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
前來赴宴論武的潛龍們有些已經歸去,有些來都來了就順便在琅琊遊覽了幾天,王照陵來者不拒地作陪,有人離開也一一相送,倒是讓許多原本看他不太順眼的人都逐漸扭轉了看法,一個個居然都有了交情。
唯獨司徒笑不以爲然。
趙長河在客棧大廳裡喝酒吃飯,擡眼看見司徒笑與王照陵從門外經過,司徒笑正在說:“不用送了,留步吧。”
王照陵道:“也沒幾步……司徒兄走得這麼急,不在琅琊多玩幾天?”
司徒笑道:“我如果多留,那多半是爲了和你多打幾架。但你有這個閒工夫麼?如此滿腹思謀,俗事纏身,風度是有了,人見人誇,然則我敢斷言,不出半年,你就要被我拉得老遠,再也沒有資格與我相互印證。”
王照陵沉默片刻,嘆了口氣:“人各有志。”
“是麼?”司徒笑搖頭道:“我不知道伱以後會不會後悔,反正眼下來說,雖然你不討厭,但與我不是一路人。走了,我有急事……”
旁邊客棧大廳傳來聲音:“別急別急,來喝杯酒。”
司徒笑身子後仰,探頭看去,趙長河舉着個酒壺示意,笑得陽光燦爛:“獨飲無趣,司徒兄陪我一下?”
司徒笑一直不冷不熱的態度忽然就變了,同樣笑得陽光燦爛,大踏步進了客棧:“哈哈這酒不錯,老遠就聞到香!”
“客棧的酒和王家的酒不能比的……”
“但這是趙長河請的酒,那就是香!”司徒笑一屁股坐在對面,敲着碗道:“倒酒倒酒!”
趙長河便笑呵呵地倒酒,王照陵站在門口看了好一陣子,微微搖頭,轉身離去。
你他媽不是有急事嗎?現在這是在幹啥?趙長河請的幾文錢的酒,就比我王家的酒好喝?
還有那個趙長河……你怎麼還不走,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晃悠,真不怕死的啊?
不對……他越是在這裡,反倒越安全。
崔元央還在琅琊,這種狀況下就算是有外人要殺趙長河,他們王家都得保護着,別提自己殺了。
這事兒鬧的……
王照陵蛋疼地嘶了口氣,那他賴着不走怎麼辦?
那邊司徒笑和趙長河痛快地幹了一碗,抹着嘴巴笑道:“這兩天都沒喝酒,嘴裡淡出個鳥來。”
趙長河問道:“爲什麼不喝?王家沒酒了啊?”
“嗜酒歸嗜酒,重要的事情還是得保持清醒的,比如回顧那一天的戰局,尤其和你的。你最後那一絕技,我冥思苦想了兩天,還是覺得同級之下沒什麼辦法,除非你用的是把普通的刀,我靠橫練硬扛,可你手頭這刀又過於賴皮……媽的等於白停了兩天的酒,屁結果都沒有。”
趙長河撫掌笑道:“巧了,我這兩天也都在揣摩和你的戰局。”
司徒笑瞪眼道:“怎麼,你打贏了還揣摩,下次打算幾招之內贏我?”
“恰恰相反,可能會需要更多招。”
司徒笑愣了愣,神色忽然變了。
趙長河腆着臉道:“那啥,你上次說會給我一套拳掌功夫,還算數不?”
司徒笑哭笑不得:“你還真不客氣。”
“老實說,趙某習武時間太短,江湖歷練也不夠,所學缺失很多。別人說我沒短板,我覺得我渾身上下都是短板,恨不得每天補一科。”
司徒笑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忽然道:“你的神佛俱散,是否融了一點別家的精神控制之法在其中?我感覺你的神佛俱散似乎有主動激發驚懼的意思,已經不是依靠煞氣與氣勢產生被動效果了。”
趙長河點了個贊:“司徒兄好眼力。確實融合了一點彌勒教的精神法門在裡面,不過這玩意感覺需要很強的精神力,目前我都沒找到怎麼鍛鍊這方面的,所以能發揮的效果比較弱,打打普通人還行,對司徒兄這樣的幾乎沒半點效果。”
“這不是現在鍛鍊的,那是開啓秘藏之後的事情,現在能運用一部分已經是你自身精神旺盛的緣故了。不過你多用的話,還是能稍微鍛鍊一些的。”
“嗯……司徒兄問這個幹嘛?”
“我宗武學如果說有短板,那就是這個方面稍有欠缺。趙兄如果能把這個法門與我分享,我便教你一套風雷掌。”司徒笑有些歉意地道:“不是小氣不肯直接給趙兄,這畢竟是宗門高級武學,本不能隨意外流,我得對宗門有個交待。”
“理解。”趙長河極爲痛快地直接報出了彌勒教精神控制法的秘訣,反正很短。
司徒笑用心記下,又從行囊裡摸出一本冊子遞了過去。
趙長河接過一看,冊子新得很,感覺就是剛寫不久的。他擡頭看了司徒笑一眼,司徒笑咧嘴一笑。
這漢子這兩天早就準備好給他掌法了。
趙長河直接把冊子塞進懷裡,舉起酒碗:“乾杯!”
兩人痛快地再幹了一大碗,司徒笑才笑道:“掌名風雷,聽着好像很爆烈,其實主體還是一套防禦性的掌法,招式厚重穩健,只在爆發那一刻風雷狂起。本來我在想或許不是太適合趙兄,趙兄的風格主動且猛烈,氣勢如虹……但聽趙兄剛纔說可能需要更多招之言,我想趙兄已經有數了。”
趙長河笑道:“沒有什麼不適合,我覺得很適合,起碼比我現在用的碧波清漪適合……”
說着不知爲何下意識縮了縮腦袋,左右看了一眼,好像怕捱打似的。
司徒笑啞然失笑。
趙長河干咳兩聲,又問:“不知可不可以向司徒兄討教一下鍛體相關?呃,絕不涉司徒兄師門之秘,因爲我這方面一無所知,只想問點基礎知識。”
司徒笑倒了一碗酒,隨意道:“其實你本來就在鍛體……血煞功可是外功,練的筋肉氣血之能,我不信你沒有泡過藥浴。”
“這就算嗎?”
“這就是一種鍛體方向,偏攻擊性,我宗之法偏防禦性,僅此而已。可別認爲只有刀槍不入才叫鍛體,沒那說法。”
“那麼有沒有可能兼顧呢?比如我現在也去搞一套鐵布衫學學,會不會和現有的鍛體衝突?”
“會有一定的衝突……可以說肌肉的組合模式不太一樣。”司徒笑沉吟片刻,又道:“你若要追求身軀的防禦性,或許只有兩個路徑。”
趙長河舉碗一碰:“請指教。”
“一種是上個紀元的頂級神軀,具體叫什麼我就不知道了,但肯定存在。這路子虛無縹緲,聽聽就罷。第二種更具備可行性,當你內功修到一定程度,可以學一類法門,誕生護體氣牆。這種路子的缺陷就是不可久長,誰也撐不住長久的氣牆。”
趙長河笑道:“有方向就行,多謝司徒兄指點。”
司徒笑道:“我倒是建議你,要麼和血神教和解,要麼設法滅了他們。因爲你有很多後續修行因爲叛出血神教而斷了,血煞功的煞氣怎樣我不知道,單論這鍛體,初期泡泡藥浴還好說,練到後期必然需求一些特殊物品,你若一無所知,又怎麼往上修行?”
趙長河默然。
要不是這次見到司徒笑以及接觸了海泥,他還真的好久沒想過當初泡藥浴的事了,如今看來武學之道萬萬千千,每一個方向都有無窮的進展,自己的路纔剛剛開始。
越是懂得多了,越是覺得差得遠。
所以說叛徒不好做啊,人家有完整傳承,你就很難有。
司徒笑又問:“你一直留在琅琊,必有其他要事,總不會是專門等我的吧?”
趙長河回過神來,笑道:“是有點事。”
司徒笑道:“需不需要幫手?”
“不太好拉司徒兄下水……”
“看不起司徒?”
“不是。”趙長河壓低聲音:“王家反意已露,其他反賊一定會有所溝通……王家未必看得上彌勒教,但彌勒教肯定看得上王家。我懷疑彌勒教的使者就快到了,所以就在這街上觀察,來了就殺。這畢竟涉及勢力紛爭,司徒兄武道宗門未必願意淌着渾水,沒必要。”
司徒笑怔了怔,嗤之以鼻:“我還道什麼事呢……不就是殺條狗?你猜我本來離開琅琊打算去哪?”
趙長河心中一動:“北上雁門?我他媽也是打算這裡的事做完了去看看的。”
司徒笑哈哈大笑,用力一頓酒碗,酒水四濺:“媽的,你真合我胃口。”
正大笑間,門外走過一隊和尚。
兩人同時轉頭,目光熠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