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河等人鳩佔鵲巢夜宮宣淫的日子持續了十來天。
這十來天夜無名痛並快樂着。
當他們不在雙修的時候,夜無名陪着凌若羽傳授各類法則,講遠古故事,講域外見聞;小姑娘幫娘按摩分裂神魂的不適感,陪娘漫步夜宮,好得蜜裡調油。
原本夜無名對於“這到底算不算自己女兒”還是有那麼點猶疑的,可這些天的相處下來,夜無名覺得誰再和自己搶女兒就跟他拼了。
夜無名自己都沒意識到,其實自己和夜九幽最接近的屬性,不是什麼黑暗靜謐,而是孤獨。
當年的夜九幽身邊也有一堆下屬,黯滅什麼的歪瓜裂棗,還有無數屍傀和暗影異獸,看着熱熱鬧鬧的。但夜九幽從來只把它們當工具,不可能有任何信任,事實證明黯滅等人也是一肚子鬼蜮,都是叛徒。
她永遠只有一個人。萬載之下,獨處深淵、對鏡顧影,那種寂寞觸動了趙長河的心。
他在同情憐惜一個人們心中最恐怖的魔頭,給她寵愛……最後的結果,魔心化人,柔腸繞指。不是趙長河泡妞技巧已達天榜,而是神箭落九天,恰在夜九幽堪真化凡的時日裡,正中心中最柔軟最需求的地方。
夜無名看似身邊有朋友有下屬,實則和夜九幽是一樣的……她從沒信任過他們,甚至親手毀滅。
趙長河說,你不在乎三年相伴的情分,我在乎。
夜無名或許確實不在乎……但也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他在乎。趙長河說了那麼多下頭的話,卻不知道真正破防的是其中這麼簡單的一句,這句在拼死相救的前提下意味着什麼。
看着趙長河身邊其樂融融,夜無名不會想成爲其中一員,但難免對比自身分外不是滋味。趙長河是她帶來的,一路修行造化由她引導,最終自己只是個外人,甚至是個敵人。
他們歡聲笑語,自己只配居於無人的夜宮裡,碧海青天,寂寞廣寒。
然後凌若羽出現了……屬性由她奠基而成,面貌和她如此相似,氣息和她如此貼合,偎依在懷裡,清澈愚蠢地喊着娘,體體貼貼地按摩太陽穴。
別人甚至很難理解,夜無名這樣的存在,活了千萬年,只有這十幾天產生過一種名爲“開心”的情緒,笑得比此前千萬年都多。
她從來沒有快樂過,只有這些天有。
但是這些天也是痛苦的。
畢竟那些狗男女不雙修的時候鳳毛麟角,大部分時候都在修。這還沒法說什麼,趙長河療傷確實是頭等大事,總不成真讓他常規用一年恢復?
但和九幽雙修的時候,她夜無名就叫一個悲劇。
迴歸軀體的只是部分分魂,主體神魂還在夜九幽體內糾纏着呢。趙長河每和夜九幽做些什麼,都無異於和她夜無名在做,清晰無誤地體驗着一切感受,和九幽一起送上巔峰。
夜無名嘗試沉眠自閉,夜九幽不讓。
每一次都故意牽扯神魂,把她吵得無法入定,堅決讓她體驗。
每一次的體驗都和上回用自己軀體的記憶反覆交錯,到得後來夜無名簡直都快分不清自己是在夜九幽體內被動感受的這些,還是趙長河真在和她夜無名做事了。
最氣的是,每一次還都不止一個人。趙長河在和飄渺雙修的時候,夜九幽也沒臉沒皮地抱在旁邊和他親吻,氣得夜無名簡直想自我消散。
你夜九幽現在是此世天道,能要點臉麼?
哦對了,趙長河和天道做這些,趙厝對此是不是有個專用名詞……趙日天?
寫書人的腦瓜又開始脫線,夜無名除了苦中作樂,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脫線的念頭之中被弄得兩眼翻白,渾渾噩噩。
要不是爲了留着若羽,早就把這羣狗男女趕出去了。爲了女兒,犧牲不可謂不大。
…………
“師公你來啦。”夜無名的寢殿外,凌若羽正在和龍雀試招,看見來訪的趙長河高興地跳了起來,親親熱熱地迎了上去。
趙長河寵溺地揉揉她的腦袋:“不是說在夜無名面前喊爹麼?”
“沒關係的啦,現在喊什麼都一樣。”
趙長河:“?”
其實這些天夜無名的蛋疼趙長河沒太直觀感受。
雖然內心知道夜無名神魂在夜九幽體內,和當初央央飄渺情況差不多。但人的思維總是受觀感影響,夜無名在夜九幽體內憋得好,完全感受不出夜九幽體內還有一個靈魂在交替,再加上這邊又有一個夜無名的軀體在和若羽母慈女孝的,觀感上這就是分開了兩個人,所以趙長河一直都沒覺得自己和九幽雙修的時候也同時和夜無名怎麼了。
這些天他沒雙修療傷的時候也時不時會來夜無名這邊,不是爲了見夜無名,主要是爲了陪若羽和龍雀。
凌若羽這話他沒太聽明白,也懶得多想,笑問:“練招如何?”
龍雀道:“我讓星河反覆模擬之前洛川那一擊,現在斬破很容易,但這個小雜魚和洛川不能比,不知道再面對他會怎樣。”
凌若羽拍桌:“我怎麼又小雜魚了!娘說那一招我除了力量不足之外,模擬得已經很標準了。”
趙長河想起一事……天書是能記憶對方的技能,分析模擬的,只要不超綱。很明顯洛川那一擊除了力量之外,在法則層面並未超出天書綱領,它是能全盤烙印模擬的。
這幾天夜無名和凌若羽應該就在分析對方的技能。
龍雀道:“力量不足就是最大的不足,同樣都是夜無名,現在的夜無名跟個病秧子一樣被欺負,難道是因爲感悟不夠嗎?她現在感悟可多了,以前沒試過的現在全試了……”
寢宮中飛出一隻巴掌,一巴掌把龍雀拍到了與地平齊。
龍雀抽搐了兩下,不吱聲了。
凌若羽拔蘿蔔一樣試圖把小夥伴從泥巴里拔出來,卻拔不出,不手持星河的凌若羽就是個真雜魚。
拔了半天沒拔動,不講義氣地直接放棄了,轉頭對趙長河賠笑:“我今天跟娘學了點算命,要不要給師公算算?”
龍雀:“?”
我還在泥巴里呢,你算你孃的命。
趙長河一彈指,凌若羽死都拔不出的龍雀“嘭”地一下就跳出了地面。
凌若羽眼神有些變了,暗道師公之前傷得都快不會動了,一般人躺個幾年都不稀奇,他這恢復得好快,感覺離徹底恢復已經沒多遠了。所謂雙修大法真的這麼神奇?
按現在的實力對比,只有部分神魂在體內的娘恐怕要被徹底鎮壓,動彈不得……
算了不去想那畫面。凌若羽重新抱回龍雀,擼貓似的摸了摸,安慰:“雀雀乖,不哭哦……”
龍雀掙扎:“你明明在笑。”
“有嗎?”
“你娘倆天天合夥欺負我,我讓我爹去欺負你娘。”
兩個小夥伴就要開打,被趙長河一手一隻拎開兩邊:“夜無名真天天欺負伱啊?”
龍雀告狀:“她每次被你欺負了,就來打我。”
趙長河一時都沒反應過來:“我這些時日哪欺負過她了?次次來這裡都躲着不見我的,壓根都沒見她兩面啊?”
凌若羽立刻彈了刀柄一下,示意龍雀別漏嘴提醒了趙長河,旋即賠笑打岔:“師公要不要算命。”
龍雀閉上了嘴,趙長河失笑:“連你娘都看不盡我的命運線,你怎麼算?”
“她也是能算你一部分的。”凌若羽躍躍欲試:“再說了,她算你是偷偷算,我要算的話,師公會很主動配合的不是嗎?那效果自然不一樣的。”
“好好好。”趙長河也是寵她寵得要死:“要怎麼配合,說吧。”
凌若羽雀躍道:“手掌伸出來給我看看就好。”
趙長河伸出右手,又換了左手:“男左女右是不是?”
“其實都可以的。”凌若羽捉着他的手打量了一陣,又擡頭看了看他笑吟吟的臉,閉上眼睛測算。
趙長河偏頭看着,有點想笑。有點夢迴當年占卜屋的樣子,裝模作樣的臭瞎子。
凌若羽算了一陣,睜開眼睛撓了撓頭。
趙長河笑道:“是不是算不了?”
“不是……”凌若羽猶豫道:“我可能算錯了……”
趙長河奇道:“你算的什麼?”
“當然算爹孃的姻緣,我們一家三口能不能其樂融融的在一起呀。”
“難道算出來不能?”
凌若羽撓頭:“倒像意思是先問是不是,再說能不能。”
趙長河聽着倒不以爲意,生物學上若羽就不是自己和瞎瞎的孩子,當然不是一家三口。再說了,從另一角度看,這一家子大着呢怎麼可能是三口。命運這東西最難測,就是因爲有各種各樣的解釋,夜無名自己都算不盡,你一個初學乍練的小卡拉米能算個球。
倒是寢宮中的夜無名說話了:“不要好高騖遠,你能算明白身邊的小夥伴就不錯了,他趙長河是一般人能算的?真有那麼好算,洛川早打進來了。”
凌若羽“哦”了一聲,頗爲失望。
趙長河聽着夜無名的聲音有些懨懨的,中氣不足像生病了一樣,不由奇道:“她怎麼了?剛纔拍龍雀不是還挺精神?”
凌若羽一臉天真:“之前在教我學算命,沒多久忽然臉紅紅地跑進去關上門。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師公會治病,去看看吧?”
趙長河:“……”
夜無名會生病,你特麼在逗我。
夜無名也在裡面喊:“哪來的病,你纔有病,別進來!”
趙長河聽那語氣確實怪怪的,心中困惑,直接隔門閃現穿了進去。
一堵空間之牆隔斷了閃現之路,趙長河猝不及防,“砰”地一聲奆字型趴在了氣牆上,緩緩下滑。
還沒滑到底,並掌成刀,筆直一劃。
空間之牆破碎,殘魂的夜無名根本阻礙不了已經恢復大半的趙長河,被輕鬆闖進了閨房。
趙長河甫一落地,眼睛立刻一直,慢慢後退。
寢殿中央擺着一個碩大的澡桶,夜無名整個人縮在桶裡露出個腦袋,鳳目含煞地瞪着他。
“那個……”趙長河賠笑:“沒想到你沒事也要在這洗澡……洗澡爲什麼會洗得中氣懨懨的……”
夜無名切齒。
什麼叫沒事,你剛剛在和九幽啪得死去活來,我也在這裡死去活來,有東西黏黏的流個不停,怎麼可能不洗?
爲什麼懨懨的?你說爲什麼懨懨的,我現在都還手足無力,你倒是滿面春風。
所以你們到底是在雙修還是在採補!
兩人都沒做聲,互相看了一陣子,目光閃動間,心中卻又同時浮起了很早以前的畫面。
已經忘了是在什麼背景下……好像是在崔家還是哪,趙長河也躺在澡桶裡懨懨的,夜無名出現在虛空看着他。
那時候她看他,淡漠高懸。他是在洗澡還是在療傷,對於夜無名而言毫無意義,就像看路邊的石頭一樣。趙長河就算再羞惱,也無法阻止她愛來就來愛看就看,只能說些擺爛的話,問她大不大。
現在乾坤逆轉,是夜無名在澡桶裡,無力阻止他愛來就來愛看就看。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是幾秒,夜無名面無表情地開口:“看夠了沒?”
趙長河也不後退了,平靜回答:“又不是沒看過。你看我的,我看你的,扯平了。”
“……”夜無名冷冷道:“你今天來幹什麼的?看樣子不太像是僅僅爲了陪若羽和龍雀。”
“嗯。”趙長河道:“今天本來就打算找你的。”
“何事?”
“我的傷勢已經差不多了,至少不會比當初分離飄渺和央央那會兒的實力差。所以當初能做到的事,現在也能。”
夜無名沉默。
這意思就是,趙長河是來問她準備好了沒有,姐妹可以分離了。
所謂準備,沒什麼需要準備的……只有一項,她們糾纏了這麼久,是否已經可以各自彼岸。
其實夜無名感覺還差一點,但此時此刻幾乎不需要取捨,就算這輩子都彼岸不了,夜無名也不想繼續呆在夜九幽體內艾草了。
“我準備好了。”夜無名很快回答:“九幽怎麼說?”
“九幽沒有問題……作爲主體,她有自信在你分離之後依然彼岸。”趙長河嘆了口氣:“但我有問題。”
夜無名淡淡道:“說。”
“當你們分離之後,我們這段居住夜宮的日子是不是就結束了?”
“當然。”夜無名冷笑:“你們還想鳩佔鵲巢,把我這裡當淫窟多久?”
“離開之後……是否再度恢復曾經的天人不見?”
夜無名道:“羽兒隨時可以來我也會下界見她。”
“我呢?”趙長河問。
“有你什麼事?”
“那要是這樣,我覺得還是遲些分離。”趙長河踏前一步:“我還沒看夠呢。”
夜無名氣急:“反正以前我已經把夜宮送你了,是你自己不要!你愛來便來,與我何干!”
趙長河露出一絲笑意:“真這麼想分離?”
“廢話。”
“你是不是還沒有搞清楚,想要早點分離,是你要求着我幫忙。你看你現在像個求人的態度嘛?”
夜無名冷冷看着他不說話,一副你愛幫不幫的表情。
趙長河就在她的瞪視中,一步步走到了桶邊,伸手掂起她的下巴:“給你一天時間準備,把這副身軀的殘魂迴歸本體。明天晚上,兩具身軀擺在一起,我也不要你低聲下氣求人,只要你親口說一聲,準備好了,進來吧。”
那種羞恥的話夜無名不知道能不能有臉說出口。此刻更讓她感到可怕的是,再度被他觸及,竟然感覺很習慣,左手握右手似的。他手指的觸感,這些時日無數次地感受着,不管是挑着下巴還是更加羞恥的姿勢,神魂在夜九幽體內的時候都已經見識過了無數次。
就連此刻在澡桶裡被看得光光的,也好像都習慣了,都提不起想要遮掩一下的意思。
習慣真是一種可怕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