笑張嘴一接,酒液一滴不剩地到了口中,那杯子又穩穩當當落在劍身,就像剛纔是有人拿着杯子倒給他喝一樣。
他慢慢拔出背上重劍:“神煌宗司徒笑,邀戰天下潛龍,給諸位佐酒!誰來一戰?”
夏遲遲“噗嗤”笑出了聲,握在劍柄上的纖手漸漸鬆了。
司徒笑的眼中也盡是欣喜,重劍忽地平舉。
司徒笑眼睛瞬間亮了。
可剛纔那一突刺,確實是劍意,他哪來的劍法,還融合在了刀法裡?這種事情是一個江湖新秀能辦到的麼?
“唐家的踏水凌波……”王照陵低聲自語:“那劍法認不出來路,多半也是唐晚妝幫他融合於刀的,他與唐晚妝的關係……”
反正趙長河只要坐在這裡,並沒有拂袖而去把事情攪黃了,外人也不知道啥情況,也可以當成他支持並參與,那也就沒有必要節外生枝。
司徒笑露出哭笑不得之色:“你倒真不客氣。”
趙長河沒有更裝逼的玩法,直接伸手接住酒杯,一飲而盡,大喜道:“好好,好劍法,好功夫!”
王照陵死死壓住自己想要下場的武者之心,化成了微笑:“既是司徒兄想要試劍,想必不會以力壓人,誰願下場陪司徒兄印證技法?”
明明數十斤的重劍呼嘯掃過,拍在杯身上,卻只有極其輕微的一聲“叮”,杯子悠悠然地飛了回去,杯中酒液同樣不灑。
司徒笑懶懶道:“伱王照陵說歷練艱難,邀天下英雄在此,卻又是爲了什麼垃圾髒事,錯過良時?回首問心,寧無悔乎?”
司徒笑神色終於鄭重起來,緊急側身讓開這一刺,同樣狂喜:“好!好劍法!好身法!”
嶽紅翎登臨人榜、崔元雍避嫌不出,此間無人,何謂潛龍!
衆人轉頭看去,卻是趙長河甩出手中酒杯,直奔場中司徒笑。
司徒笑臉上的喜色變得有了幾分古怪:“趙兄……”
王照陵愣了愣:“司徒兄這是……”
他搭的舞臺,卻成了司徒笑的演武場。
說完這句,酒杯落桌,龍雀出鞘!
司徒笑持劍站在場中,居然半晌無人應和,衣裳襤褸的醉漢眼中漸漸流出清晰的失望與不屑。
王照陵想到這裡,再度堆起了笑容,拍了拍手:“那就這樣吧,無論參不參與論劍,王某都感謝大家前來慶生。大家先吃飽喝足,纔有力氣論劍嘛……來人,上菜,奏樂!”
趙長河:“啊?”
一時無聲,誰特麼去送啊,司徒笑可沒說過不以力壓人,就算真不,那也沒誰有自信。
“好酒!”
“菜就不吃了。”司徒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司徒有酒足矣,如今只差一劍下酒。”
好劍法……
王照陵神色漸漸嚴肅下去。
崔元央扁着小嘴,抽了抽鼻子。
趙長河非常驚奇地反問:“我與司徒兄酒宴相遇,技癢切磋兩手,又不參與獎勵爭奪,與王家論劍何干?”
王照陵:“……”
這是不是想要的琅琊論劍?
面上看去,是,是得很。
可怎麼就不對味呢……
在這刀劍風流之前,他王照陵似乎已經成了個路人甲,再也無人在乎。
推一本《我家學姐,不是人!》,和非人學姐們的澀澀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