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不太可能從翟牧之這裡挖出更多的劍廬消息、更不敢直接向他問嶽紅翎。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趙長河便沒有和翟牧之多應酬,藉口時間不早,要趕宿頭,隨便吃了點就告辭。
車隊緩緩離開,翟牧之笑得如沐春風般地在那禮送,一副極爲尊敬琅琊王的樣子,等到人都看不見了,笑容如故。
只是旁邊瑟瑟縮縮的民衆們,總襯得這副場景莫名詭異。
謝如海侍立一旁始終沒發聲,等到車隊走遠了,才低聲對翟牧之道:“主公,看上去他是真被髮配去了苗疆,此行應當和我們確實沒有關係。倒是李肆安爲什麼會和他混在一起,這是否需要查查看?”
翟牧之搖頭道:“李肆安這種商人,不可能去得罪琅琊王的,王道中要他做些什麼,基本不會推拒。查他無意義,反倒着相了。”
謝如海道:“那王道中赴西南,我們需要做些什麼?”
翟牧之沉吟片刻:“首先你也只是早年見過此人,還未必能確信是不是。雖然氣度上看,應該沒錯,那種見慣了上位者的態度一般人裝不出來的,就連李肆安這種豪富見官都難免慎而不言,他侃侃而談甚至有些居高臨下,應該是了……終究還是再謹慎些,去信琅琊,確定一下再說。”
謝如海躬身道:“是。”
翟牧之道:“王家之事處處透着奇怪,本來他們就不應該那麼早露出反意,其次現在他們已經反意畢露,連崔楊兩家都出兵鎮之了,但陛下卻什麼都沒說,居然還任由放出王道中……分明一副已經徹底喪失權柄,任由世家把持的模樣。我甚至在想,這會不會是陛下與王家在演戲呢,一出引蛇出洞的局?誰去勾連王家,王家反而配合陛下打誰。”
這是蜀中頗有市場的判斷,類似猜測不是一朝一夕了。
謝如海便道:“因此王道中來西南,大有可能是試探我們來的……我們只要敷衍過去,你好我好就可以了?”
翟牧之露出一絲笑意:“且觀望……如果情況合適,我們說不定該做的是擒下王道中,交給唐晚妝……我們這樣的忠臣,唐晚妝就算知道了一些事,多半也只能捏着鼻子睜一眼閉一眼。”
謝如海也笑:“莫看鎮魔司做的是所謂斬妖除魔懲奸除惡,終究她屁股坐的是這個國家。”
“通知一下時宗主,他的實力對付王道中正好。”
“那嶽紅翎……”
“嶽紅翎江湖經驗屬實豐富,不好找,可以慢慢來……終歸還躲在苗疆,她連臉都不敢露,更別提出去了……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幾時!”
…………
趙長河從來沒想過,王道中的身份也是有可能惹來禍事的……世家子不會滿天下亂跑,自然有他們的原因。
好巧不巧,這事還真和嶽紅翎與劍廬都能扯上關係……如果讓他再選擇一次,那依然還是要扮王道中的。
老王真是福星。
不過此刻趙長河並不知道,一路離開蜀郡,路上和李肆安並轡而騎,交換意見之時都覺得翟牧之的態度十分正常。
“正常世家子的交誼,王道中來了,他肯定是要表示一下禮節的。”
“嗯,就是這暴發戶姿態,真有點那啥……”趙長河蛋疼地吸着牙:“剛纔吃了幾口,是不是吃了我一年收入了……哦不對,我特麼沒薪水。”
“呃……”李肆安斟酌了一下,還是道:“其實你是有薪水的……伱好像是鎮魔司密探,級別還很高,僅次於首座。”
趙長河:“去哪領錢?這起碼拖欠我一年薪水了。”
李肆安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的路:“領薪水的話,可要認首座是上司,你確定嘛?”
趙長河大喜:“還有這好事?”
變態還是你們變態,李肆安翻了個白眼,懶得跟他扯這個,轉而道:“他這個倒未必是暴發戶姿態,而是習慣了,都是這樣做,並且也覺得王家崔家也是這樣做的。”
趙長河道:“他的官聲如何?我看百姓對他的畏懼簡直是到了骨子裡。”
“敲骨吸髓,極爲嚴重。”李肆安道:“不說別的,單說前幾個月,大冬天的強徵役夫掘渠,都不知道死了多少人,蜀地一片哀鴻。上報朝廷,倒還是一個民生大利,頗受嘉許來着。”
趙長河默然片刻,忽然問:“神煌宗如何?”
天下最強宗門神煌宗,就在蜀地峨眉。
不知道這些正道強宗對於官府行爲怎麼平衡,他們行俠仗義會不會去割狗官腦袋?目前來看,好像是和光同塵,所以叫“正道”嘛。說白了歸塵對王家也差不多。
司徒笑那性子,估摸着是看不下去這種事的,自雁門一別,再也沒聽說過司徒笑的消息,說不定與此有關?自我禁足這一類的,或者跑更偏遠的地方去了。
李肆安搖頭:“不知道,神煌宗號稱天下第一宗,但其實很是低調,除了嫡傳弟子司徒笑有行走江湖之外,很少聽聞他們的消息。”
“怎麼也和劍廬一樣,不對外交流嘛?”
“巴蜀之地,習性大多如此……”李肆安道:“何況對厲神通來說,他鎮西南百寮的意義會更大一些,更少涉足中土之事。”
趙長河道:“我們此去會不會路過峨眉?我受人之託要給厲神通帶點東西,但之前事情太多,實在沒有辦法往這麼遠的地方跑。這次到了巴蜀,恰好去見一見。”
李肆安道:“好幾天路,選擇峨眉那一條便是。你帶的什麼?”
“一壺酒。”
李肆安:“?”
你這邊一大堆麻煩事,居然還有心思就爲了給人送壺酒?
趙長河道:“已經很是慚愧了,拖了好幾個月。老實說這次如果不是順路,我都未必會想着去一次,多半會等事情做完了回程之時纔去……有時候想想,初出江湖那會兒只爲一諾千里奔波的意氣好像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弱了好多,真不如無病。”
李肆安笑笑:“焉知今日韓無病如何?江湖歲月催人老,一大堆事壓在身上,誰又能永遠少年。”
趙長河目光熠熠:“事情總有做完的時候。我也相信今日的韓無病,還是韓無病。”
正這麼說着,天上忽起金光。
兩人訝然擡頭上望,亂世書降下新篇:
“四月,立夏。”
“韓無病於雁門時,察覺聽雪樓刺客探聽友人信息,千里追索,由冬至夏,搜尋五月,刺聽雪樓刺客鷹霜於劍閣棧道。未盡全功,鷹霜遁逃。”
“人榜勝負,排名對調。”
“人榜三十三,韓無病。”
“我來席上揖清風,義氣相與吞長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