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素臉色異常難看的看着李子雄偷襲遠東軍側後計劃失敗,嘆了口氣,命人吹號角收兵。
戰場上正在廝殺,先撤退的一方很可能會引起全面的潰敗,王君臨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但問題是楊素有死士啊!一千多死士斷後,硬生生的將遠東軍追兵拖住,主力成功撤回了叛軍大營。
叛軍雖然死傷慘重,大半天的廝殺,死傷不少於四萬,但兵力充足,還有十多萬,遠東軍戰力彪悍,死傷三千多人,但是體力消耗極大。
殺這麼多人就算是敵人站着不動,力氣也耗的差不多了,更何況是廝殺,所以見叛軍已經歸營,而攻營跟野戰不同,死傷會更大,王君臨便下令遠東軍退兵回營修整。
此戰過後,遠東軍有大約五萬五千人,叛軍還有十二多萬人,而包括之前王君臨一直不知道的兩萬幽州鐵騎在內,精銳還有六萬人,佔了叛軍總兵力的一半。
所以回來細細一算,王君臨才發現,他們今天雖然殺了近四萬人,可是大部分都是被楊素組織和鼓動起來的流寇,光是死士就有上萬人。
“楊素是想用這些流寇消耗我們的兵力。”王君臨眉頭緊蹙,他的兵力有限,而且在他看來,麾下每一個士兵都是經過辛苦訓練而來的,即使是十幾比一的死傷比例他都感覺心疼。
實事上,此戰讓遠東軍死傷最多的是李子雄帶領的兩萬幽州鐵騎對側翼的偷襲,猝不及防之下,當時戰陣未成,當場便死了一千多人,佔了死傷的一半,還有就是羅士信帶領五千人與幽州一萬鐵騎正面死磕,也死了六七百人。
這樣算下來,正面遠東軍殺了近三四萬叛軍其實才死了一千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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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連三日,遠東軍與叛軍對峙,期間有過夜襲,有過如第一日那樣的正面野戰,可是在打了一輩子仗,戰爭經驗異常豐富的楊素親自調度指揮下,雖然叛軍依然死傷嚴重,可是繼續不斷消耗遠東軍的兵力不說,始終讓楊素在嫡系精銳消耗不大。
王君臨聚集百人長以上的軍官召開作戰會議,重新商定作戰計劃,針對叛軍流寇紀律散漫的特點,最終依然定下采用夜襲的辦法取勝。
當然,在楊素有防備的情況下,夜襲想要成功沒有那麼簡單,需要精細的籌劃和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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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夜晚。
遠東軍團老虎營和旋風營這兩個騎兵營所在的方向一夜數驚,每隔一個更次,大營裡便燈火通明,戰鼓震天,似乎隨時都會衝出營來對叛軍大營發起攻擊,但每當叛軍做好準備之後,對面便偃旗息鼓,悄無聲息了。
一夜數次的襲擾,讓叛軍上下都是疲憊不堪,四更的時候,遠東軍大營裡再次鼓聲震天,這一次叛軍上下除了左邊八萬多流寇所在,整個大營都不再理會,自顧自地埋頭大睡,果然,雷聲大雨點小的遠東軍在敲了一通鼓之後,又再一次的沉寂了下來。絲毫沒有出營作戰的跡象。
“疲兵之計!”楊素卻沒有王君臨想像中的氣急敗壞,帥帳中意味莫名的冷笑道:“如此小兒科的戰鬥技巧,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不過,這樣也好,否則我敗得太容易,又怎麼能夠引那楊暕出城。”
“子雄、李密、伯當,你們三人將麾下精銳全部聚集在靠近洛陽城的右翼,隨時聽我號令,不管遠東軍如何夜襲,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支援。”楊素仔細回想了一遍自己的計劃,感覺今晚上夜襲之後,應該時機已到,便果斷下達了命令。
楊素年齡大了,心中已有定計,又安排了下去,李子雄不用說,是大將軍之纔不用他操心,而李密和王伯當同樣是難得的幹練之才,具體事情也不用他過多操心,所以便在親兵伺候下爬上了軟榻,自顧自地去睡覺了。
凌晨,即將天亮的時候,又因爲是陰天,天色反而愈加地黑了,小雨終於停了下來,王君臨出現在老虎營的指揮台上,看着對面的叛軍大營,笑道:“差不多了,給我擂鼓。”
命令一下,鼓聲再次響起,但這一次,對面的叛軍大營沒有了絲毫反應,王君臨哈哈大笑,說道:“成了,發出信號,命令羅士信所屬旋風營的騎兵立刻發起攻擊。”
按照計劃,羅士信帶領旋風營,連夜繞大圈到了洛陽城方向,叛軍大營的右翼。
王君臨話音剛落,一道範陽郡鹽場特製的紅色煙花便沖天而起。
下一刻,地面似乎都震顫了起來,那是成千上萬匹戰馬同時奔騰所造成的驚人效應,王君臨睜大眼睛拿着望遠鏡,想要穿透夜色,看到叛軍右翼羅士信的人馬。
而此時,他身邊尉遲敬德帶領的老虎營一萬多騎兵也已整裝待發,美美睡了一個晚上的騎兵們個個精神抖擻,隨時可以發起攻擊。此時,負責前半夜偷襲擾敵的步兵營正在休息。
當地面震顫時,楊素一骨碌從牀上爬了起來,神色凝重中卻沉穩的對親兵大聲道:“遠東軍開始攻擊了嗎?傳令下去,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但是一名親兵衝進帳來,聲音顫抖的說道:“國公,敵人是從洛陽城方向殺來的,如今已經突破了我們的右翼,王伯當將軍不得不帶領自己的人馬迎了上去。
“來自洛陽城方向,不可能是洛陽城內的官兵。”楊素臉色微變,這與他的計劃有些出入,“左翼呢,左翼遠東軍方向是什麼動靜?”
“正面遠東軍也有騎兵已出營列陣,但我們最先受到攻擊的是在來自洛陽城方向的右翼。”親兵立刻回答。
“城內的兵馬都在我們的人監視之下,若是與王君臨約定好聯手襲營,我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以楊暕和王君臨的冤仇,二人也不可能聯手。”
“所以,右翼的這些騎兵也是遠東軍,他們是昨晚上繞行過去的。”
瞬間得出結論,楊素立刻果斷說道:“命令中軍最後那兩千死士,前往右翼,將王伯當的人馬替換下來,並讓王伯當迅速靠近中軍。”
親兵領命之後,立刻跑着離開,楊素自始至終都沒有問過正面流寇與遠東軍的廝殺情況。
楊素當然能夠想像得出那些流寇多半毫無警惕,且疲憊不堪,再加上是晚上,以流寇的紀律性,這種情況下即使流寇的兵力再多,結局都已經註定,而他只想着能夠多耗死一些遠東軍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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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士信縱馬舉刀,猛力劈下,將擋在面前的一名叛軍將官斬下馬來,溫熱的血液濺在冰冷的鋼甲之上,一股淡淡的腥氣順着面甲上縫隙鑽進了他的鼻孔,刺激着他的味覺。
“殺呀”他高聲叫着,右手執刀,左手的刺槍狠狠地捅進另一名疾衝而來的叛軍騎兵,槍桿破碎的同時,對方也慘叫着跌下馬來。他此時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殺光眼前所有敵人。
只是右翼是王伯當帶領的精銳,再加上他們衝進大營時,對方竟然有所準備,廝殺並不順利,直到對方出現兩千死士將王伯當替換下來,他們纔開始屠殺死士,但也被死士拖住了。
羅士信早已不是隻知道蒙着頭殺人的少年猛將,他立刻便從王伯當的精銳被替換下來發現了叛軍的異常,果斷派人給王君臨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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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叛軍大營左翼面對遠東軍大營的一面已完全亂了套,這邊是足足八萬多流寇,一夜數驚,王君臨屢次使用狼來了的故事又完全讓這些流寇陷入了一種絕對放鬆的狀態之中,當尉遲敬德帶領一萬多老虎營騎兵自衝入大營的時候,這些流寇甚至都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再加上一晚上折騰,流寇士氣本來就不高,在這種狀態之下很難組織起什麼有效率的反擊和阻攔。
楊素面無表情的看着火光沖天的左營,看到八萬流寇被切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無助地被砍殺,或者被敵人縱馬踐踏而過,眼中雖然有怒火,但卻沒有半點憐惜。
此時,在他的中軍大營,近四萬嫡系精銳和一萬七千多幽州鐵騎已經全部集結在一起。損失了上千人纔在死士幫助下才脫身的王伯當剛剛帶領人馬來到中軍。
“國公,從右面偷襲的是遠東軍羅士信的旋風營,過去的兩千流寇雖然是死士,但戰力弱,拖不住多長時間。”王伯當神色凝重的說道。
“子雄,你派兩千人去支援右翼,無論如何也要給我擋住羅士信,現在天還未大亮,還不是我們靠近洛陽城的時候。”楊素神色頗爲凝重的給李子雄下達了命令。
李子雄知道這兩千人過去,基本上很難再回來,但他也知道此時唯有自己麾下騎兵去拖住羅士信是最正確的決策,畢竟只有他麾下騎兵戰力不比遠東軍騎兵弱,所以略一遲疑,他便派了一名都尉帶領兩千騎兵去了右翼。
而此時叛軍大營的左營已完全被打破、打殘了,以尉遲敬德這員猛將爲刀刃的一萬多老虎營騎兵全部衝進了大營,將所有擋在前面的流寇一一剿殺,只是人數太多,足足八萬多人,大營面積也不小,短時間內很難殺到中軍。