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帝君如何想得到夜無名親口承認自己是某人老婆的那種羞惱與百感交集,覺得這位簡單答一個字都是帶着殺氣的,頗有些莫名其妙。
你兇什麼……難道因爲我問了“之一”讓你不爽了?可你就是之一嘛。
夜無名一肚子惱火,你是趙長河派來在這等我的?
事發突然,對方不敢貿然信人,想要對個信息那是理所當然很正常,可非要這麼問嗎……
其實夜無名身上與趙長河相近的氣息,不完全是雙修帶來的他們雖然中轉過,卻沒有真個雙修,氣息交融可沒有這麼明確。真正的原因是夜無名此刻帶着星河劍、加上趙長河在這個方面是真正的她的傳承,明確一致。
夜無名本來以爲枯木帝君第一反應會是同出一脈,甚至更識相點覺得是趙長河師父就更爽了,結果這第一反應居然是以爲這是雙修帶來的……
你堂堂帝君怎麼就這種腦回路,和趙長河接觸過都會變成這樣?
天知道之前夜九幽那句“不止二位”給枯木帝君帶來多深的心理陰影。
這怎麼回答?說不是吧,明顯多生事端,又要解釋到底什麼關係。說是姓趙的師父那也得對方肯信,說系出同門吧那關係也未必近,同門爲敵的多了去了,平白沒事找事。腦子轉了幾秒發現,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承認確實是他老婆,直接了當,也最是同進退。
枯木帝君得到了預想中的回答,果然變得簡單起來,捋須嘆息:“彼岸姐妹花,趙道友這手筆真是令人驚歎,果然‘不止二位’並非虛言……”
嘆你妹啊嘆。夜無名手中星河差點都想捅過去了,憋着氣道:“此非閒聊之時。”
枯木帝君頷首道:“方纔我送尊夫到黑洞附近,尊夫和令妹……哦,是姐姐還是妹妹?……他們說要在那裡修行……莫非恰好在那邊發現了洛川?如今情況如何?”
尊你妹的夫,你管我是姐姐還是妹妹。
夜無名深深吸了口氣,勉強按捺住捅人的心思:“那邊有可能潛藏了洛川的巢穴,內外或許有其他魔徒。”
枯木帝君道:“尊夫之意讓我出手對付其他人?”
夜無名道:“洛川如果當時窺測到帝君送趙……送我夫君到黑洞,想必會知道伱我兩家有聯合之意,他不會等到我們合作張開捕獵,必然會趁現在你我分開之時突襲我等。”
“所以?”
“我們以身做餌佈置陷阱,有信心擊而破之,卻沒有信心讓他跑不掉。這裡是帝君的主場,外圍羣星俱爲一體,棋佈星羅、堪爲天網,我們不需要帝君正面出手,只需要做到星羅束縛。”
枯木帝君沉吟片刻:“是可以做到……但動靜很大,可能引來其他兩家禁地的窺探,你們能否速戰速決?”
夜無名淡淡道:“還沒開始,誰能確知能否速戰速決……能否扛住別家伸手,本就是你我合作之中的重要一環,帝君不會到現在才考慮?”
枯木帝君微微一笑:“不過試探閣下是否真知道我們的合作內容,如今看來確實是趙道友的妻子無誤。”
哪壺不開提哪壺,夜無名一肚子羊駝呼嘯而過:“當然,也只有我夫君這種滿江湖交朋友的曠達之士,纔會把根本還沒談合作細節的對象直接納入幫手考慮,若是讓我拿主意,我根本不會來。還望帝君莫要辜負我夫君一番信任。”
說完拂袖而去,直接消失:“開戰了,帝君速決。”
即使沒開戰,夜無名也說不下去了,這一口一個“我夫君”的越說越順溜,還從寫書吹河變成用嘴巴吹,實在是種折磨。沒熟人聽見也就罷了,可若羽此刻就盤在星河裡,托腮看着呢……
夜無名簡直不敢去看凌若羽的表情,飛速回歸本體。
她的本體天書此刻正在爆發大戰。
…………
洛川出手的第一選擇,是把天書推向了黑洞深處。
從之前的觀察,感受得到趙長河似乎已經突破彼岸了,身邊的夜九幽似乎也突破了,推而廣之原本就是天書世界天花板的夜無名更應該彼岸了。
一家三彼岸……哪怕只是初期。聰明的話應該躲得越遠越好,永遠再也不要出現在這家子面前。
但千萬載執念在心,可不是那麼容易消除的,洛川還是選擇認爲他們的實力有點假。
不滿二十天前還在自己的追殺之下倉惶逃竄完全沒有抗手之力的趙長河,區區二十天就突破了彼岸,你當彼岸是玄關呢?
而夜家姐妹沒有融合,理論上是永遠不可能彼岸的,作爲始作俑者的洛川對此很清楚。
這一家子有很大概率是虛張聲勢……
當然洛川也相信如果再給他們時間是真的有可能突破,現在就是最後的機會。
把天書推向黑洞核心,世界動盪,皆爲齏粉。對方的最強戰力夜無名,身爲書靈必須護住書內生靈,把所有力量用於對抗黑洞,那就可以把夜無名的戰力廢在那裡,至於別人大可慢慢炮製——他內心最在乎的對手,從始至終都是夜無名。
洛川閃身到了天書邊上,伸掌一推。
被隱匿在虛空次元的天書被直接推得現了形,化作流星向黑洞所在直衝而去。
洛川如影隨形地跟在身側,再度一掌,直插天書內部。
他比誰都清楚天書界內衍生之源在哪裡……那便是夜九幽的九幽深淵。只要破壞其根源,他就可以再度插手定義此界規則,與夜家姐妹爭奪世界控制權。
剛纔目睹趙長河抱着夜九幽一邊親吻一邊滾進天書,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時間狗男女在交尾呢,面對這種突然襲擊是不是傻了眼?
手掌插入天書,在界內生靈眼中,一隻巨人之掌從天而降,似乎要一掌拍碎整個大地。
洛川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笑容。
下一刻笑容僵在了臉上。
一抹刀光橫亙天地剖判乾坤,飛斬在他插入的手腕之處,似要將整個手掌留在界內。
而手掌拍落的大地似乎變成了一個幽暗的漩渦,夜九幽懸浮其中,長髮飄拂,雙眸閉合。
這一刻洛川甚至分不清這是夜九幽還是夜無名,他只知道對方的實力是真正的彼岸!
界外是黑洞,界內也是黑洞。夜九幽置身所在,就是最純正的混沌與寂滅之所。
手掌拍在其中,彷彿深陷漩渦,欲逃不得,恐怖無匹的寂滅之力消融天地,處於其中的一切都將寸寸成灰,還原成宇宙最初始的真空之“無”。
只在片刻牽扯,趙長河的刀光就在此時斬過他的手腕。
洛川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聲,心心念唸了兩個紀元終於破入界內的手恨不得從來沒有進來過。
好在他也非易與,下一刻趙長河兩口子眼中的手掌忽地虛化,消失不見。
天書之外,洛川捂着手掌,手腕上鮮血淋漓、指尖已有部分消亡,像是被活剮過一樣。
眼前一花,趙長河已經從書內到了書外,一個標準的蛤蟆跳,神佛俱散兜頭而下:“候你多時了!”
“鐺!”一柄飛劍橫亙眼前,擋住了這斬破次元的一刀。
交擊的能量波紋泛過虛空,遠處的懸浮天體無聲地化成灰燼。夜九幽的身形如鬼似魅地出現在洛川身後,玉手猛拍他的後背,眼裡的恨意殺機猶如實質。
她纔是最恨洛川的一個,比夜無名更加憎恨……而這竟然是她與洛川正面對敵的第一戰。
一個奇異的魂幡出現在洛川身後,擋住了夜九幽這一擊。
剎那間萬魂呼嘯,宇宙虛空盡成鬼獄。
一劍一幡……這同樣也是洛川首次法寶盡出的戰局。
前後交擊幾乎同時碰撞,三人各自悶哼一聲,洛川原地未動,趙長河夜九幽各自被震開,漂浮虛空數萬裡。
夫妻倆嘴角都溢出血跡,看向中央洛川的眼眸卻越發冷厲。
果然洛川全力之下,還是比大家都強……夜無名能扛,是借了整個天書世界之力,他們沒有。
但對比當初一招都接不住,一擊噴血亡命逃竄的經歷……如今僅僅這點差距,在趙長河有生以來的戰局之中簡直是家常便飯,比這差距更大的多如牛毛。
這點差距,在趙長河眼裡簡直不叫“亮血條”,簡直已經可以稱爲“勢均力敵”了!
看着洛川震驚的神情,趙長河露出了燦然的白牙:“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洛川深深吸了口氣:“你們早知道我在左近?”
“早知道倒也不至於,能發現你我也很意外很驚喜。”趙長河微微一笑:“原本我們一直在考慮怎麼去找到你藏身的狗洞,巫法會不會被反噬、會不會惹起你的警覺而遠遁之類的,糾結蛋疼着呢。結果你自己冒出來給我們驚喜,那就卻之不恭了。所以老兄,執念入魔沒什麼好處,修到彼岸的人了,怎麼這點認知都沒有?”
洛川不置可否:“二十天前,你遠遠沒有這個實力。”
“那還得感謝閣下,當時教誨,沒齒難忘,必有以報之。”
洛川:“……”
我教了你個錘子,當時已經動用神通就差沒直接把你揚了。你能活下來也就罷了,居然能從當時那一擊吸收彼岸經驗,化成自己的養分,這種天賦簡直冠蓋天下,洛川縱橫萬象星域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第二個。
“看來趙長河崛起於此世,確實非僥倖……本來我以爲你能這麼快崛起是借了天書之力,甚至可能接受過夜無名的灌頂。如今看來我想岔了,天賦如此,便是沒有天書,你也能從戰鬥之中自我總結。”
“過獎……沒有天書,我倒真沒這麼快。當然了,跟你比起來好太多了,畢竟你遇上天書之後,好端端的彼岸狂魔從此停滯,被趕成了喪家之犬。”
洛川:“……”
“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閣下想必也精研因果,何必強行?”趙長河嘆了口氣:“天生之寶,有緣者居之。你當初見到天書的時候,如果能對書靈好點,就算不能收服,起碼也能交個朋友。瞧你做的什麼爛事?”
“不用冷嘲熱諷。魔道與天爭命,所過無非征服,征服不了,那便毀滅。”
“其實我也想征服,不過我們想的戰場不一樣。”
洛川:“……”
短短几句對話,洛川已經三度無語。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和趙長河等人交流,怎麼也沒想過會是這樣的交流模版。更讓他費解的是,夜九幽眼裡明明燃燒着對自己的恨意,恨不得將自己碎屍萬段千刀萬剮,可趙長河說着這些不着調的屁話時,她居然一點不耐煩的表現都沒有,靜靜地按捺着情緒在後面聽。
看來果然趙長河的征服戰場更有用,那是情感上的,由身到心。
但這招一般人學不會,起碼他洛川處男了一輩子,這方面連個玄關學徒都不如。
當然洛川也知道趙長河不可能吃飽了撐的跟自己閒聊,這對話有很明顯的拖延時間的意味。洛川心中微動,忽然喝問:“夜無名何在?”
原本覺得夜無名必然在護持世界,結果如今看着味兒不對。
天書竟然沒有繼續被黑洞吸取,而是很自覺地鑽進了趙長河懷裡,趙長河不動,天書安如泰山。
洛川心中頗有些震顫感,這天書分明沒有認主,可這表現和認主還有什麼區別?
腦補出小鳥依人躲在男人懷裡的夜無名,洛川一陣惡寒。
身後的夜九幽淡淡開口:“你以爲夜無名會老老實實在界內護持,把她這樣一個頂尖戰力浪費在這種事裡?”
洛川一凜:“糟!”
遠在黑洞深處,寂滅與創生的交匯之點,夜無名手持星河,攔住了一個正在構建空間通道襲擊戰場的人影:“道友請留步。”
熟悉的臺詞,卻不是來源於地球。
而是來源於當初一家三口出去旅遊,夜無名的空間通道被人攔截,當時對方就是這麼一句。
那一戰泄露了氣息,導致洛川找上門來,趙長河帶球跑路受傷。更深遠的影響是夜無名自棄神魂,與夜九幽融合,導致被狗男女們羞辱了十幾天。
若說怨氣,夜無名對此的怨氣纔是最大的。
而她此刻攔住的人影,便是當初攔截她們一家三口的魔修。
魔修看着突兀出現的夜無名,也是有些震駭:“你是……當時那個洞府修士?如何找到此地?”
夜無名淡淡道:“本來只是想過來絕洛川后路的,不意還別有收穫。”
魔修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冷笑道:“當初你們一家三口都不敢與我爭鋒,如今你單人獨劍,是來送死?”
夜無名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身形一閃,星河掠過:“還真以爲當初不和你交戰是因爲怕了你啊……”
那魔修駭然出手試圖抵擋,卻發現這一劍根本避無可避,斬破時間,刺破空間,斷萬古之河,絕四維之變。
虛空同道凝滯,片片碎裂,連帶着魔修整個人化成千片萬片,不成人形。
夜無名看也不看身後的慘狀,一步邁向前方洛川的老巢:“本來你不需要死得這麼慘的,可惜你說錯話了。”
魔修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是剛纔那句“送死”讓這個妖女聽了不爽嗎?
打破他的腦袋都想不到,夜無名心裡想的是爲什麼走到哪裡都被說是他老婆?連個路人都要說我們是一家三口……
凌若羽在劍中嘆了口氣。
你就認了吧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