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我和他立約,今天已經四天過去了。”夜九幽閉着眼睛,看似修行,嘴巴里卻在打趣:“崑崙周遭至今沒有趙長河前來的蹤跡……這是放棄了?”
飄渺皺眉:“你現在怎麼如此聒噪,這麼多天沒安靜幾下。以前你不這樣啊……”
“我說給崔元央小妹妹聽,你聽不聽與我何干?”夜九幽笑呵呵道:“你問問人家央央,憋在這裡這麼多天了,需不需要有人聊天。”
飄渺:“……我自會和她聊。”
“好好好。”夜九幽道:“好心給你們找點話題,不然就憑你那八百年憋不出話的悶葫蘆?”
飄渺沒搭理她,暗中在和崔元央說:“央央,你這個夫君是個大豬蹄子。”
崔元央抱着膝蓋坐在識海一腳,可憐巴巴:“央央就希望趙大哥別來,你們會打死他的。”
夜九幽察覺到了二者的神魂波動對話,兩人的交流並未刻意瞞她,算是在這茫茫秘境之中大家做個伴。聽了崔元央這話,夜九幽似乎聞到了茶味兒,側目不言。
這些天飄渺修行越發復甦,二者之間的記憶共享也漸漸增加,崔元央對於神魂的奧妙越來越熟稔。但這丫頭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學會神魂幻化之後的第一件事是把她此前穿着出征函谷的軟甲給換了,變成了一套毛茸茸的兔子裝。
然後抱着膝蓋縮牆角,那種柔弱可憐的感覺怎麼看都能讓飄渺心中軟成一團,只想讓她能開心點。
真善良的是你,寧願自己委屈也要讓小綠茶高興點。
飄渺道:“你現在既然都能感知有人進去了,說明已經在監視那裡,還分辨不出麼?”
飄渺道:“他這是連來都沒來,別說在茫茫崑崙尋找一個秘境了,一個月本來就不夠,他還拖了四天沒個影子。央央,你就是太善良,纔會輕易爲人所欺。”
“那裡有奇怪的精神侵襲並不屬於寒螭。”夜九幽笑道:“本來我以爲和波旬有關,但發現不太一樣。那種迷亂、狂躁、瘋狂的氣息,和幽靜冰淵很是不搭,與寒螭的屬性更是不搭。要麼就是另有什麼人物悄悄入侵隱藏在冰淵,並把寒螭都同化了;要麼就是寒螭本身就是鎮壓此物之用。”
夜九幽拱火:“他現在是神州山河氣脈之所鍾,理論上就是你之所鍾……只要不失德,你是要護佑他的。”
飄渺就算本來想吞噬遇上這可憐巴巴的話也不想了,反而安慰:“央央沒事,他若不來,到時候姐姐帶你打上門去教訓他。”
崔元央道:“我、我……趙大哥要是真不來,姐姐你就吞噬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這回飄渺也是一凜:“你這話說得,意思是連你都分辨不出那是什麼東西?”
話音未落,夜九幽神情微動:“寒螭冰淵周遭空間有波動之兆,竟然有人敢探索寒螭冰淵,不要命了。”
可憐確實是真的,但不完全真,或者說被刻意突出化了……這世上恐怕只有夏遲遲等情敵們知道這小婊砸是有點茶藝的,終究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小東西,連趙長河都感覺不出,他心目中的央央別提多清純了。
善不善良的不知道,但是否爲人所欺這倒還真不好說,夜九幽其實也不是多確信趙長河會不顧生死的單獨跑來,不來很正常。
另一個能感覺出來的是九幽,專業對口的大反派,自己不怎麼會茶,鑑茶水平是有的。飄渺就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九幽總覺得飄渺說不定都會被崔元央坑,趙長河就算不來,崔元央可能都在自救;趙長河來了,說不定能搞個裡應外合。
果然飄渺聽了崔元央的話,嘆息不已:“伱對他掏心掏肺的,寧可自己出事也不願意他來赴險,可他恐怕沉湎在自己的溫柔鄉里,根本不管你了。”
崔元央道:“不可能的。”
她心中還真是希望趙長河是個大豬蹄子,讓崔元央對男人大失所望,那時候她還起身軀來也沒什麼擔心的了。
“不會說話可以不要說。”
崔元央道:“姐姐真好。”
崔元央眼睛眨巴眨巴:“如果來了呢?”
飄渺初來乍到並不瞭解,心中微愣:“寒螭也在這?崑崙也未免匯聚太多東西了吧?”
崔元央道:“不會的。趙大哥纔不是這樣的人。”
夜九幽望天。
“以前或許不是,現在他天榜第一、權傾天下,連皇帝都只是他的禁臠,還能在乎你一個小丫頭片子?”飄渺嘆道:“以前可能還需要你崔家,現在他站穩了腳跟,崔家已經失去意義了吧。”
崔元央嚶嚶嚶:“他妻子是被你帶走的,不是他拋棄的。本來我可以自己回家的……”
飄渺皺眉:“愛說不說。”
飄渺抿了抿嘴,咬牙:“如果他來了,身軀就先給你接管幾天,讓你和夫君好好相見,我不打擾。”
夜九幽也眨巴眨巴眼睛。
九幽這種頂尖魔神的出世所帶來的天地自然交感,不造成萬里寂滅就不錯了,造成點空間混亂已經是極其虛弱的表現了。
“你跟央央那麼溫柔,對我那麼冷幹什麼?是我喚醒了你,不然你還在睡夢中被男人弄。”
飄渺點點頭,沒多言。
這倆姐姐是誰,是上古先天魔神,天地初開之時就存在的那種,世間見聞、對上古天界的瞭解、對各類魔神和生物的瞭解,誰還有她們強?如果世上存在連夜九幽都分辨不出的東西,那會是什麼東西?
夜九幽道:“因爲當時我初醒,實力虛弱,根本不敢往裡亂闖,一時沒分辨出是什麼倒是很正常的。老實說當時一剎那的心悸之感,到了現在都還有餘悸。這些年復甦越多,在崑崙搞了不少事情,但也都下意識地把那裡放在後面再說。”
九幽道:“既然無意中挪動了我自然也就發現了此地,便去看了一眼,結果你猜怎麼着?”
“拋妻棄子,還叫不失德?這就是失德。”
飄渺嘆了口氣:“我都說了只要我殺了夜無名,這身軀就還給你的。要不這樣,如果他不來,說明這男人不值得留戀,你把他休了。”
飄渺:“……”
“那倒不是,它原本不在這,是我的緣故。”夜九幽道:“三十年前我剛剛醒過來,醒來時天地交感,無意造成了空間混亂,把本處於荒漠的寒螭冰淵挪了個地方。其實崑崙匯聚的很多空間都是這麼來的,本來沒這麼多。” шωш✿ttκд n✿℃ O
崔元央也愣了一下。
那你就是在自己有明確感知的情況下被人拱。
崔元央繼續哭。
崔元央道:“姐姐們不要吵架,九幽姐姐說故事嘛。”
飄渺深深吸了口氣,閉目道:“反正他一個月內是不會來的,甚至不會出現。”
話說回來,飄渺會這樣表現,也並不僅僅爲了崔元央叫屈,也有部分是爲了她自己。假設將來她真把身軀還給崔元央,也一樣會留下記憶,本質上也是她自己在被趙長河拱,飄渺不想被拱,這很正常……如果說飄渺不願意還身軀的話,這個因素起碼佔了九成九。
“我並非監視那裡只是崑崙各處的空間節點都在我掌控之下,有人進去的空間反應我能察覺。”
飄渺道:“既是如此,可否窺視空間影像?我也看看那是什麼東西,或有所得。”
九幽伸手一揮,眼前出現了一片夜幕,夜幕漣漪微漾,漸漸清晰,出現了兩個人影正在對話。
識海之中崔元央忽地跳了起來,兔子耳朵豎得筆直。
飄渺瞪大了眼睛。
趙長河!
寒螭冰淵就屬於崑崙,他看似壓根都沒來崑崙,實際已經不知道從什麼空間節點直接穿梭而來,已至崑崙!
他必然在尋找她們所在之處,直奔寒螭冰淵這種連九幽都有些顧忌的極險之地,也是爲了這個吧?就算不是直接找她們,也必然是與此有關,側面尋找。
識海中的小兔子兩眼直愣愣的,都已經癡了。 別說一個月了,這才第四天,他就已經找到了崑崙之中最險的幾個秘境之一。
“趙大哥不能進去!”崔元央大急:“這是九幽姐姐都不敢進的地方!”
夜九幽斜睨她一眼:“我怎麼就不敢進了,我是放在後面進,近期事多就沒來得及。正好,區區一個寒螭冰淵,如果就讓他知難而退,你也就知道這男人是個什麼人了。”
崔元央怒道:“我不需要知道,是你想要知道吧,你也和他有婚約不是?我還沒撕你,你還考驗我相公!”
飄渺:“?”
夜九幽:“……”
很出奇的是夜九幽居然沒和崔元央爭這話,她安靜了,崔元央也不知道怎麼罵,飄渺同樣不愛說話,一時之間熱鬧的茶話會變得很是安靜。每個人都看着夜幕中的影像,那越往前走就越是臉青脣白僵化般的身軀,心思各異。
“咔!”趙長河渾身肌肉鼓起,那是他的氣血之力全面運轉的跡象,用以抗拒此地的嚴寒。甚至連肌膚表皮都做了硬化處理,以免肌肉凍裂。
然後扯了些布條纏在龍雀刀柄上,否則手都要和刀黏在一起了。
從來沒見過這麼冷的。
嬴五前行倒是比他稍微輕鬆一點,估摸着可能是用空間之力隔絕了他身周的空間,也就不那麼嚴寒。當然也並沒有多麼輕鬆,長時間運轉空間之力護持己身的消耗也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
同時那精神的壓力越來越重,人越來越煩躁,頭也越來越疼,耳鳴,眼花,各種幻像亂七八糟地閃爍,兇戾狂躁之意從心頭泛起。
兩人確實無法互相照應,也不知道怎麼幫對方,顧好自己別給對方扯後腿就行。
趙長河總覺得這種意味有點像自己的煞氣。
是否煞氣混雜在這寒氣裡,二者其實是兩個東西?
暫時不好明確,這嚴寒干擾實在太嚴重了。
不僅是嚴寒干擾,還有別的。
寒風席捲如刀,片片刮來,在這嚴寒之地,被刮在身上就是千刀萬剮。
龍雀驟然呼嘯而過,一刀劈在前方,風刀霜劍被一刀劈散,順着身周散開,卻終究沒能全部阻止,依然有少許風刃擦着手臂過去,血跡滲透出來,瞬間凝冰。
趙長河毫不在意,趁勢往前飛竄了數丈距離。
在外百里瞬移,在這裡能竄出數丈已經很不容易。
前方不遠已經可以看見不少人形的冰雕,形態各異。那不是冰雕,是有人偶爾誤入此地,被直接凍死在這裡。其中還有一些奇怪的獸形,估計不是本紀元誤入的,是上個紀元就死於此地。放眼望去,越來越多,數之不盡,簡直是屍骨冰雕形成的迷宮一般。
也不知道上個紀元這廝究竟在這殺了多少生命。
耳鳴之中隱隱開始可以分辨出完整的對話信息:“嗬嗬……想不到我還沒出去殺人,就有人敢自己進來送死。”
趙長河迴應:“你的意思,如果我們不來,你也要出去殺人?”
那聲音呵呵地笑:“倒也不必刻意殺人,這冰川多美,世界就該是這樣的,屬於冰寒。人類沒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趙長河點了點頭,這東西其實和海皇那邊的概念也是一樣的,大家有根本上的生存衝突,它絕對不是趴在窩裡自己守着領地的,而是會出而肆虐,把不屬於它的環境變成它想要的。
所以是魔神。
上古玄武會來找它的麻煩,肯定基於此,恰好屬性和玄武是對應的——其實在趙長河對上古四象的認知裡,白虎發瘋青龍渣男,都不算性質惡劣,四象本質上都在維護乾坤、維護夜帝的秩序,是正面的。嗯……這麼說瞎瞎本來也是正面的……
但玄武居然打不過寒螭?真不應該啊,這是出了什麼意外狀況麼……
心中轉過這些念頭,趙長河口中正在回答:“多謝說明,否則我還會對闖你領地殺你的事自我懷疑,不知道是否做得對。現在放心了。”
那聲音笑聲越發大了起來:“有意思……你知道上一個和我說這話的人是誰麼?”
“無論是誰,它做不到,我可以。”趙長河頓了一下,忽然道:“我看它也不是沒做到……當今之世,魔神全面復甦,九幽現世,飄渺重生,你卻龜縮在這一動不動的,我看不是因爲懶得動吧?”
那聲音忽然卡了殼。
一直沒說話的嬴五心中微動:“它是被玄武封印或者禁錮在此地,它出不去!”
趙長河低聲道:“它快出去了……如果我沒有猜錯,三十多年前就是它在排出玄武封印,被你們撞上了,其中部分玄武之意沾染在三娘母親身上,導致三娘出生就自帶因果。”
這不是猜的,是結合因果觀測看出來的,同時看出來的還有玄武的封印另有其因,並不僅僅爲了封印寒螭。只是這個因還看不出來,一看就頭暈眼花非常難受,那好像是不可觸碰的禁忌。
本以爲只是來幫嬴五的,也爲了嬴五後續幫自己找央央。可如今這麼看來,一切還是與上古之事掛上了關係,這份因果終究對應的是夜無名相關。
什麼都逃不過她的關聯。
嬴五道:“如果是這樣,那這次就真是來對了……再拖得一段時間,被它徹底破除了所有封印出去了,那後果不堪設想。”
那邊寒螭沉默了片刻,又在嗬嗬地笑:“雖然不知道你們是誰,但猜得還確實挺對……那你們就慢慢找,找到我面前再做計較。”
嬴五低聲對趙長河道:“一直在這種環境裡耗,我們只會越來越虛弱,必須速戰速決,直奔封印所在。但這茫茫冰川,神魂難知,你有沒有主意快速找到封印之地?”
這裡的環境太難受,神魂都不敢亂放,行走也是舉步維艱,要是呆久一點趙長河都覺得自己要發瘋。而且四處長得都一樣,氣息也都一樣,在這裡找一個具體位置確實非常難,怕是找到了大家也都消耗得差不多了……
卻見趙長河嘆了口氣:“有辦法,找到他最多隻需要一炷香。”
寒螭大笑:“紀元變換,今世之人都是如此不知所謂麼?”
“?”嬴五扯了扯他的袖子:“怎麼做?”
趙長河摸出了一本冊子,在嬴五面前晃了晃,嬴五定睛一看,《山河圖錄》。
趙長河翻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了一幅地圖,上書“寒螭冰淵”;其中標註了核心點,註明:“玄武封寒螭於此。”
果然,根本不是玄武被寒螭所殺,是反過來的,玄武封印了寒螭。但有可能這一戰受了傷,導致後來大劫沒躲過去。
圖中甚至還有幾行小字,似乎是寒螭的簡要介紹,其中有一句話吸引了趙長河的注意:“以極寒鎮其氣而不泄。”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是鎮寒螭,而是借用寒螭鎮別的?爲何如此語焉不詳……
嬴五越看越傻:“你這是什麼?”
趙長河回過神:“天界各地的特殊地圖,玄武親手所制。”
嬴五目瞪口呆。
明明是來幫我打復仇之戰的,怎麼感覺你忽然就成了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